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军?还是算了吧,那要让大都督府出面协调,而且一旦水军动手,责任就不是我能担起来的了,有没有其他的手段呢?”赵琉璃微微摇头,显然对赵一成的提议并不感冒。
然而赵一成却是有些吃惊,他站起来说到:“难道将军还要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负责吗?”
“哈哈,一成,为秦王背黑锅,是我赵琉璃的本分呀。”赵琉璃笑着说到。
赵一成脸色有些失望,他知道,当初北府军团从达尔扈特部落成军的时候,秦王就力图把北府军团打造为国家公器而非将领的私军,在主政朝廷,开办讲武堂之后,一切都以制度的方式确定下来,但是诸如赵琉璃这类老将依旧把秦王当做将主来侍奉,而牧锋、也先等人更是以秦王家臣私将为傲。
对于老将们来说,为主上背黑锅那是理所应当的。
赵一成沉默下来,认真的想着能够牵扯左良玉的办法,他所考量的,不仅是要做的隐蔽,还不能让赵琉璃担责。
且不说赵琉璃这么些年对他一直很照顾,光是考虑到延绥军近七万将士的前途也得慎之又慎。
作为延绥军的副帅,赵一成很清楚,平定江南之战的主帅宝座是秦王为世子亲手打造的,但是副帅的位置却是空悬着,延绥军和平贼军都是主力,赵琉璃和郝允曜便是最有竞争力的人选,在亲疏之上,赵琉璃已经是逊色于世子舅父的平贼将军,若主帅再有过失,延绥军当如何自处。
过了许久,赵一成说到:“既然如此,便在左良玉身上下手吧,这个国贼大害,也该除去了。”
赵琉璃想了想,微微点头,他看着轻轻跃动的烛光,道:“便如此办理吧。”
江户湾码头。
孙东符微笑着看着向他围拢过来的人,有衣着华丽的海商、恭敬谦卑的日本当主、日本的大名和国人众,以及那些满眼崇拜的各国水手船员。
这些尊贵、富有的人一直簇拥着孙东符,一直他走到梯子前,才停下来,远处礼炮在鸣炮,爆竹、礼花不断,舞狮舞龙队穿梭交叉,人们的掌声取海潮一般起起伏伏。
“各位,非常感谢诸位相送,各位的情分在下记在心中了,海军只不过尽了自己的本分,却得如此殊荣,实在是当不起。谢过各位了!各位请记住,无论你身在何方,大明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帝国与你同在!”孙东符高声说到。
一群人大声称颂孙东符平定日本之乱的功德,欢呼声不断,一直到走进君威号的指挥室,他疲惫的身躯放在了椅子上,才稍稍舒缓了一下神经。
“世子,若是不喜欢这类场面,下次就不要让那些商人组织了,怪累人的。”一旁的郑鸿逵微笑说到,以他对世子的了解,这位世子对于迎来送往这类场面事是没有多少耐心的。
孙东符微微摇头,说到:“我确实没有这个兴趣,但是却不得少了这个过程,身为将帅,如何能凭自己的喜好做事呢?而且,我们的士卒流血拼命,就应该享受这份荣耀,决不能被旁人窃取了。”
郑鸿逵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随着汽笛声音响起,继而是七声礼炮声响起,君威号升起船帆,硕大的身躯离开了码头,驶离了港口,而在君威号的后面,有一支规模巨大的混编舰队,作战舰船只有不到五分之一,更大规模的是运兵船和补给船,舰队之中拥有一支两万人的陆战部队,正是他们横扫江户和濑户内海沿岸,惩戒了日本所有掠夺明国商人的大名、浪人、海寇。
离开江户湾,广阔的大海展现在了孙东符面前,这个时候一个侍从官走了过来,拿出一封信笺:“将军,这是您的家书。”
孙东符随手接过来,脸色微变,因为这是父亲写来的,而在此之前,父亲孙伯伦从未给出征在外的他写过家书。
他感觉到心情有些沉重,深吸一口气,打开书信看了一遍,然后看向了郑鸿逵:“在出征之前,父王给过您一份秘密计划吗?”
