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叙事诗

    
    “这都是些什么啊，好像这里的知识更加难以理解啊，可恶，说好的简单呢……”
    在寂静的大图书馆里，有些可爱的嘟囔声响起。
    在充斥着书籍、抄本、古老的羊皮卷、莎草纸等等，典籍纸卷浩如烟海，汗牛充栋，仿佛无穷无尽的知识海洋之中，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中间，纯洁如百合花的小小少女轻轻蹙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那本《所罗门之钥》，又抬头看看书架上的一本本典籍的奇怪名字，忍不住的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是为之相当苦恼头疼的模样。
    学习魔术至此已有一段时日，也许是老师的教授能力一流，又或许是她在这方面的确没来由的很有天赋，更有可能是两者皆有之。
    总而言之，美狄亚小小姐在魔道一途突飞猛进，进展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势如破竹，不到半个月就已经达到了一般魔术师精研一辈子，才能够有机会达成的魔术造诣。
    当然，也不能够忽略她此时此刻是“美狄亚”的存在概念的源头本身，作为希腊世界最初的正体，多元唯一的传说本源，血脉与神性的继承都让她生来就有莫大优势。
    即使不懂得如何运用自身的血脉力量，也是妥妥的奥林匹斯谱系的纯正分支。
    魔术就是神秘。
    神秘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面前屈从。
    鉴于以上的两条原则，美狄亚小小姐会有如此进展也就不难理解了，一般的魔术于她而言，根本谈不上“神秘”二字。
    不过在度过前期的阶段之后，当魔道修行进入高深莫测的领域，也开始接触到法与理的层次的时候，即使是美狄亚小小姐再有优势也好，在这方面的进度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的。
    少女并不知道自己的学习进度有多么惊人，更加不知道自己在此世最接近真理的魔术师亲自制定的一对一教授方案下，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完成了关于魔术的基础部分和进阶知识的全部修行。
    她不清楚这一点，所以多少有些担心，觉得可能是老师对自己的期望值太高了，制定的学习方案过于追求效率，导致自己的基础没有打好，不够扎实巩固。
    前面学得快是快了，不过可能遗漏掉了太多的基础部分知识——
    因为自己前几天学习起来的时候，还是顺风顺水的，怎么这两天突然就开始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了，这总不可能是自己突然变笨了吧？不过老师终究是老师，她也没有办法正面指出对方的错误之处。
    所以趁着对方今天正好不在，少女偷偷摸摸的进了大图书馆，想要查漏补缺，将那些可能被自己遗漏过去的基础知识补回来……她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这就是解决的办法。
    只不过……
    大图书馆的空间似乎是无边无界的，站在一行行一列列整整齐齐的巨大书架的过道上，往前方望去，简直完全看不见尽头，似乎这里的时空被无限的拉伸了，即使是把整个宇宙装进来也能够轻易容纳。
    再加上这是私人藏书库，从建成之日开始，就不打算对外公开展出，因此里面也没有什么指示牌、规划图之类的……如此，可想而知，不熟悉的人想要在这里面找到特定的资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美狄亚小小姐也是徒劳的寻觅了很久，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没错，是她觉得自己找到了。
    “这就是……我漏掉的「基础」魔术吗？”
    少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书架上的那一本本典籍，光是书本身的名字，就让她有种想要望而却步的感觉。
    《简易魔术：秘密天体武器化》……
    《基础神秘学：圣人崩坏与对神灵装的原理剖析》……
    《建设初学者的魔术工房Ⅱ·如何建造一座恒星堡垒》……
    emmmmm……
    好吧……
    美狄亚小小姐实在是感觉有些头晕眼花，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这片区域的书架都是这样，上面的书本、笔记的封面名字，动辄就是带有相同的前缀，有着极其惊人的一致性。
    就是“简易简单”，“基础入门”，“初学者”，诸如此类的。
    但是仔细分辨一下，又会发现它们所涉及到的理论知识有多么的让人无语，就连已经可以说是精通魔术的少女，也是感到一阵阵的晕眩感，这些东西是不是超纲过头了？
    还是说，自己的老师在分类的时候搞错了什么？
    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的她叹了口气，举起手来，纤细指尖在身前书架上的一本本书籍上轻轻拂过。
