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美人色

第20章 深怨

    
    “正是!”严笙面色沉静,“不过,看殿下的反应似乎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三皇兄的人在府外已久,明日可以放他进来了。”他闲适地坐在椅上,目光淡淡看向窗外,似乎还穿透望到不知名的某处。
    七皇子日日在府中清闲,吟诗作画,而三皇子的人越过层层守卫,潜入府中下毒谋害七皇子。如此一来,皇上知晓此事后,必定清楚刺杀一事乃是三皇子赵瑄背后密谋诬陷七皇子,残害兄弟,争夺继承皇位的心便昭然若揭。
    如此转败为胜的计策,不用赵钰说,严笙也知道是谁告诉的。
    她莞尔一笑,表情好似略有苦恼,“唉,看来世子比我早来一步!”
    赵钰哑然失笑:“你们夫妻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不仅如此,世子还猜到了你会来。”
    严笙听他调侃的“夫妻”二字,顿时双颊微红,也不禁粲然一笑。
    他在等待时机,而她去找林觉求计,两人竟不谋而合地都计策相同。
    赵钰眉眼含笑看着她道:“不管明日结果如何,都要感谢你和世子!”
    “不必言谢。”严笙沉默了片刻,又问:“三皇子如今已然出手,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形势,之后定是会再另寻机会的,七殿下可有何打算?”
    赵钰无奈一笑,面色疲惫,浑身清俊如竹的气质顿时变得暗沉了几分。
    “我本不欲与皇兄争,但奈何皇兄就是不肯放过,以前我觉得避退权势就能安宁,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我还活着,皇兄就永远不可能安心。”
    严笙看着赵钰惨淡的面色,心下微叹,纵使生在天家,受天下百姓艳羡尊崇,亦终究是逃不过兄弟相残的命运!
    “我本无心权利,奈何他苦苦相逼,只有拼死一搏了!”赵钰面色微白,眼神却有坚定之色。
    这夜,夜色苍茫,严笙从七皇子府中浑浑噩噩地回来,倒头睡下后,却是昏昏沉沉、噩梦连连。
    梦境中都是上一世的情景,一幕幕的场景飞快地在脑海中闪现:赵钰惨败横死,赵瑄权势滔天,朝局黑暗,天下动荡。
    醒来时冷汗涔涔,秋晨的寒气透过薄薄的中衣,一寸一寸地钻进皮肤。
    严笙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痛而且困顿疲乏。
    午后时分,总算是传来了严笙心中企盼的消息。
    一个小厮偷偷躲过层层护卫,潜入七皇子卧房,意图下毒刺杀。七皇子身中剧毒,所幸施救及时,当下没有性命大碍。但坊间却有流言逐渐传播开来,说此人是受三皇子指使。
    薄暮时分,残阳如血,澄澈霞光映满了半边天。
    终于自宫中传来了消息:三皇子御下不严,有失职之罪,罢免职务,禁足两月。
    严笙冷冷一笑,皇帝到底是精明,并没有惩戒赵瑄太重,不过罢免了他的职务也够他消停一阵了。
    赵瑄被禁足在皇子府,这下严笙去宫中也不会碰到了,见许久没有看望那个在宫中的表姨母,严笙决定过几日便进宫一趟。
    几日后,当她踏入凤仪宫时,殿内却突然传来一阵玉器碎裂坠地的声响,严笙脚步一顿。
    只见两个宫女神色紧张地从内殿急急退出,慌乱中朝她行礼。
    严笙拦住她们,“娘娘怎么了?”
