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花浅身份恢复,他求娶的机率会大许多,别说他本就心悦花浅,便是他俩毫无关系,他身后的整个家族也会巴不得将他俩送成堆。
所以沈夜今夜前来,也是这几日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那日在养心殿,他看得分明,温皇后依旧不喜欢这个女儿。
可他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不舍得她受委屈。身为公主,在未出嫁之前,帝后的宠爱才是她们为所欲为的资本,你看长乐公主,活得多么张扬。
可同是身为女儿的长宁公主,却过得多么卑微。
在他没有将她娶回家珍藏之前,他希望她在后宫能过得快乐些。锦衣卫触手极长,卫所遍布整个大晋天下,可唯独后宫,却是他触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希望花浅能和温皇后修复好关系,只要有温皇后支持着,她一定可以过得更舒服。
可显然,花浅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甚至可以看出,她对温皇后也有排斥的心理。
也对,离别一十八年,从未见过面;好不容易回了宫,日子还没过几天,就挨了生母一顿板子;伤都没好透,又被指着鼻子骂假货。
搁谁都受不了。
沈夜叹了口气,他理解花浅心里的怨气,一时半会儿是排解不了,只能慢慢来了。
他抬手拍了拍花浅的脑袋:“行了,你也别气了,就寝之前气多伤身,有碍睡眠。”
花浅哼了声,没搭腔。
沈夜也没介意,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你先睡吧。”
转身之际,又似乎想起什么:“对了,薛纪年那人,若无必要,你还是少同他打交道。”
花浅:“……”
怎么办?她何止是打交道,她还想把自己嫁给他了。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有着深厚的战斗友情,花浅也不希望以后沈夜发现她和薛纪年在一起时,又拖着他的长剑追砍她七八里地。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打一下预防针。
“其实,薛纪年那个人也还行吧。”
沈夜眉头一皱:“就因为他救了你?”
“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
沈夜:“……”的确充分,可令他忧心的不只是这个,如果只是救命之恩,倒还好说,可据他观察,她对薛纪年的关注似乎超过了救命恩人这条三八红线。
早前说了,锦衣卫的触手在内宫施展不开,但在宫外,却是如鱼得水。花浅数次出宫,最后都与薛纪年有关。
种种迹象表明,他俩关系绝对匪浅。
他不怕她将薛纪年当恩人,他只怕,她不止将薛纪年当恩人!
花浅自己都没发现,她偶尔提起薛纪年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若是外人也许发现不了,可沈夜曾经与她朝夕相处十余年,太清楚了。
这也是他今夜夜探飞阙宫的原因。
昨日,他得了线报,薛纪年凌晨出了京,身边似乎带了个女人。当时他就隐感不安,忧思了一天,还是忍不住今夜来看看她。
幸好,不是她!
“虽然他救了你,但你自己也说了,当初他带你进宫,本就存了私心;若不是他护主不利,让贼人有可乘之机,如何会拖累到你?当日养心殿,他对你万般维护,也是为了他自己。毕竟,你的嫌疑洗不脱,他的罪责就难逃。”
花浅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还是救了我。”
沈夜:“……”
对于花浅这么一根筋的理由,沈夜知道一时半刻是难以扭转她的想法,便也不再强求。
这个世上,要斩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念想,办法有很多,只要找到最稳妥又最直接的一种,再是山盟海誓情比金坚,也只会化为流水一场空。
不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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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被长宁公主吓到的锦心一样,薛柒也被薛纪年惊到了。
只见离开时还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提督大人,回来之时,却是一副脚步虚浮气若游丝的失魂样。
怎么回事?遭埋伏了?公主呢?五号
薛纪年脸色极端难看,下马时,甚至崴了一下。薛柒脸色一紧,眼神冷冽的扫了眼跟在薛纪年身后几人,迅速上前扶住他。
“督主。”
薛纪年没作声,推开他直接进府。
薛柒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只见薛纪年低着头一路前行,虽然身姿背影一如往昔的挺括,可薛柒依旧看出那步履间的沉重。
目送着薛纪年身影消失在月门之后,薛柒召人问询:“怎么回事?”
一个面相普通的小侍低声回道:“回影主,属下不知发生何事,只知督主和公主似乎因某事达不成共识,吵架了。”
达不成共识?吵架了?不大可能啊,他家督主自从遇见长宁公主以后,还有啥共不共识,不全都自发性的往公主那边倒吗?
薛柒很怀疑。
不是他要贬低自家督主,实在是这些日子以来,督主对公主的表现几乎是百依百顺。那种迁就不是他面对旧主皇贵妃时刻意的顺从,而是由内而外真心实意的疼宠。
他想起昨日马车上,公主蹲在车辕跟他说日后要将督主养得白白胖胖时,督主脸上的神情愉悦而快意,眼神温柔的几乎溺人。
所以薛柒无法想像,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可以让督主一夜改变?
不得而知。
薛柒挥退下属,紧了紧刀鞘,才抬步往薛纪年的书房而去。
还未走到门边,便听到沉重的咳嗽声,薛柒心头一紧,跨进了书房。
其实薛纪年有自己的厂督府,但他很少去住,长年累月,基本都是宿在东厂,这间书房一半是办公之地,一半是就寝之所。
紧凑得很。
薛纪年还在咳,咳得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薛柒慌忙上前扶住他,心有担忧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督主。”
薛纪年摆摆手:“无妨。”又咳了两声,等喉间那阵痒意消失,他才喘了口粗气,微微推开薛柒,道:“你先下去,本督休息一会。”
薛柒退后两步:“是。”心底却更加担忧。
他从没见过这般頽然失措的督主,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薛纪年总是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几时有这般惘然若失的神色。
薛柒走出门,又顺手关上了门,然后往院外走了数米,抱着刀斜靠在廊柱下,如石雕般的安静。
听得身后关门声,薛纪年没有回头,他缓缓的走至梨花书案后坐定,半晌,疲惫的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可若仔细瞧,便会发现,他既便是闭着眼睛,可眼皮覆盖下的眼珠却在微微动着,显然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如何能平静,在他亲手推开她之后!
他回来了!
又回到东厂这个牢笼!
这个困了他上下两辈子的牢笼,有人欣羡,有人鄙夷,更多的人对他战战兢兢。可不管是风光无限的人前还是凄苦冷清的人后,都是曾经的他欣然受之却又被现在的他愤而恨之。
可那又如何?他终究还是回归这里!
因为那个女人,他必须回来!
——温婉!
他原本因为她的女儿放过她,却又因为自己的母亲不得不找上她!
呵,真是可笑,兜兜转转一大圈,他竟然还是绕不过她!
想到此,他猛的睁开眼睛,也好,死人总会让人清静!
书案上依旧堆着那个被花浅万分鄙视的小包袱,此时正寂然无声的与薛纪年两两相望。
薛纪年伸手轻轻抚了抚,却没有打开,随后站起,一把抓住包袱往书架后方走去。
机括打开,小小的暗格里空无一物,薛纪年暴躁的将小包袱往里一塞,待要关门,却又停了下来。
他定定的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蓝布包袱,毫无特色的随处可见,曾经却装着他所有的希望和幸福。
良久,他瞳孔微微一缩,后退一步,碰的一声合上了暗门!
随即,大踏步的离开书房。
既然天意不让他好过,那他便让所有人都不得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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