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点守候

    
    夏青青拿到工作调令已经几天了；为感谢林学福的关照，特意委托曹阳请林学福吃饭。
    也就在这几天里，林学福和杨主任马不停蹄地从市里跑到省里，非常顺利地拿到了省体育局和省教委主管领导的签字，只等余下的全部工程款下拨到账了；终于，龙源项目尘埃落定！
    回龙阳的路上，林学福和杨主任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
    对杨主任来说，龙源项目是平生干的最漂亮的“一票”！这也是老天恩赐，让他在退休的前夜终于等到了机会，可以有足够的资本带着老伴畅游神州山川海湖！
    而林学福则不然，龙源项目只能算是林学福在以往众多项目中“资源再利用”玩得最惊险、最刺激的一个“标杆”，未来的路还很长！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定要说服小袁接替曹阳的岗位！”林学福边开车边琢磨着。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出城向南约5公里，县城与开发区的中间地段一个占地约200亩的内湖边一间农舍。这是林学福中午接到曹阳的电话后才特意安排到这里！
    按照林学福的手机位置指引，从省道下来，沿着一条硬化的乡村公路往东南方向七弯六拐，在公路的尽头，便可见一大片翠绿的荷塘，还有一间紫荆花簇拥的篱笆墙包裹着的农家小院。
    “大叔，我们迷路了！都开到藕塘边来了！”曹阳给林学福打电话。
    “是吗？从省道下来只有唯一这条水泥路，怎么不小心就开到荷塘边上了呢？”林学福今天心情好，故意和这帮年轻后辈们逗着乐；其实他已经听到小车的马达声。
    “你的手机位置就在这里呀！”
    “那你们就下来找找看！”
    “又不见你的车，去藕塘里找吗？真是！”曹阳有些恼火起来。
    “哈！蛤！哈！把车对着院门直开进来就能找到我了！”林学福听出曹阳在生气。
    曹阳有些不相信，自己先下车，小心翼翼地朝院门走去，且边走边喊“大叔！大叔！”
    听到院门口有人进来，躺在林学福身边的小黄狗立刻叫了起来，直吓得曹阳“啊！啊！”尖叫着赶紧往回跑，躲在车里直喘气！
    林学福听到曹阳的尖叫声；赶紧起身来到了院门口向曹阳他们招手！
    “好啊！领导！把我们引到田间塘头，然后放狗出来咬人！这安得是什么心嘛？！”曹阳一下车，惊魂未定，一边盯着小黄狗，一边怒怼着林学福。
    林学福带领大家在院内转了一圈。
    院子不大，但很整洁；桃树，橘子树，枣树；树下搞篱笆边搭建了一个鸡舍。
    而最惹眼球的便是前方一大片荷塘；禾场边上搭建了两个钓台。20米范围内不见一根荷叶！眼下正是初秋时节，满堂荷叶都尽量保留着最后的墨绿，也是留给世人最后的尊严！因为，再过一个节气，这里渐渐是残荷败叶，满目秋殇！
    在厨房忙前伺候的是一对老伴。
    “林局，本想找个档次高一点的地方答谢您，阳姐一再坚持说是您喜欢这里的味道，我和青青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小袁觉得要答谢林学福，最起码也是农庄而不是在这农家小院内。
    “小袁，你见外了！我们几人之间没有必要去讲什么排场，真正的美味就源自于乡野！等下吃的都是两位老人自种，自养，没有复合肥料和农药残毒；塘里的藕和小鱼都是自然生长；每次过来都有一种不想走的感觉，人静水清，天地合一，心里的万千杂念都在这里被释然，心淡如水！”林学福注目在晚风里摇曳不休的荷塘，语气很平静。
    “大叔，这两位老人是你的亲戚？还是？”曹阳弄不清楚林学福的意图，满脑子都是迷雾缠绕。
    “可以吃饭了，小福！”厨房那边传来老爹苍沉有力的声音。
    “敢开口叫堂堂的大局长‘小福’？！看来，林学福与老人的关系匪浅！”曹阳、小袁、青青三人听到老人对林学福的唤声，都差不多有同感！特别是青青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笑了！被二老人叫了几十年了，每次听到都特别的亲切！像我这个岁数了，还能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小名，真的是幸福啊！”林学福发自内心感叹道。
    1米的正方木桌，四把长木板凳；黄焖鸡，辣椒糊小鱼，韭菜炒鸡蛋，青椒蒸茄子，西红柿蛋花汤，最后上来的是腊肉腊鱼混蒸；
    锅巴粥是必不可少！
    典型的农家风味！
    老人搬过来一坛米酒；曹阳邀请二老人一起落座，但老人坚决不肯。
    “这些年，除了我一家人过来吃饭老人会上桌以外，其余的不管怎么叫都不会过来的，所以，我都不叫二老过来！”林学福解释道。
    二老的待客脾气确实有些古朴，老人都知道这里是林学福在龙阳最隐秘的休闲之地，没有几个人会知道林学福在这里还有一块这么大的藕塘；凡是被林学福带过来的客人都是贵客！
    “我们入乡随俗，今天我们就喝米酒！”林学福起身给众人倒上大碗酒。
    一行人边吃喝边感慨着地地道道的农家味道，就是周边一些张灯结彩的农庄也不及这里的纯真！
    “大叔，我感觉今天是你带我们一起过来省亲的，有点意思！”曹阳今天的酒兴极高。
    “是啊，林局！我也觉得今天的地方找的真好，吃到了我爷爷和奶奶做的味道！”青青笑起来还是有孩子气残留脸上。
    “林局，您的人生故事好精彩啊！”小袁不善于恭维的言辞。
