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是寻欢你却是艳火

    
    宁芹坐在教室靠窗户边的位置上，廖唐的座位一连空了好几天。不知不觉便到了七月盛夏，空气和太阳仿佛一同燃烧，即使枯风不断也驱不走暑热。
    廖唐离开教室的那天晚上，唐匀安便来了她们班上找廖唐。宁芹记得当时他站在外面，笑起来的时候像夏日的晚风，他手搭在窗台问坐在教室内的自己：“嘿，宁芹，廖唐怎么不在教室？”
    宁芹声音小小的：“她去看朋友了……”
    “哪个朋友？她这些天都不来了吗？”唐匀安的脸上终于显示出一些慌乱来，之后他又故作沉静的问道：“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应该过几天吧。”宁芹微抿嘴唇，开口说道。
    “老实讲，她是不是瞒着家人跑出去的？”
    “嗯。”
    唐匀安眼角眉梢又恢复了笑意：“行，我知道了。有她好看的。”
    “你……”是不是眼中从来就没有我？宁芹很想问。
    “什么？”
    “没什么。”她终究还是无法问出口，宁芹心底泛起了微微惆怅。之前在青岛的那个晚上，她开玩笑般说出了如果喜欢他会怎么样，那时候，他的回答便早已种下了惆怅的种子。至于具体是在惆怅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她正在发愣间，听到敲玻璃的声音。她回过头，少年的笑带着清风霁月，整个眉眼都舒展开来：“宁芹，你出来。”
    “怎么了？”
    宁芹说话怯生生的。
    “我们一起给廖唐打个电话，骗她回来。”
    唐匀安笑容就像窗外天气一样晴好，他心里想着不能再放廖唐在外面野了，得让她赶紧回来。
    午后微风轻拂，距离他们放假回家也不过几个小时，各楼层的学生们闹腾得不行，欢欣雀跃。
    唐匀安安静地站在她身边，他在按拨廖唐的号码。宁芹认命地闭上眼，清晰地听到胸口一声破冰而来的巨响。她知道，从很久之前就落在自己心间的种子抽了芽，一节一节地拔高，然后却怎么也开不了花。
    “喂，廖妹妹。”
    宁芹没有一点点表情，侧头看向已经恢复玩世不恭模样的唐匀安。
    廖唐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她问：“唐匀安，怎么了吗？”
    “我跟你父亲说了，你瞒着他逃学。”
    “诶，你会不会讲话？什么叫逃学？”廖唐听到他提到那两个字后，目光沉了沉，说：“好好讲话，别开我玩笑。”
    宁芹从他手中轻轻拿过手机，眉目柔和，“小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廖唐笑了笑，问：“你想我了吗？”
    “想啊。”
    “还准备给你一个惊喜呢，我今晚就能到家了。”
    唐匀安听到她的话后，笑得更欢了，他放大音量说：“你再不回来，我一定把你给举报了。”
    廖唐挂了电话，站在身旁的歆歆用十分惋惜的语气说：“唐，你就不能再多待几天。”
    “唐鹤会跟我没完的。”
    “算了，早点回去也好。免得在这儿衍生了一段感情。”歆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自然拨弄着她的发尾。
    “瞎说什么呢，油嘴滑舌。”
    “唐，你心里那些小九九能瞒得过我？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在歆歆眼里廖唐一直都挺要强的，但对待感情心思却温柔细腻，她定是不会随便喜欢上一个人，或毫无征兆的开始一段恋情。
    所以当她发现陆庭烨和廖唐之间似乎有情愫暗生时，不由地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是感情被动者，他们之间相处不会太容易。
    “好啦，歆姐，我走了。照顾好自己，明年暑假来看你。”
    “唐，明年艺考顺利。”
    廖唐朝她笑了笑，眼睛里泛着光亮，“那肯定的呀。”
    歆歆看着廖唐背影的那一刻，以为明年她们还会再次相聚，一起出国旅行，然后慢慢看着她成长，实现梦想，恋爱和结婚，不管四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廖唐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将会有很多年见不到歆姐，又或是再次来到这个她出生的城市。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从今天过后，所有发生在青春时期的日子都是她人生的转折。
    ◇◇◇
    廖唐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是被唐鹤发现了。
    她用钥匙打开门，唐鹤站在客厅准备出门，听到动静后转过了身。唐匀安和唐昕岚坐在沙发上，他们神情似乎有点沉重和复杂。
    “去哪儿了？”
    廖唐看了他一眼，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这么多年看起来早已经不苟言笑惯了。
    她实话实说：“去北京看歆姐了。”
    “以后别再四处乱跑，最后惹出祸端，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唐鹤冷冷说道，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了。
    言语伤人，不似利刃，却仍旧锋利直进人心。
    “廖妹妹，不是我泄的密。”唐匀安语气坚定地朝她说道，那一瞬间廖唐有一丝被他逗笑的感觉。
    唐昕岚说：“平安回来了就好，刚刚你父亲正担心你来着。”
    他竟然会担心自己？廖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勾起嘴角笑了笑，说：“没猜错的话，他刚刚应该是想着该怎么教训我，结果被阿姨给拦了下来。”
    “廖唐……”唐匀安迟疑了一会儿，他不知道他们父女俩人关系这样恶劣，真如廖唐所猜的那样没有半点差错，他开口说，“走吧，请你吃烧烤。我妈也一起。”
    “等我先上去洗个澡。”
    唐匀安口中所说的请吃烧烤，不过是点了一顿外卖，廖唐下楼时，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次性用碗，她说：“唐匀安，你也太没诚意了。”
    唐昕岚也随着廖唐的话轻声笑了笑，“他这性子呀，以后可怎么办。”
    “阿姨，不用担心他，这表明他还是有基本的生活能力。”
    唐匀安一时无语，他瞥了廖唐一眼，大口咬了下竹签上的烤肉，说：“感觉你在嘲讽我。”
    “我可不敢。”廖唐说：“阿姨，你知道吗，唐匀安第一天过来的时候，还瞪我，好像跟我有仇似的。”
    唐昕岚喝了一口水，对烧烤像是没什么胃口，她十指交叉放在桌前，喃喃说着：“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
    空气忽然陷入沉默，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廖唐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唐阿姨时，她问阿姨想清楚嫁给唐鹤了吗，阿姨说想好了。
    盛夏刚开始的日子里，七月的第一天。阿姨沉默了半晌，忽然缓缓开口对廖唐说：“我后悔了。”
    她垂下眼睑，低声说了一句廖康听不懂的话，“我不过是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