    那些书本都很有年代感，仿佛是岁月沧桑沉淀而成的古老神秘质感，而且几乎所有的书籍抄本都已经有种灰蒙蒙的感觉。这是难以想象的，毕竟那位人偶小姐给美狄亚小小姐的印象未免有些深刻过头了。
    应该不是漏掉了不打扫，或者偷懒不打扫……
    而是故意没有打扫这里？
    美狄亚小小姐这么想着，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为什么要避开这里不打扫，她就想不出来是怎么样的原因了。
    这一本本蒙尘的古老典籍静默无言，就只是平静的搁置摆放在那里，少女凝视着它们，慢慢的有些出神，精神也恍惚起来，似乎意识脱离了身体，到了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在更前方是无垠的原初混沌与黑暗深渊，那里有着禁忌的知识与无穷的灵感……
    是一切隐秘与不可知的源头……
    是魔术之祖，神秘之源……
    不过就在少女即将靠近深渊尽头，窥见那不可知的源头时，一只手轻轻的拉住了她，让她一个激灵打破恍惚，精神瞬间回到了现实之中，转头看去便有一双瑰丽如红宝石的眼瞳映入视野中。
    “夏……夏洛特小姐。”
    美狄亚小小姐感觉自己就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坏孩子一样，顿时有些难为情起来，她很是扭捏的打着招呼，同时忙不迭的为自己辩解着。
    “我……我……我偷偷进不是来想要做什么的，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不是偷偷进来的，我只是，只是……”
    约莫是一时间有些慌张，所以她越说越乱。
    平静的注视着自己无比熟悉的美狄亚小小姐，人偶女仆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不过她的脸上却是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仍然古井无波，表情不变，声音也是毫无起伏的说道：
    “我知道，美狄亚小姐，你当然可以进来这里，Master也没有说限制你什么，你不用这么担心……”
    “啊，这、这样啊……”
    纯洁如百合的少女顿时松了口气，她就怕说不清楚。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出去再说。”环顾四周一圈，目光在那些有着可笑的名字，却无一例外蕴含着惊人魔力的书籍上扫过，又一一短暂停留，人偶少女开口道，拉着美狄亚小小姐就往外走去。
    “啊，哦哦……”
    美狄亚小小姐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走，只能够有些懵懂的点头。
    不过她也不是太迟钝，主要还是太过纯真无邪的十四岁年纪，没有多少人生经验，所以自然没有那么快能够反应过来。但是在察觉到问题之后，少女还是一下子明白了。
    “那、那些书有危险吗，夏洛特小姐？”
    “也不能够说有危险吧，至少对于被Master认可的人来说，它们还是有分寸的。”人偶女仆平静的回答着，“但是有时候，即使它们本身不会主动做些什么也好，也改变不了它们的本质……
    “知识的幻影，不过是晨间之雾。创造的神秘，却有如夜间的黑暗。”
    她回过头来，凝视着科尔基斯公主，认真的说道：“美狄亚小姐，你现在应该按部就班的学习Master教导你的魔术知识，而不是去寻找它神秘的本质。它们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太早了。”
    “啊，这个……”
    美狄亚小小姐有些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她很是不好意思的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这么想啦，我……我本来只是想要进来找一下，看到这里都是一些「简单」、「基础」的，所以才会想要看看，谁知道居然都是这种程度的啦……”
    少女多少也有些不服气，这明明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好高骛远什么的。
    她明明只是想着要查漏补缺，补完自己可能遗漏的基础部分知识而已，谁能够想到那些东西挂羊头卖狗肉，挂着迷惑性这么大的前缀标签，实际上记载的都是一些禁忌领域的内容。
    “这是因为你对Master还不够了解，他最擅长的就是这样的拿手好戏了……”
    淡淡的瞥了身后的小小少女一眼，夏洛特平静的说道。
    要是以前的美狄亚小姐的话，怎么可能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只要看到个开头就应该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就是不知道要过多久，这个少女才能够找回之前的记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她的决心如此决绝的话，Master可能真的不会有什么行动呢。
    “最擅长的拿手好戏？”
