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笙料想的不错,此次营救被困大军的这一仗,袁修终于是耐不住了。
待在军营中的他,得知出兵的消息后,果然不老实,企图偷摸出营,给匈奴通风报信。
只是在紧急慌忙之下,想必是脑子有些不好使,竟然妄图私自出营。
最后,自然是被严景至安排的人给逮个正着,打伤了他的右臂,以示警告。
但因着没有确切的证据,无法定他私通敌军的罪名,况且他背后之人也还未揪出,便没有打草惊蛇,暗地里依旧派人手盯着袁修的一举一动。
此次算是与敌军的第四次交战,计策万全,布排妥当,匈奴士兵防御不及,根本无法抵抗梁军的来势凶猛。
一战下来,大梁杀了四万多匈奴兵卒,生擒了万余名战俘,虽说有少数的残兵侥幸灰溜溜地逃脱,但也无伤大雅。
此战,算是大获全胜。
众人回到军营,严笙先去了二哥严景延的营帐里看看他的伤势。
严景至替他将厚重的战甲脱下,而后军医上前,用剪子剪开了他的衣袖,露出狰狞的伤口。
只见左肩处一条长约两寸、深约一寸的伤口,一直从肩膀蔓延至胸口之上,看起来应该是刀伤,并且伤口如此之深,可见用刀者用力不轻。
伤口周围血迹模糊,虽然因时间久而血液已经凝结,但伤口周围的血迹干涸在肌肤上,看上去仍有几分可怖。
伤口太深,需要缝合,将针线消毒好,军医就直接开始缝合了。
随着军医手上的动作,伤口处逐渐又隐隐渗出血来。
出发时就已经是夕阳残照,此刻回来亦早已入夜,帐内点燃了灯,昏黄的烛火摇曳,将室内照得明亮。
烛火下,严景延的脸色微微发白,肩处的剧烈疼痛清晰地从每一根神经上传来,虽已极力忍耐,但还是忍不住发出压抑的痛哼,额头上也已冷汗密布。
严笙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喘,终于在缝合后听到军医说不危及性命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严景至拿过一旁的伤药散在他的伤口上,再用纱布包裹住他的伤口。
待一切做好,严景延倒是恢复了平日里不羁的模样,歪斜地躺在床榻上,轻笑地看着严笙,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亲妹妹果然是亲妹妹,还是担心我这个哥哥的!”严景延眼中微有得意。
严笙嗔怪地看他:“你还有心思嬉皮笑脸,这刀要是再偏下一寸,你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严景延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寻常人哪有那么容易伤到我,不过是不小心被那匈奴的一个副将军给偷袭到了罢,妹妹不必担心!”
“等你伤好了再上战场,副将那么多也不缺你一个,若是实在不行,温亭给我的暗卫也可以顶你,你就好好养伤!”严笙语重心长地叮嘱他道。
闻言,严景延小脸顿时一垮,“那不成!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这点伤过个几日就没事了,上阵杀敌怎会有碍?要是日日半死不活似的待在这里,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军中将士笑掉大牙?毁了你哥哥我的一世英名啊!”
严笙想起刚刚触目惊心的伤口,严词拒绝他,“不行,没有十日你休想走出这营帐。”
他这伤不修养个把月岂会痊愈,念在战事的面子上,十日已经是严笙最大让步了。若是不悉心休养,搞不好会伤势加重,落下病根也说不定。
“怎么不行?温亭那小子伤得也不比我轻,那你是不是还不准他下床了?”严景延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妹妹,内心十分不满。
严笙闻言一怔,“他……受伤了?”
方才她与他同坐一骑,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原以为他平安无事的。
想不到,竟是瞒着自己受伤之事,这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吗?
严景至站在一旁,看着她怔楞的神色,微微一叹,解释道:“世子中了一箭,伤势确实不比景延轻。”
严笙回过神,匆匆丢下一句,“哥哥们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便直接拔腿离去。
严景延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离开,脸色微微僵硬,原以为她是更关心自己,才一回来就先来自己营帐中,想不到竟是因为不知晓温亭受伤之事。
他敢打赌,若是严笙先前知道了温亭受伤之事,肯定会先跑去那小子那儿!
“你个吃里扒外、见男人忘亲哥哥的臭丫头!”严景延面色悲愤,一下子从床榻上跳坐而起,怒目看着门口。
严景至不由失笑,轻轻将他的身体按下去,让他躺下,并叮嘱道:“小心你这伤势,好好休息,我就去处理些军中事情了!”
