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惊惶地大叫:“不好了,救人啊。”
单莫比听到叫声,忙叫停跟他一起扛树木的民夫,将树木先放到脚下,然后飞奔下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
那流民指着山下:“有个姑娘滚下去了。”
单莫比吓了一跳,急忙向山下跑去,路上的山石尘土飞扬起来,他全然不在乎。
待到山脚下,看到蒙柔宁四肢伸展,浑身泥土,已经昏了过去。
他抱起她上了最近的马车,吩咐:“赶快进城,找医馆给蒙师爷看伤。”
车夫不敢怠慢,扬起马鞭,赶马上路。
七修城里离城门最近的医馆是关家医馆,治疗跌打损伤很是在行。
马车刚一停下,单莫比就抱着蒙柔宁跳下了马车,转眼进了医馆。
关郎中见他急冲冲闯入,知道是急症,忙引着他进到内室,将病人放到卧榻上。他一边号脉一边问:“怎么受的伤?”
“在外面山上扛树,从山上滚落下来了。”单莫比只知道这些。
关郎中摇摇头:“脉象浮,中空如管,是荪脉,病人有内出血。”
单莫比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郎中,能救吗?”
“难,针灸、按摩,喝药,但是往往会重伤不治。”
“没有治好的吗?”单莫比看着蒙柔宁紧闭的双眼,感到浑身气力都被瞬间抽空。
“好了也会落下病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救。”关郎中没有把握。
单莫比蹲下身去,握住蒙柔宁的手,放在嘴边,眼泪流了下来。
关郎中叫道:“小宇,病人内出血,快去取止血药来,给她口服一次。”
那个叫小宇的徒弟答应一声,从旁边的小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药包。
关郎中看了一眼:“对,就是这个药,用沸水冲了,水不要太多,病人晕过去了,不好用药。”
小宇说声:“知道了。”便自去冲药,一会儿拿过一个小碗,里面有个羹勺和小半碗棕褐色的药液。
关郎中看看单莫比:“别哭了,病人需要吃药,你先把她扶起来,躺着没法喝进去。”
单莫比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忙起身将蒙柔宁的上半身支起来,靠在自己肩头。
小宇一勺一勺很有耐心地将药喂了进去。
关郎中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药能喝下去,看来还有救。”
单莫比舒了一口气,轻抚蒙柔宁的脊背,帮她将药顺下去。
关郎中问:“这姑娘的伤在上半身,得需要探查一下,看看伤势到底如何。”
他的意思说的再明白不过,可是单莫比手足无措起来。
“嗯,不需要全脱,露出一部分看看即可。”关郎中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无从下手。
单莫比挠挠头,将蒙柔宁的衣襟松了松,关郎中看他蹑手蹑脚的样子,不禁好笑:“男女大防,治病不妨。”
他断然伸手撩开衣襟,看了看左侧肋骨,又看了看右侧,然后放下道:“是东西砸在右侧肋骨上了,估计是骨头折了,刺伤了内脏,所以才会出血。”
单莫比脸有些发红,窘迫地问道:“郎中,这骨头和内脏如何复原啊?”
关郎中取过一条绑带:“你帮我,将受伤部位固定住,骨头的伤病需要静养,内脏出血需要止血,刚才已经喝过一次止血药,估计大部分出血止住了,待晚上再喝一次,就差不多了。”
两人将绑带缠绕在蒙柔宁受伤的部位,然后将她再次躺倒,这时她“嘤”的一声睁开了眼睛。
单莫比高兴地轻声叫道:“蒙姑娘,你醒了。”
蒙柔宁看看四周:“怎么又回到医馆了,我的箭伤又发作了?”
“你不记得了?刚才从山上滚下来了。”单莫比提醒她,听她提到箭伤,不禁心头一紧,每次受伤的总是她。
“哦,好像是被木头砸了一下,对,想起来了。”蒙柔宁柔弱地说。
关郎中道:“姑娘少说话,你现在还在内出血,尽量省些气力。”
蒙柔宁说了声“好”,就不再言语。
她的眼睛看向单莫比,单莫比也看着她。
她想,每次只有在受伤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关切地看着我,毫不掩饰对我的担心和关心。
他想,每次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让自己放纵一下,不去想什么后果和责任。
两个人都很享受这一刻,仿佛一眼千年。
关郎中这一厢里又给蒙柔宁施了针灸,帮助她止血。之后说:“姑娘喝了晚上这遍药,明日再针灸两次,就可以死里逃生了。”
单莫比忙道:“多谢郎中!是不是说明天我就可以带蒙姑娘离开医馆了。”
“是,明天就无大碍了,不过还是需要回去静养,尽量少活动,然后还有其他的补药要喝半月。”关郎中也舒了一口气,“你们这对小情侣看着真是恩爱有加,我怎么忍心让姑娘不治呢,那这小伙子恐怕要伤心死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单莫比和蒙柔宁对视了一下,又都移开了视线,脸红了。
15.
