抚了抚如擂鼓般跳动的胸口,秀晴一边摘了袁甫头上温热的帕子伸手试了试温度,一边嗔怪道,“醒了也不吱声,看你把我吓的。”
还是有些烫,秀晴换上了凉帕子。“没什么力气...”袁甫声音低低的,嗓音十分嘶哑,听上去似乎说话很是难受。
“那再歇歇。”秀晴又问,“喝水吗?”
袁甫点点头。
秀晴倒了水过来,正要坐上床头扶起袁甫的身体,袁甫轻轻道,“我...自己来吧。”
说着难忍嗓中干痒咳嗽出声,一只手掩住口中飞沫,用一只手勉力将自己撑了起来。
秀晴见状坐到床边,将水杯递到了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将水喝完,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除了没力气,别的倒还好。”说着又咳了起来。
“你别说话了,我喂你喝粥。”秀晴见他咳得厉害,不由皱起眉头。
取过件外袍给他披上,秀晴端着碗慢慢搅动坐到袁甫身边,舀起一勺吹了吹,之前是会贴在自己唇上试一试温度的。但当着袁甫的面秀晴做不来,直接将勺举到了袁甫嘴边。
袁甫扫了眼那碗冒着热气的菜粥,凑近用唇抿了抿勺子边缘。“还有些烫。”说着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秀晴收回手低下头慢慢搅着,面对醒来的袁甫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听到了。”袁甫倚在床头看着秀晴。
“听到什么?”秀晴闻言抬起头来看到袁甫温和的脸上满是柔情。
“你说...他们都叫我好汉...”袁甫憔悴又有些苍白的脸笑了出来。
秀晴想起她说话的场景,脸‘噌’地一下通红。
“你也是这么想吗?”袁甫问道。
秀晴顺着袁甫的问题探问自己的内心,只觉得敬佩仰慕之情溢于言表,望着袁甫的眼睛点点头。
“呵呵...”刚笑出声袁甫又咳嗽起来。
见他咳得厉害,秀晴凑近些为他顺了顺背。
待到平复了一些,袁甫顺势抓住了秀晴的手。
“你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将秀晴的手放入自己的另一只手掌,袁甫用两手包裹住那只温暖的柔胰。
“是我想要的那个,对吗?”
秀晴也想明白了,从自己坐到袁甫的床头那一刻,不。从自己进到他屋子的那一刻...
也许更早,早到他说要去看看甚至是出现在田家村的那时候起,秀晴就已下定决心。不管和袁甫在一起后有何变故,自己也不会后悔。
但,“想听你亲口问我。”
秀晴笑得欢喜,眉眼弯弯像是落到脸上的四道月芽儿。
袁甫是个内敛的人,闻言有些无奈的笑了。轻轻摩挲着秀晴的手背,耳朵慢慢变得鲜红。
“秀晴,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话说出口,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袁甫满含期待地看着秀晴。
秀晴用那只被捂热的手捏了捏袁甫的掌心,轻轻道。“我愿意。”
晚上,雨势转小。
雇工们果然从邻村找来个郎中给袁甫瞧病。
郎中把了两手的脉又观病人的神色,半晌道,“能自己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我开几副退热的药先喝着。另外...”
老郎中看着离他最近的秀晴道,“我瞧这位的气色似乎最近辛劳得很,还是让他好生歇歇,不然这场病怕是要落下根子。”
见这老郎中似有几分本事的样子,秀晴忙谢过又让牛婶子取了诊金,“老先生既然不嫌路远来了,还烦请您顺便再给庄子里几人瞧瞧,瞧好了我这才放心哪。”
老郎中见那婶子递给他的竟是一包碎银,暗自心惊,“娘子有心为善,老朽自当尽力。”
外头的雇工闻言俱都喜形于色,有那机灵的,赶紧回村招呼抱恙的亲戚邻居过来看病。
牛婶子领了老郎中出去给人看病,秀晴则取了个小陶罐给袁甫煎药。
袁甫恢复了些力气便不用秀晴再喂,自己端了碗小口喝着。
“你这般看着我叫我药也喝不下去了。”
“那...不如还是我喂你喝?”
袁甫从前不知道秀晴还有如此淘气的一面,倒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只顶着秀晴戏谑的目光将碗中的药一口气喝光。
“喝了药再睡一会。”秀晴取过袁甫手中的空碗道。
“睡不着,陪我说会话吧。”已躺了一天一夜的袁甫这会并不困,而且他不想让秀晴走。
秀晴只好又坐到他旁边。
“江南的鹿鸣书院,景色怡人藏书丰厚,山长极是喜爱张节,我也答应了他留在书院随教一年。你可能再等我一年?”
袁甫披着外袍靠在床头,初愈的身体自眼神中透出股坚韧来。
“只一年吗?我还以为要三年呢。”秀晴笑道,“我本打算不嫁了的,等等又有什么关系。”
望着袁甫成熟隽秀的面容,莫名想起了他胡须在手心的触感,“你在南边要注意身体,刚才大夫都说你操劳过度。”
袁甫笑意更深了,“还不是急着赶来见你。”
任是熟稔了几分,秀晴的脸还是一下子染得通红。
袁甫牵起秀晴的手,“你也是,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
牛婶子一把拧过贴在墙角偷听的牛进的耳朵,将他提溜到厨下,“恁多的事,你小子倒闲得打屁,快去厨房帮忙去!”
牛进嬉笑着跑进了厨房,牛婶子望了眼客房的门,心下暗喜,终于成了!
待到这一阵雨势过去,袁甫的身子也将养得差不多了。
秀晴将他送到村口,两人的脚步都越来越慢。
眼看着就要踏上官道,袁甫再忍不住回身将秀晴拥入怀中。
数息之间,秀晴只觉得怀抱越箍越紧,直叫她难以喘息。尽管如此,她也不想挪动半分,甚至用手臂轻轻环住了袁甫的腰身。
摩挲着秀晴细腻的后颈,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桂花香气,半晌,袁甫终于放开怀中佳人。
“给我写信。”袁甫星亮的眼眸盯着秀晴,等她的回应。
“嗯。”秀晴点点头。
如此,袁甫再不留恋,跨上驴车驾入了官道中。
一年中,秀晴又盖了座农庄,受到与袁甫通信的启发感慨,在两座农庄的附近兴修了义学,让村子里有心向学的童子得以启蒙。
袁甫来信,推迟了回来的时间。南边的学系和北方大为不同,南下一次耗费颇多,回来后若要再去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秀晴以二人的志向为重,更何况自己在清榆县也不是无所作为。
五年后。
袁甫因《山川论策》一书声名大噪,皇帝有意令他还朝。他却道家中有事,执意不肯。
秀晴因数年的善行,受惠的各村都为她立了功德碑,在石桥阔路义学附近随处可见。
张节这年十六岁,终于下了场一路考到殿上,皇帝亲自点他做了这一朝的状元郎。
张节回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姑母和义父操办了婚礼。
令这一段故事广为人知,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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