郑鸿逵微微点头,把房间内所有人赶出去,从密匣之中取出一份红色封皮的计划,小心打开,看过之后,说:“殿下要求本官亲率舰队,于崇祯二十九年登陆舟山封锁浙江沿岸,并且择机登陆攻取杭州。”
“计划中没有关于世子的安排。”郑鸿逵说到。
然而孙东符并未说什么,而是把私信递给了郑鸿逵,郑鸿逵接过来一看,面露喜色,秦王要求世子从济州港乘快船回京城,入大都督府,赞画平定江南之事,郑鸿逵联想到出征之前就听到的风言风语,断定这是秦王让世子总督江南之事,想清楚这点,郑鸿逵连忙抱拳:“恭喜世子殿下,贺喜世子殿下。此乃必胜之战,世子先平日本,再定江南,一飞冲天,鱼跃龙门呀。”
然而,孙东符却毫无喜色,他冷冷的看着兴奋的有些过度的郑鸿逵,忽然说到:“我拒绝这个命令。”
郑鸿逵大感差异,完全无法相信,他颤声问道:“这是为什么,世子,这可是秦王的栽培,与你来说可是大利,待平定江南之后,世子也是国家功臣,封侯拜公不过等闲,待威望高升,日后继承秦王权柄更是顺理成章了,这是秦王为你前途的谋划,世子可莫要冲动啊,以大局为重。”
在郑鸿逵眼里,世子孙东符之所以这般,完全是叛逆心理在作祟,就像自己的幼子一样,越是自己安排的越是反对。
“世子,秦王对您是望子成龙呀,卑职虽与秦王私交不多,但也知道。他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也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世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郑鸿逵坐了下来,贴身过去,低声劝慰到。
孙东符微微摇头,他问道:“郑大人,您以为父亲之与大明如何?”
郑鸿逵微微一愣,不知孙东符是什么意思,孙东符又问:“我的父亲究竟是国之柱石还是篡权的奸臣呢?”
郑鸿逵直接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的说到:“秦王虽起于草莽,却是当世英豪,平东虏、灭流贼、败洋夷倭寇,拓疆万里,如今海内生平,可谓救世之主,于大明江山社稷有大恩,于汉家百姓有大恩,若无秦王,大明何在?百姓何如?”
郑鸿逵深吸一口气,说到:“世子虽然年轻有为,到底年纪尚轻,万万不可听小人之言,世子是秦王嫡子,若嫡子与父相悖,是人伦惨剧呀。”
“郑大人说的极是,却是误会了我的意思,父王既是我的父亲,也是我偶像,父子一体,我自然不会有二心。您对父王的评价正是我心中所想,父王既对国朝百姓有大恩,那国朝百姓当如何报恩呢?”孙东符认真的问道。
郑鸿逵不知孙东符话里的意思,孙东符深沉的说到:“父王从崇祯四年起兵,历时二十四年,挖坑、栽种、施肥、看管,费心尽力了二十多年,结了果子,却被旁人摘去了,这是何道理?”