严景延臭着一张俊颜,点了点头。
严笙到温亭营帐门口的时候,恰巧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军医,她急忙一把抓住他,“世子伤势如何?”语气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焦急。
军医连忙见礼回禀:“回郡主,箭从世子后背刺入,箭尖锋利,直直刺入至前胸附近,虽然伤口深,但所幸没有伤及心脏要害,多加休养便可痊愈。”
严笙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松,看着眼前毫无动静的营帐,此刻她倒是不急着进去了,就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严笙折回至自己的帐中,命人准备了浴汤,将满身的污浊洗去,热水驱寒,逐渐让她疲惫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在浴桶内靠了一会儿。
疲惫的肉体和过于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下来,这一靠,竟是模模糊糊将要睡去。
所幸并未彻底睡去,等到水温快要冰凉时,严笙一个激灵,赶紧起来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
掀开帐幔往外看去,天色黑如浓墨,星空低垂,夜风凌冽。
严笙又回去拿了件狐裘披风,罩在原本就已经厚实的隆冬衣裙上,这才觉得温暖了几分。
出门的时候,碰上墨影四人前来汇报,烧粮草之事十分顺利,匈奴确实没有机会赶来救援。
严笙对四人淡淡一笑,便让他们不必守着自己,自行休息去。
来到温亭的营帐前,里面还亮着灯,门口没有守卫,严笙便径自掀帘进去。
温亭一身月白常服,墨发披散地靠在床榻上,手边是纱布和药瓶。
衣衫还未褪下,纱布还是干净的,想必是正要上药。
温亭倒是没有对她的突然到来表现出诧异,只是收回了拿药的手,目光柔和地对她微微一笑。
严笙沉默着走近到他床边,这才发现他唇色实际上是有些失血的苍白,面色也有疲惫之色。
严笙将床上的药和纱布放到一旁的桌上,一边上前替他解衣上药,一边问他:“受了伤为何不告诉我,还要硬撑着?”
“不是什么大伤,我听说你用了六日就到了这里,一路劳顿,何必再平添你的困扰!”他不以为意轻轻一笑,而后又目光幽深地望着她,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严笙彻底解开他的衣裳,将他的身子轻轻一扳,便看到了背后微微渗出血迹的纱布。
伸手将染血的纱布解下,便看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伤口,一箭从后背没入,若是再偏一点,就是心脏。
如此凶险,他怎么能如此淡然地说不是大伤呢?
严笙垂下薄如蝉翼的眼睫,烛光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她的神色。
屋中静谧,两人都没有说话。
严笙将药粉撒上伤口时,他的身体忽然几不可见地一颤,严笙手微微一顿,而后用纱布给他包扎好。
穿好衣衫后,她却一句话不说,也不看他,直接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时,温亭倏忽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身影一顿,没有回头。
温亭苦笑一声,心中叹息,手上稍稍用力拉她转过身来。
但他强撑无事了这么久,伤势又属实不算轻,这点力气严笙本是一挣便可以挣开。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顺从他的力气转过身来,原来已经泪眼婆娑。
温亭看着她的眼泪一愣,又使力一拉,让她坐在自己床榻之上。
双手去擦她的眼泪,却不想这眼泪好似决堤的河流似的,怎么也擦不干。
“好了!”他无奈一笑,“别哭了,我这不是无事吗?”
严笙的泪流得更凶了,完全没有一点止住的架势,温亭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手上拭泪的动作轻柔又慌忙。
许久见她还未停下,他索性作罢,停下了拭泪的手,转而紧紧抱住她,俯身吻下。
他冰凉的唇一点一点地吻掉她肆意流淌的眼泪,严笙感觉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而后面颊上酥酥麻麻的一阵,有柔软的物体在自己脸上,缓缓擦去她的眼泪。
她一时愣住,停下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的脸,虚弱苍白的神色也掩盖不住俊雅如月的清辉。
方才只顾着哭,倒是没有太看清他的面容,此刻眼前清楚得甚至可见肌肤上的细小绒毛,严笙看到了他眉间的伤痕。
那是一条小小的划伤,正落在眉骨之上,因为先前被碎发遮掩住,所以她没有发现。
不出一会儿,温亭就将她的眼泪吻干,见她没有反应,又轻轻安抚似的吻上了她鲜艳欲滴的红唇。
停下来时,严笙已经娇软无力地躺在了他怀里,微微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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