    十四岁的小小少女不知道现在的女仆长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有些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做出了纯真无邪的揣测。
    “意思是说那些知识是老师最得意的技艺的意思吗？”
    “这个倒不是，你看到的那些东西对于Master而言，的确只能够算是基础和简易的级别，拿手好戏的意思是……嗯，你以后总会知道的。”女仆长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解释了。
    “美狄亚小姐，你要找什么样的书籍，和我说就可以了。”
    离开了「禁书区」，脱离了那些强大到难以想象的魔道书的影响范围，夏洛特停下来问道。
    “Master让我帮你找一下。”
    “欸欸欸！老师，老师他知道了吗？他回来了？”十四岁少女的表情稍稍有些发僵。
    夏洛特一板一眼的回答道：“没有，Master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过他的确知道了。”
    “什么事情啊，好像老师他这两天都没怎么看见人的样子。”美狄亚小姐舒了口气，同时好奇的问道。
    “嗯……”夏洛特想了想，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前天的时候，有一批来自忒萨利亚的水手，登上了科尔基斯岛……”
    阿尔戈号英雄……
    ——为了寻找金羊毛而来到了科尔基斯。
    那是一系列悲剧的开始，也是宙斯的十二星座防御系统的起源……当然，后者并不重要，所以某人也不关心自己在这唯一时间线上的行动，会对既定因果造成什么影响。
    ……
    ……
    在科尔基斯的王宫里，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重大日子，在举行庆典什么的。
    王公贵族与来自异域的英雄们共同宴乐，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一派其乐融融之景，互相之间吹牛打屁，商业互吹都是层出不穷的正常操作——
    譬如说阿尔戈号英雄们不断恭维科尔基斯王国的富裕繁荣，而反之则是他们被各种吹捧“勇武”，赞扬他们五十个人就敢孤帆出海，远航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上的壮举。
    总体上来说，似乎气氛还是非常融洽的。
    作为阿尔戈号的船长，伊阿宋多喝了几杯神代的美酒，一时间脑袋也有些昏沉起来，不过更多的却是心头大石的落地。毕竟与船上的其他人不同，夺取金羊毛是属于他的主要任务。
    看现在这样的情况，似乎一切都稳了，科尔基斯的国王前天听说了他们的要求，今天就很是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这样的态度，应该就是做出了决定，要把金羊毛让给自己了吧！
    真是的，明明是如此热情好客的一个国度，怎么会被谣传得那么离谱凶恶的呢？只怕是那些寻找金羊毛的人，根本就没一个能够到达这座极乐岛的，都是死在了途中。
    所以以讹传讹，反而将金羊毛的所在地也给妖魔化了？
    “尊敬的国王陛下，关于我们之前的那件事，请问你现在有了决断了吗？”
    这么想着，伊阿宋大口灌下又一杯美酒，然后借着酒意，大胆的站了起来向着埃厄忒斯说道。
    国王的眼睛里有不悦之色闪过，他对于这群远道而来，一见面就想要夺走自己的国宝的外乡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在前天的时候就想要当场发作，好好刁难一下他们了。
    ——如果不是那位贤者对此事早有预料与安排的话。
    埃厄忒斯将自己的情绪很好的隐藏起来，举起酒器豪爽的一口饮尽，然后哈哈大笑：
    “年轻人，我很佩服你的坦诚，也愿意帮助你，但是说到底，你应该也知道金羊毛是我国的传国之宝，不能轻易外传。即使是我同意了，国民们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我们科尔基斯是继承古代的半神英雄们的荣耀的国度，所以你们如果真的想要得到这件宝物的话，那你们只要做到……嗯，做到十二件事证明你们的勇武与智慧就可以了，想必那个时候我们的国民都不会有意见的。”
    有些醉醺醺的伊阿宋想了想，觉得似乎是这么一个道理，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阿尔戈号的英雄们，又觉得有了底气，于是回头豪爽的说道：
    “您说吧，为了复仇和我的誓言，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
    埃厄忒斯满意的点点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很有气势……那我就说了。”
    “首先是第一件事，我有两头神牛，啊，不对，我是说我有两个魔像傀儡，那是居住在科尔基斯岛深处的一位贤者赠送的礼物，它们的型号被称为「盖塔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