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柳狐疑道:“她没在家招呼老太太?”
时小五撇撇嘴说:“我听师父说,她好像每日都天不亮就跟着个男的出村了,哪儿有闲工夫在家伺候?”
“我师父今天还问我了呢,说小姑是不是要定亲了?”
定亲二字宛如雷声瞬间在耳边炸响,戴红柳跟时野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都是凝重。
如果真是门好亲事那也就罢了。
可跟时妮儿纠缠不清的那个男人跟好东西好像没什么关联……
戴红柳有些气闷,没好气地说:“她定不定亲都是老太太的意思,跟咱家扯不上关系。”
“你师父下次再问你,你只管说咱家也不知道就行了。”
无关的闲事管不得,时妮儿愿意怎么作就怎么作。
戴红柳不想掺和时妮儿的事儿,可无奈村里的流言就长了翅膀往她的耳朵里钻。
这日去薛婶家做完了腌菜,戴红柳回来就铁青着脸说:“时妮儿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还是个姑娘家呢,整日跟着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的在外游荡,村里的闲话跟见了春风的野草似的疯长,每个不堪的字都有时妮儿的名姓。
她气不过的来回走了几圈,咬牙说:“这么下去不行,咱们得提老太太一句。”
她家糯宝还小呢,可不能被这么个废物小姑带累了名声!
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挨了一顿板子又伤心幺儿的事儿,在床上一躺就起不来了,整日整日的哭天抹泪。
她估计都还不知道时妮儿的事儿。
时二哥把炸好的丸子放在糯宝和王长栓的碗里,迟疑道:“娘,老太太听了只怕也是不会信的。”
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说他们存的歹心,最后还是一场闹。
戴红柳想到那场景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可还不等她说话,旺财不断滴答的口水一止,站直了就冲着门口狠狠地嗷了一声。
门被大力拍响。
“这里是时闻楮家吗?!”
“家里有人吗?”
“在呢,我是时闻楮的……”
“老四这是怎么了?!”
“四哥哥?”
打开门的时大哥惊得叫了一声,院子里的其余人都纷纷冲了过去。
叫门的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人背着晕死过去的时四哥,一人还在不停的试着把衣裳和斗篷往他的身上压。
时三哥赶紧伸手:“把人给我!”
他抱着满脸青紫的时四哥冲进了屋,时二哥锅铲一扔戴着围裙往外跑:“我这就去请吴大夫!”
王长栓咬着嘴里的丸子没舍得放,手忙脚乱地扶住了戴红柳,没人注意到了糯宝骤变的脸色。
不对啊……
她分明已经把避险的符篆放进了四哥的荷包里,还反复叮嘱四哥一定要随身戴着,四哥怎么还是出事儿了?!
她咣当把碗一摔就跟着冲进了屋。
屋子里,时四哥的头发凝出了不明显的冰霜,清瘦的脸上青中透紫,裹在被子里的身子也在失控发抖。
他的牙关咯咯作响,糯宝小手缩在袖口里掐得飞快。
卦象未明,时四哥在戴红柳的惊呼中手脚开始剧烈抽搐,呼吸也瞬间变得尖锐短促。
这是在倒气!
糯宝心里一惊,拔腿跑出去把手腕撞在了柴刀上,就着流出的血在掌心绘了个防止魂魄离体的符,白着脸冲进屋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四哥哥!”
“时闻楮你回来!”
她哭喊间把掌心拍在了在四哥的心口,渗出的血色马上就惊得时大哥说:“糯宝你怎么流血了?”
“老三,老四这里有我和娘呢,你快把糯宝抱出去看看!”
时三哥忍着惊恐把糯宝强行抱了起来。
糯宝难过地说:“三哥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要找四哥哥……”
“糯宝乖。”
一向没正形的三哥紧紧地把人夹着怀里,扯断自己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裹住了糯宝血流不止的小手,颤抖地说:“乖,你四哥不会有事儿的,不会的……”
“吴大夫来了!”
吴大夫几乎是一路脚不沾地被时二哥拽着飞来的,进屋往床边一坐就吓得拽断了几根胡子。
“这是怎么整的?”
“小五!快把山参拿来!”
“糯宝她娘你快去熬药,三碗水一碗药,快熬好了送进来!”
糯宝以血绘的符暂时续住了气,吴大夫一通施针灌药忙活至夜半,也终于让床上不断倒气的人稳住了脉息。
王长栓哭哭啼啼的被王家的人带回去了。
剩下的人一夜惊魂。
天边露出了鸭蛋青,送时四哥回来的两个人捧着刚出锅的热姜汤,哧溜了一下鼻涕,苦着脸说:“书院后山的池塘里结了冰,也很少有人过去,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掉进去的。”
他俩着急忙慌的把人捞起来,下意识就是立马把人往家里送。
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时野担惊受怕一整夜眼里布满血丝,站起来躬身,郑重其事地说:“不管怎么说,闻楮今日遇到这事儿多亏了你们,谢谢。”
老四本来就有心疾,更是半点受不得寒。
在结冰的池塘里泡了一遭,若是无人发现的话,那后果只怕是……
戴红柳想到这点眼泪夺眶而出,侧过脸怎么都说不出话。
“伯父别这样!”
全程吓得打摆子的青衣少年放下姜汤连忙扶住了时野,苦笑道:“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多年同窗这点小事儿不值得您这样。”
另一个穿着黑衣的也附和说:“是啊,人没事儿就是万幸,别的都不算什么。”
人还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他俩觉着自己在这儿添乱也不合适,喝完了姜汤就站起来说:“伯父伯母,闻楮既然是没事儿了,那我们就先暂时回去了。”
“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只管去季家屯找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不推辞。”
“好好好。”
戴红柳擦去眼角的泪,沙哑道:“这回多谢你们了,等闻楮稍微好些,我们带着他去登门拜谢。”
时大哥和时二哥亲自把人送到村口,结算了车钱才折返回来。
他们进屋时,糯宝带着在旺财一左一右睡在了床的两侧,中间躺着的时四哥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吴大夫擦去头上的汗说:“多亏了这俩小家伙。”
“她俩都热烘烘的,贴着一睡比灌多少个汤婆子都管用。”
特别是旺财,那一身厚厚的绒毛简直就是绝佳的兽皮毯子,捂着一暖时四哥总算是不打摆子了。
戴红柳喉间一哽开不了口,吴大夫看着这满屋子红彤彤的眼睛,无奈道:“暂时是没事儿了,都出去说吧。”
“也让这两个小的睡会儿。”
昨日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糯宝被划破的手也一直血流不止,她还一直闹着要往时四哥的身边凑,旺财也呜呜着要跟着她撵。
足足折腾到快天亮才勉强睡了过去。
屋里的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院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旺财毛茸茸的四肢扒拉着时四哥的胳膊,正在冒泡打着小呼噜。
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糯宝悄悄睁开了眼,盯着昏睡中的四哥缓缓坐了起来。
她给四哥的符丢了,故而这场小人之劫未能挡住。
有人害了她四哥,没有证人也不要紧。
她想知道的事儿,总归是有办法的。
糯宝神情严肃地盘腿坐在床上,小手在半空迅速结印。
“祷无不应,求无不通,三教之内,六合之中,顺命吉逆命凶,符命至,生魂忆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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