郑鸿逵说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世子乃是秦王嫡子,摘了秦王的果实又如何呢?子承父业,自古已然。”
“不,这次不一样,我可以替父亲出征日本,可以为他平贼剿逆,但是绝不能总理江南之事,平定江南,一统天下,这个是父亲毕生的愿望,也是专属于他的荣耀,即便是他的嫡子,我也没有资格越俎代庖!”孙东符坚定的说到。
他站起来,拉开百叶窗,看着外面渐渐落下的红日,道:“父亲于国朝百姓有大功,国朝百姓就应该筹赏于他,仅仅是执掌大都督府,封秦王可筹赏不了如此大功。”
“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郑鸿逵越发感觉不对劲了,惊诧问道。
孙东符淡淡一笑,认真说到:“郑大人,一统天下之日,就应该是父亲登基称帝之时,也该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秦王……秦王定然不会同意的。”郑鸿逵惊声说到。
孙东符说道:“这就是我们做臣下的责任了。”
郑鸿逵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在沈廷扬去世之后。他接过了水师的权柄,并把水师发展壮大成了海军,可以说是海军的一把手,正因此,他今日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海军三十万众的态度,虽然内心深处他是支持改朝换代的,但这个态度不是那么好表的,时机和方式都需要精确的把握,最重要的是秦王本人的态度。
“世子殿下,你准备怎么做,真的要抗命不遵吗?”郑鸿逵问道。
孙东符拿起那封书信,说到:“我没有见到这信,郑大人也是一样,我依旧是您的下属,协助您处置远征舰队事宜,与您一道,封锁浙江沿海,登陆浙江,参与平定江南的战争。”
“世子,您这是负了秦王一番苦心啊!”郑鸿逵说到,从秦王采用的方式方法来看,谋划这件事绝非一日两日了。
“我不能占有父亲应得的东西,就这么办理吧。”孙东符思索片刻,认真的说到,他的拳头攥的很紧,显然下定这个决心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京城,秦王府。
一处暖屋里,孙伯伦正与几个老臣玩骰子,都是跟秦王打天下的退休老臣,兀良哈、额吉尔都在,桌上还摆着几杯酒和一小堆金币,孙伯伦的脑门见汗,显然乐在其中。
牧锋从府门在走进来,步履飞快的走过廊下,正碰上端着奶茶和点心的亲王妃。
郝琳琅见牧锋手里拿着一份文书,拦住了他,说到:“牧将军,若非紧急军务,就别打扰阿纶了,难得他在兴头上,又不当值。”
牧锋脸色铁青,甩了甩手里的文书,说到:“王妃,东符惹了大祸了!”
说着,已经走进了暖屋,郝琳琅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一边的台子上,跟着进入。
文书交到了孙伯伦的手里,孙伯伦随意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他抢过文书,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忽然暴怒,一把掀掉了桌子,把文书团成一团,扔到了郝琳琅面前,喝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竟然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说着,孙伯伦站起来,大声骂着,气的在屋子里乱转,忽然仰头,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脸色酱紫,竟然是气晕了过去。
房间内瞬间乱做一团,众七手八脚,叫大夫的叫大夫,抬人的抬人,当孙伯伦醒来的时候,却见自己躺在床上,只有牧锋盘腿坐在地上。
“将主爷,你醒了,王妃熬药去了,一会就能喝药了。”牧锋低声说到。
孙伯伦微微摇头,说:“你知道吗,当年从达尔扈特起兵,我一直有天下为公的想法,但是放抱着东符那个小肉团子的时候,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再后来,看着他成长、成器、成材,虽然谋略不足,却心胸宽广、知人善任,能继承我的一切,我费尽心思为他谋划,丢了多少脸面,你看看那个畜生……。”
说着,孙伯伦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起来,郝琳琅端着药走进来,轻拍孙伯伦的后背,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阿伦你何必这样呢,东符也是,一点不懂你的苦心!”
孙伯伦手拍着床板,骂道:“他哪里是不懂,而是懂的太多!以为笼络了几个二世祖,就能登堂入室了,想那些不该他想的,真真是愚不可及!”
他咳嗽了一阵,忽然说:“牧锋,你立刻传我密信给允曜,只要见到东符,立刻把他拘押起来,除了我不许他见任何人!”
“阿伦,那可是你亲儿子啊,你不能这样对他呀。”郝琳琅哭着喊道。
“你懂什么,这小畜生敢抗命不遵,不领兵平贼,待我到了江南,他就敢玩黄袍加身的把戏,他才二十岁,懂的什么,快去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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