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易带着郑氏嫡女,登上了西行的水师战船,去兰州府的渭源县就任知县。
因为,那里汉胡混杂,民风膘悍,恶性杀人案层出不穷。
和李继易同时动身的,还有一个合成营的新军。
为了掩人耳目,这个营的新军,名义上是奉命剿匪。实际上,就近保护李继易。
没办法,皇帝的儿子还不多,能接位的也就六个而已。死一个,就少一个,皇帝根本就输不起。
李继易坐在船舱里,仔细的翻阅着渭源县的材料。
兰州,以前叫金城郡,三国时董卓和马腾的老巢。
如果不是李中易征服了党项一族,此时的兰州恐怕还是党项人的盘中餐。
渭源县境内,有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这就意味着具备了发展水运的条件。
作为皇帝的长子,李继易心里很明白,如今的帝国,格外的重视水运和海运。
原因很简单,水运和海运的成本,比陆运低了几十倍。
无论是运兵,还是运货,走水运的成本最低,也最不扰民,这已经成了帝国上层的共识。
渭源县的总户数为九千户,这仅仅是在籍的人口而已,县里的流动胡人至少超过了两千。
在帝国的西北地区,汉胡杂居,早就成了常态。
只是,以前胡人们占据着优势,显得异常的骄横。
如今,大汉帝国的国力蒸蒸日上,胡人早就不敢嚣张了。
不过,胡人们吃肉长大,喜欢饮酒,在边县拿刀闹事的事儿,着实不少。
一个合成营的新军,满编有三个步兵队,一个炮兵队,一个工兵队,一个后勤队,一个警卫排,一个传令棚,总共七百余人。
战斗力强横的这么一支队伍,被皇帝派来保护李继易,其中的珍爱,是不言而喻的。
李继易合上卷宗,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二弟李继孝。
李继孝被安排去了归州的秭归县,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区穷县,总户数仅为五千。
李中易的安排,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大儿子去了黄河上游的小县,二儿子去了长江上游的穷县。
渭源县户数多,人口也多,但是黄河没有直通出海的商路。
秭归县户数少,但是,货船可以直下长江口。不过,西陵峡异常之险峻,水流湍急,很容易翻船。
客观的说,就两个县的自然条件而言,李中易还真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可怜天下父母心,难为死李中易了!
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真正做得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又有几人?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儿子们之间的反目成仇,往往是当爹的长期处事不公造成的。
从本心而言,李中易既想把皇位传给最适合的儿子,又不希望兄弟相残。没办法,他要的太多了,只得夹缝里求生存了。
战船一路西行,到了洛阳境内,就只能弃船登陆了。
没办法,黄河与长江不同。长江几乎可以做到全流域通航,三峡险归险,还是可以勉强通船的。
黄河就不中了,黄河的上游和中下游,是无法直接通航的。
而且,黄河的冬季全面封冻住了,长达五个月之久。
李继易乘马车往西走,一路上都可以见到,皮肤黝黑的工奴们,挥汗如土的加宽加固官道。
如今的帝国,主要是利用南洋和高丽国那边抓来的几十万工奴,修筑加固南北和东西的几条主要官道。
据李继易所知,东西走向的主官道,主要是从兰州到开封一线。
李中易解释过其中的战略意义。只要是主官道修好了,一旦西北有变,朝廷新军可以迅速的西调至洛阳,然后乘坐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以一天疾驰两百余里的速度,赶赴兰州。
西北的马多,帝国军方在官道沿途都设了马站。马站和驿站类似,每匹马都只是跑一段路而已,就换了马接着跑。
真要是军情紧急的时候,一天急行军三百里,也绝对不是做梦。只是,要跑死一批马而已。
问题是,现在的帝国,真的不缺马了。往少里说,几百万匹放养的马群,肯定只会多,不可能少。
帝国的马政,完全没有官办的,全部都是从草原的各部落那里花钱购买的。
李中易深知官办企业之弊端。从汉朝开始,一直到清朝,所有的官办马场,无一例外,全都是严重亏损之后,还无马可用。
草原各部,多的是好马,缺的是棉布啊,钱啊,绢帛,茶叶,丝绸等物。
正好,朝廷不缺钱,也不缺少粮食等物,彼此互惠互利的交易,才有可能长久。
“啪啪啪。”就在李继易有些困倦的时候,忽然从马车外,传来清脆的鞭子抽打皮肉的声响。
李继易撩起窗帘,就见,一名强壮的监工,正挥舞着手里的皮鞭,狠抽一名工奴。
如果,李继易是一般人,多半会喝止那位监工。但是,他是知道底细和内情的皇长子。
父皇说的很清楚,不拓宽加固官道,帝国内陆的安全就无法保障,商路也变得很艰难。
路太烂了,只要一下雨,运输货物的大车,就要走一步陷一步,异常之艰难。
要想富,先修路的观念,皇子们早就接受了。
逻辑很简单,也很好理解,理解不了的皇子,也就和皇位无缘了。
父皇不想大规模的征发徭役,免得折腾自己的国民。但是,主官道的拓宽和加固,不管于公于私,又是必须修的。
怎么办?
