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不会盛开在忒修斯之船

    
    “为什么叫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程晓羽停顿了一下，刻意卖了个关子，“这个悬念，我们留到明天中午再揭开。大家先看看这个音乐企划的内容怎么样？”
    学生们的服从性是最高的，尤其是复礼这样的好学校，没有人质疑一句，就两个人两个人的开始翻阅。
    程晓羽走到了摆放电脑和麦克风的书桌前，靠着桌子双手抱胸站着，凝视在少年们窸窸窣窣的阅读，有种当老师的隐约快感，他想“好为人师”应该是人类心理的隐形需求，也许渴望得到尊重，也许是渴望得到存在感。实际上人类对自身的认知极为有限，这种心理投射在行为上就是渴望获得其他人的认同，从而间接的认识自己。
    这种方式其实很容易走极端，优秀的人容易被捧杀，迷失在鲜花和掌声中；而不够优秀的人容易产生自我否定的情绪，深陷于自我怀疑之中。
    对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认识自己是他们不会意识到的问题。
    自己有什么好认识的？
    不就是姓名叫什么、籍贯在哪里、父母是谁、学校是哪所、成绩好不好、喜欢吃什么、爱好是什么，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之类填写在同学录上的问题......
    这一点一滴的集合当然是你，构成了你的特质。
    可这一切都还停留在表面，不过这些基本还停留在弗洛伊德“三我理论”中的“本我”认知中。“自我”和“超我”都是一种朦胧而遥远的影像。（在弗洛伊德的“三我理论”中，“本我”象征着原始的欲望，“超我”象征着理想化的人格，而“自我”则是在两者之间冲突的一个平衡点。打个比方就是我想要今天码一万字（超我），然而各种欲望纠缠着我，出去看漂亮小姐姐，看各种正经番，看LOL比赛等等让我一个字也不想码（本我），于是在两者的斗争中我写了五千字（自我）.....）
    但于程晓羽这种逢年过节就会被催婚，实际年纪已经是大龄单身男青年的文艺风单身狗而言，认识自身是个非常深奥的哲学命题。无论是弗洛伊德、康德、休谟，还是雅克.拉康，都有自己的见解。
    程晓羽觉得自己上辈子过的算是很“自我”，是一个在“欲望”（本我）和“理想”（超我）间挣扎的一事无成的普通人。
    这辈子他则是“天选之子”、“天降猛男”，“最强九零后”，未来有不可限量的可塑性。
    如此多BUFF加身，要按正经穿越文里的男主，那不得立马抄抄抄、买买买、装装装、玩玩玩。跟许皮带一样昂首阔步，五个保镖常伴其身，进酒店大门先抖落披风，电梯只能他和保镖乘坐，喝水只喝生产日期两日之内的某大冰泉，未经允许男性不得近身，泡妞只泡四大花旦......
    相比之下迎娶白富美，当上CEO，每天在五十米的大床上醒来，算个什么走上人生巅峰？那不过是穷途末路而已，不娶个十个八个，身价每个几百亿，还是美金，你好意思当穿越者？那简直是丢穿越者的脸面。
    然而程晓羽这种文青，对金钱真就没什么追求，加上家庭条件实在是足够好了，更就没有金钱方面的驱动力，他对艺术倒是有追求来着，不幸的是浩若烟海的音乐记忆反而成为了他的束缚。国庆假期期间他也尝试过自己写歌，然而随便写几个和弦，就发现记忆里面已经有过差不多的音乐作品了。
    为此程晓羽感到矛盾和苦恼，想要把乐队继续下去，就得继续抄，总有一天，他可能就不能再让“妈妈”来背抄袭的锅。
    不过，暂时还没有这么直面自身道德审判的问题，他也不确定，在将来的某一天，是“本我”战胜了“超我”，还是“超我”战胜了“本我”，又或者他仍然像是上辈子一样，在“本我”和“朝我”之间挣扎，只不过换了个更高级的方式.....
    总而言之，程晓羽还在一个找寻自我的过程中，不论是继续把乐队做下去，还是在学校里弄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他都想要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中，重新找回那份热忱。
    即便在寒冷夜里，一个人坐在电台里，也不觉得孤独的热忱........