    宫女低头回答:“回郡主,皇后娘娘头痛症犯了,奴婢们要去请太医。”
    严笙挥手让她们离开,掀开珠帘,踏入皇后寝殿。
    地面一片狼藉,满地的玉器碎片,皇后面色惨白地靠在床头,梦姑弯腰在一旁替她揉额角,却被她一把推开。
    “澈儿……澈儿……”王皇后口中无意识地唤着一个名字,双眼微睁,声音虚弱而断续。
    严笙走上前,看了眼面色黯淡的梦姑,轻声道:“梦姑,你下去吧,我来照顾姨母。”
    梦姑无奈点头,悄声退了下去。
    严笙坐在床榻边,伸手替皇后轻轻按摩额角穴位。
    外面霍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方才还晴好的天气顷刻间便下起了倾盆暴雨,皇后原本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一把抓住了严笙的手。
    “澈儿,是你……澈儿,你回来了……”她好似看不清严笙的面容,只紧紧攥住她的手,声音含着混沌不已的嘶哑,神情恍惚地一句一句唤着“澈儿”。
    严笙反手握住她的手,发现竟是冰凉刺骨的冷,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脊背,轻声安慰:“姨母,我是笙儿。”
    天空中骤然一道闪电惊起,透过紧闭的窗,照亮了寝殿内,皇后的憔悴面色在光亮下映照得更加惨白。
    接着陡然一阵闷雷在空中炸开,震耳欲聋。
    皇后似是忽然之间看清了她,眼泪哗得就流了下来,苍白的面颊上迅速滑下两道泪痕,她哽咽出声:“笙儿,笙儿本宫刚刚又梦见了澈儿,本宫看到他长大了,长高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都十五岁了……”
    皇后的手紧抓着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严笙看着皇后这副样子,心下酸涩。
    世人皆知皇后膝下无儿女,却不知,其实在十五年前她是诞下了一个皇子的,只是可惜皇后体弱早产,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
    皇后口中的澈儿,就是那个在十五年前夭折的孩子。
    严笙扶住她,轻声安慰:“姨母身体为重,莫要再多思烦忧了。”
    皇后的头痛症就是自生育澈儿那天之后患的,得知澈儿夭折后,她整日忧郁,以泪洗面,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从伤痛中走出。
    此后,每逢头痛发作,皇后就是这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嘴里总是念着“澈儿”。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情况,严笙碰到过几次了。
    平素里雍容端庄、温良大度的一国之母,在这一刻,褪去了皇后的枷锁和镣铐。此刻,她仅仅只是一个饱尝丧子之痛的母亲而已。
    也是这个时候,严笙才看到一个久居深宫的女人的真实样子,光鲜亮丽、极尽荣华的背后是无尽的悲哀无奈。
    这座宫墙究竟锁住了多少女子的青春?究竟有多少无辜生灵葬送在这深宫之中?女人之间的明枪暗箭、尔虞我诈,不过皆是为了得到那至高无上的帝王的恩宠,她们费尽心机地争风吃醋,终究是失去了原来的自己。
    哪个进入到这宫墙之内的女子,会依旧是从前美好的模样?
    当年澈儿的夭折,若说是意外,皇后如何肯信!
    严笙替她擦干了泪痕,皇后扶着额头,神思恍惚地躺在床榻之上。
    太医过来号脉,说是旧疾发作,嘱咐了勿要思虑过多,开了方子便退下去了。
    梦姑送了太医出殿,回来点燃了香炉的安神香,青烟袅袅从炉中升起,透过轻纱床幔,可以看到皇后不安的睡颜。
    严笙端过刚煎好的药,宫女将窗帘拉起,皇后皱着眉头不安地睡着。
    她轻轻唤了声“姨母”,皇后许久才微微睁开了眼,神志虽不是很清醒但好歹能咽下药。
    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云销雨霁,白玉石阶上残留着的雨水还未干透。
    青若扶着严笙,慢慢往前走,蓦然听前面传来一阵兵甲擦地之声。
    抬眼去看,发现是竟是故人,严笙忍不住苦笑。
    原来是恰巧碰到御林军统领常遇,领着一队皇宫禁卫军巡视。
    常遇远远就看见了她,见她一身云锦宫装,明明是极其明艳的华服,却衬得她苍白的脸色愈发毫无血色。
    待走近了,他上前行礼,“属下参见郡主。”
    严笙强笑着轻点了一下头,正欲越过他离开,却被他突然而至的关怀止住前进的步伐:“郡主,可是身体不舒服?可否要宣太医?”
    严笙淡淡一笑,“劳常统领关心,我无事。”径直越过他往前走。
    这还是严笙重生以来,第一次在宫中遇见他。
    其实常遇也本没有错,他恪守着御林军统领的职责,忠心耿耿,效忠皇室。更何况,这一世,他本就没有做什么。可严笙刚一见到他,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父兄灵柩归来的情景,连同着绝望、痛恨的锥心之痛。
    父兄的死,严家满门覆灭的凄惨结局,终究是她心中的刺,随着时间的一日一日迫近,总是隐隐作痛。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办法理智看待每一个人,对常遇虽没有怨恨,但总是不似以前,还能够心平气和地招呼说笑了!
    常遇的身影远远被抛在身后,渐行渐远,严笙就着傍晚的薄暮,走出宫门。
    黄昏的霞光不似平常明亮,发暗发沉,斜斜照射在女子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她出宫的脚步在跨出宫门后,微微一滞。
    温亭一身月白长袍,长身玉立地站在祁王府马车旁,而旁边是大将军府的马车。
    这样熟悉的情景,就好像,回到进宫谢恩的那一日般。只不过,上次是他缓缓朝她行来,这次却是她从宫内走向他罢了。
    温亭对她微微一笑,眼底有清浅的笑意,但待她走近而来时,却微微变了脸色。
    严笙不以为意,故作轻松地对他一笑,知道他怕是知道自己也进宫了,特意在这等她,只看了自家马车一眼,便在他的邀请下上了祁王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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