    “这两位老人，是我们林家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他们暗中相助，我早就饿死了！二老膝下无子，唯一女儿因难产而早逝；十年前，我争取到这片荒湖，略加改建成现在的雏形；便把二老从老家接上来安顿在此，藕塘的全部收益都是二老辛劳所得！所以，他们是最有资格唤我小名的人！”
    “算起来，除了招待喜欢农家生活节奏的上级领导，近三年内，各位是我唯一带过来的朋友！但我自己每年都会单独过来看看二老，也顺便解解馋，闻闻柴火烧锅巴的糊糊香味；老人知道我特别爱吃鸡，就特意为我从老家买来原种土鸡苗，等长大了再自己孵化，绝对不杂交；所以，我们吃的鸡才是正宗的土鸡，农庄的都是扯淡的！”
    林学福独自喝了一口酒，满眼都是对二老的敬畏与尊重！
    三位也静静感受着林学福的抒怀！
    “我的处事原则是：能入我眼者，方入我心！能入我心者，方入我局！外面的灯红酒绿，那都是虚伪支撑的奢侈，‘返璞归真’就是我的人生格局！所以，这也是我特意借小袁和青青请我吃饭的机会邀请大家到这里来的目的！”
    米酒的后劲很足，但入口好；林学福今天兴致也很高，喝了大半碗酒以后，话闸门彻底打开了。
    “谢谢林总！”三人不约而同地端起碗敬林学福。
    倒是曹阳已觉察到林学福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表露出来，精彩还在后面！
    “一个人的一生，机会是均等的，在老天给了机会的时候就看谁的动作最快而抓住它！而贫与福都是随机的，有很多人辛劳了一生，就还是摆脱不了‘贫’，或许是一生唯一的好机会没有抓住而误了自己一生；而有些人就善于扑捉、善于感觉‘机会’的来临而果断出手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同时也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林学福单独敬了小袁一口酒。
    果不出曹阳所料，林学福的真正目的开始显露了：他是在间接地规劝小袁去接曹阳的岗！
    “小袁，我听说你拒绝了曹阳给你的举荐是吗？”林学福低垂着头，目光从镜架上瞄着小袁，也顺势扫了曹阳和青青。
    “林局！我、我真不是做办公室主任的料，既不会说，也不怎么会写，在工作中让别人看笑话我感觉不太好；所以，我觉得还是做自己的专业工作自在一些！”小袁确实很坦诚。
    “林局，我也说了很多，可他就是拐不过湾来，真是的！”青青也在一旁抱怨起来。
    只有曹阳静坐在一边擦眼观色。
    “当年我从师专毕业的时候，被分配到山区的一个村小，足足呆了5年；那时候，我是全家人的骄傲！但很多时候，我都禁不住嘲笑自己所谓的‘骄傲’只不过是摆脱了面朝黄土的劳作，可以按月拿到18元钱的月工资！其他什么也没有改变！”
    “终于有一天，乡党委书记来村小视察，看到了我写的宣传标语，看了我写的备课记录，点着头和我们校长交谈，后来我又看到他和主管教育的副书记过来询问我的基本情况后，就上了吉普车；那天晚上，我硬是兴奋了一夜，预感到机会降临了！”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校长的通知，乡里要借调我去计划生育办做专干；那时候，计划生育是基层工作的头等大事；乡里人手不够，才找到了我！你们都试想一下，我是个教书的，与计划生育工作牛马不相及！当时我根本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因为，我认为能调出山里小学，这就是一次机会！到了乡里以后，见识和学习的机会多了，人缘关系也广了，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机会’！”
    “半年后，乡党委秘书被选拔到市党校进修，乡里组织部长找我谈话，征求我的意见时，我也是没有任何顾虑很爽快就应承下来！因为，这个位置只有一个，而政府大院里的年轻人多，而且，谁都没有做过党委秘书的工作的经验；只要我当时怕做不好，机会就给别人了！
    这次的‘机会’对我未来的人生影响极大！多年以后，那个党委书记出世的时候，我硬是在他的遗像前扣了三个响头！”林学福说到这里，竟然站了起来。
    曹阳清楚林学福现时的状态是话意正浓，所以也就没有插话。
    小袁和青青也是不住地点头。
    “小袁，请恕我直言！”
    “没关系，林总！请讲！”青青抢过小袁的话。
    “在单位里，没有政治抱负的年轻人，无论业务多么优秀，最多也只是‘做事的行家’，永远入不了领导的眼！你是愿意一辈子听别人在你面前指手画脚吗？青青被调出来，个人能力是一方面，但‘机会’更是一方面；只要努力，未来可期！”
    “真的要感谢林总给青青的机会！”小袁站起来端碗敬酒。
    “你更要感谢曹阳给你举荐的良苦用心！试试吧，年轻人！我看好你的将来！”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阳姐求教嘛！”青青也在替小袁着急。
    “放心吧，青青！小袁一定行的！”曹阳拍了拍小袁的肩。
    看到小袁开始妥协的神情，林学福感到自己的一番话没有白说，“来，一起为小袁和青青的升迁干杯！”
    又聊了会儿，在太阳完全落山前才离开。
    小袁趁青青和曹阳走前面的时候，把市里的那套新居钥匙悄悄还给了林学福，“林总，青青能够调上来，还有曹阳姐的举荐，都有您心意在；我和青青都会铭记在心的；至于新居大礼，实在是受之有愧！不过请您放心，既然是我接了单，就已经担当了！”
    这些话，是林学福最愿意听到的！看着小袁的身影，林学福手里不停地捏着新居钥匙。
    曹阳将入主恒辉，小袁将“卧底”审计局，接下来的事就是如何处理好刘小娟离开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