第二天,关郎中施过了针,单莫比谢过了,结了银钱,另叫了马车将蒙柔宁送到了家里。
蒙母见到的又是一个受了伤,被单莫比抱进屋的女儿。
蒙母追着问:“这又怎么了?又伤着哪儿了?”
单莫比歉意地解释:“城外来了灾区的流民,为了给他们造房子,我们上山伐树,往山下扛树时受的伤。”他没敢详细描述细节,什么被树砸了,从山上滚下来了,怕吓着蒙母。
蒙母见蒙柔宁安稳地躺在床上,神色还好,心想大概伤得不重。
单莫比将药方子掏出来说自己要去买药,请蒙母照顾一下。
蒙母让他快去:“我自己的女儿自然要照顾的,你去买药是正经。”
单莫比看了眼蒙柔宁,匆匆离开了屋子。
蒙母见他走远了,问道:“姑娘啊,你这怎么总受伤呢?跟他在一起就受伤,他这人长得虽好,命可太硬了。”
蒙柔宁不喜道:“娘,不是和他在一起受的伤,当时他离我远着呢,在帮人扛树,我是自己不小心。”
蒙母知道她不愿意自己说单莫比不好,便也不多言,问她想吃些什么,给她做些爱吃的,增加些营养,伤会好的快些。
蒙柔宁知道自己若不说,娘会做出一大堆,便挑了两样自己平素爱吃的。
半个时辰之后,单莫比已然拿了药回来,他钻进了后厨,亲自给蒙柔宁熬药。
蒙母见他如此细心,怨气不觉也消了些。
药熬好了,单莫比取了三分之一的药液,拿着汤匙喂给蒙柔宁喝。
蒙柔宁见他忙得额头上微微冒汗,口中的药虽苦,也一点也不觉得。
两人静静地互相望着,一个喂药,一个喝药。
喂完药,单莫比歉意地说:“你看,城外的流民不知安置得如何了,我想过去看一眼。”
蒙柔宁知道他心系流民,微微一笑道:“大人快去吧,别耽搁了大事儿。”
单莫比点点头,拔腿向外走,忽地扭过头说:“晚上再来看你。”
蒙柔宁心里一暖,觉得刚喝进去的苦药都化作了甜水儿。
单莫比出门叫了马车向城外赶去,路上他问车夫:“可知道城外流民的情况?”
车夫用马鞭鞭打着快马:“那些流民到咱们七修城可是来对了,我活了这么些年,没看到过屋子能盖这么快,不到三天光景,流民就居有定所,食有粥饭。而且史开物老爷出面召集好多富户为这些流民治病,买过冬的衣物,连过去一向有恶名的石玉川老爷都派管家来捐了银子。”
单莫比心头大喜:“这真是大快人心,快,再快点儿。”
“好咧,您坐稳了,这些天关心流民的人不少,您这也是去帮忙的?”车夫谈锋甚健。
到了城门,下了马车,单莫比向城外快步走去。
只见两天前黑压压的流民已然消失,城门外的大片空地上已经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一间间木屋,那三十个民夫正在为每间木屋涂抹泥浆,在屋里筑造泥灶。
流民们都已经住进了木屋,单莫比的心松了下来。
看到他的身影,邢县丞和赵主簿忙过来探问:“听说蒙师爷滚下山了,情况如何呀?”
“还好,幸而遇到关家医馆的郎中,出血止住了,不过肋骨折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了。”他平静地回答。
然后,他看到旁边粥棚依然在忙碌着,里面居然出现了史亦临和单双绾的身影。
他快步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哥哥,你终于露面了。”单双绾这两日没见到他,心中担忧。
“过来帮忙啊,我爹出面号召大家捐东西,我们岂能袖手旁观。”史亦临回答道,“对了,大人,我妹妹现在如何了?到这里才听说她受了伤,不知现在在哪家医馆?”
“已经送回家了,目前都好,你们要是想去看,今晚我正好过去,一起搭车去看看吧。”单莫比回答。
“嗯,好。”两个人一起回答。
“史老爷真是急人之所急,平日里百姓叫他大圣人,可不是白叫的,他真担得起这个名声。”单莫比夸赞道。
史亦临摆摆手:“大人过奖了,同是七修城的百姓,自然当同舟共济。”
“这个好处我暂时记下了,待灾情过后,定当当面致谢。”单莫比请他传达谢意。
史亦临说定会带话给史开物。
单双绾见他们相处融洽,心中自是喜乐不提。
晚上,三个人共乘马车来到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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