只能让南洋或是外夷的工奴们去干了!
没谁天生想当奴才,抓来的工奴想偷懒,简直是太正常了!
所以,监工们的皮鞭,也就必不可少了!
李继易的队伍越往西走,在官道上被皮鞭逼着干重活的工奴,也就越是司空见惯了。
由于身边跟着好几百人,李继易又不是没有当过兵的外行,他自然舍不得袍泽们跟着吃苦,在野外扎帐篷,所以,晚上尽量在县城附近留宿。
在县城附近留宿,李继易可以住城外的驿站,随行的军队则可以住进县城内的军营里。
李继易此次西行,除了郑氏、心腹的侍卫和长随之外,一共也没有几个人。
驿丞倒没有轻看李继易这个芝麻大的知县。
说实话,驿站之中,每年都要接待无数的过路高官,驿丞早就练出了识人的真功夫。
李继易的贴身侍卫们,个个都很神气。驿丞看得出来,那不是一般的神气,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藐视苍生的感觉。
以驿丞的不凡眼力,只有真正的顶级权贵,才可能养出这么有气势的侍卫。
只是,李继易住进来之后,很平静的接受了知县应有的待遇。他并没有和某些高官一样,狮子大张嘴的要东要西,肆意增加驿站的各种开销。
李继易越是低调,驿丞就越发不敢怠慢,再三叮嘱差役们,好生伺候着。
谁料,半夜的时候,驿站里忽然闹出了大动静。
“砰砰砰……”远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嚷声,把李继易从熟睡中吵醒。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长随常三的声音,“大公子,陕西路安抚副使半夜来了,因带的仆从众多,正在赶驿站里的人出去。”
李继易不由皱紧了眉头,难怪父皇常说,这些官儿,当面做人,背后是鬼。
大家都是官,住驿站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结果呢,这种鸟官,居然敢耍官威。半夜来的,要赶走已经睡着了的官员,这不是耍官威,什么是耍官威?
李继易住进了知县有资格住的小单间,在他的隔壁,警卫排住着大通铺。
原本,李继易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
“啪啪啪……”隔壁警卫排的房门,被人重重的拍响了。
警卫排长江盛,一脸不高兴的打开门,质问拍门的那家伙:“大半夜的,乱敲什么门?”
“你们的地儿被征用了,赶紧的离开此地,把位置腾出来。”来人的态度异常之蛮横,根本就不想和江盛讲道理。
江盛马上就火了,开什么玩笑,竟敢骑到他的头上拉屎了?
“滚,再敢吵闹,打死你个狗东西,都是白死的。”江盛肩负保护皇长子的重任,军令上说的很清楚,关键时刻哪怕打死人,也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好啊,你竟敢威胁我?你知道我是谁么?”那人显然是骄横惯了,压根就没有把江盛的威胁放在眼里。
江盛是从旧禁军中选拔出来的士官,精通条令和军法,先动手肯定是不对的。
他故意想激怒那人,就趾高气扬的反问:“你是谁?”
“老子坐不改名,站不更姓,刘充是也,现为陕西路安抚副使家的管家,你小子要是识趣的话,赶紧滚蛋。若是不知道敬畏,老子这就下帖子去衙门,抓了你个反贼。”
江盛一听就乐了,好,很好,张嘴就敢扣上反贼的帽子,这就是天大的把柄了。
但是,刘充还没先动手,江盛决定加把火。
“尼玛,瞎了你的狗眼了,也不看看老子穿的是什么?反贼的帽子,你也敢乱扣?赶紧的滚犊子。”江盛故意扯起了嗓门,指着刘充的鼻子,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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