    就在程晓羽恍惚之际，八个人都已经看完了企划，然后全都抬头注视着站在中央书桌边的走了神的程晓羽，像是全然没有意见，都在等待他发号施令一般。
    程晓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OK，现在大家都看完了，有没有什么意见想要提？”
    六个女生两个男生面面相觑了一下，纷纷摇头。
    程晓羽却不太满意，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份企划能获得大家的认可我很高兴，但是我抛出这份企划，并告诉纪梦芸这个节目我需要全权做主，并不是说我打算大包大揽，什么事情都我一个人来做。现在我们是一个team.....我们是一个团队，大家需要同心协力的把这个节目做好。”他环顾了一圈，“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广播站的小房间里鸦雀无声，见没有人说话，纪梦芸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就像站在桌子边的程晓羽是老师。
    程晓羽也奇怪自己竟然如此有威严，只是不知道这威严是因为“复礼恶少”的坏名声带来的，还是专业上的杰出所带来的.....他心中无奈，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嗯~纪梦芸有什么问题你说......”
    纪梦芸期期艾艾的说道：“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做到的，我们都会按照要求去做.....”
    程晓羽捂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大家发挥主观能动性，一起参与到这个节目制作中来。”停顿了一下，他认真的说，“我想大家加入广播站都是主持，对编导，对媒体工作有兴趣才加入的吧？”
    众人纷纷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该把学校的广播站做好。但说实话，我觉得大家对媒体工作还不是那么了解，那么我希望通过制作‘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这个节目，能让大家有所成长。毕竟我明年就要毕业了，但大家还在复礼，我想要你们还能够继续把这个节目继续做下去，一届传一届，让52赫兹音乐电台成为我们复礼的一个传统，也让我们复礼不只是艺术荒漠，而是一个成绩和文艺都兼具的学校......”程晓羽笑了一下，“这才是我答应纪梦芸做节目的原因.......”
    八个学生都很震惊，没有人想到程晓羽这么敢想，出口就是要把这档节目做成“传统”，这番宣言简直比他说要成为复礼的地下之王，又或者年纪第一，还不可思议。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男生战战兢兢的小声说：“会不会目标太远大了点？”
    程晓羽冲长相斯文的男生眨了眨眼睛说道：“不想当年纪第一的学生可不是好学生！人生最大的快乐难道不是做一件自己喜欢，并且有难度的事情吗？”
    男生重复道：“人生最大的快乐难道不是做一件自己喜欢，并且有难度的事情~~”
    罗慧珍兴奋的说道：“金句啊！程晓羽！”随后她就拿出一个本子开始记笔记。
    “可是从你的企划来看，好像要很懂音乐才能做吧？”纪梦芸说，“我们中间除了洛欣和高雅茹，其他人都不太懂音乐啊！”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我们很想参与进去，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参与。”
    程晓羽打了个响指说道：“关于大家各自该承担什么也的任务，这个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磨合，因为我们彼此都不太了解。反正第一期和第二期我会全权负责，大家把握好这个实践的机会，认真学习，有什么问题问我我都会做出解答，后续的节目我会逐渐把责任交到大家的身上。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大家......”他笑了一下说，““大家觉得你们以前的节目在学校里受欢迎吗？大家畅所欲言，有我在，保证纪梦芸不会给你们穿小鞋......”
    众人轻笑。
    纪梦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像就每周三点歌的节目大家比较喜欢，其他的节目.....”她摇了摇头，“估计都没什么认真听。”
    洛欣迟疑了一下说道：“周五的音乐节目也还行吧？要不然廖嘉文也不会那么不爽。”
    “周五的音乐的节目听的人稍微多点，但要说受欢迎也说不上。”罗慧珍推了下眼镜说，“就程晓羽来的那期反响特别好，后来我也按照他的风格写了文案，但是廖嘉文念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叫他模仿程晓羽的念白，他还不干......”
    等几个人又讨论几句，程晓羽问道：“那你们考虑过你们的节目为什么不够受欢迎吗？”
    “不精彩，不够吸引人吧？”
    “太一本正经了，不好玩。比如说新闻节目，就是照着稿子念......”
    “新闻节目怎么好玩吗？本来就是很严肃的事情！”
    “那《文艺风采》呢？文学节目应该能够做得很受欢迎吧！可还不是没什么关注。”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但各持一词，自说自话，没有人能说出真正的症结所在。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好了，大家不用再讨论了。等明天的节目做完，大家周末回去写一篇总结，要写出来明天节目的优点和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