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娇女

    
    陈霆越最擅画山水画木，苏琳琅最擅长画的则是花朵，而且她并不多画，无论什么花都只画三五朵。
    今次她画的是一枝海棠，是看了园中的垂丝海棠得来的一时意趣。
    其实她作画都是一时兴起，人又太懒，因而她从来不会花太长时间画一副画，否则不是还没有画完就失了兴致，就是放在一旁根本记不起再继续画。
    她完成得最快。放下画笔站起身，命尹馨和姜花将画儿晾干，就要让尹馨呈上去。
    “完成的不准提前交稿，”连君谦瞪着已经向他迈步的尹馨，之后转向苏琳琅，“安分的坐下等，不要影响其他人。”
    咿！苏琳琅恶狠狠的瞪着连君谦，祖母为什么要叫这个人来当评审？
    连君谦好整以暇的与她对视，直到她负气再次入座，才别开视线。
    连昭阳郡主都被驳了面子，其他女孩子们更不敢怠慢，有的加快速度有的完成之后安静坐好。
    半个时辰到了的时候，所有女孩子都完成了自己的画作，除了连青茶。
    连君谦看着运笔如飞甚至有些仓皇的连青茶冷声说道：“时辰到，所有人停笔离场。”
    似是并未听见他的话，连青茶依旧在勾描润色。
    连君谦的视线更冷。
    顺着他的视线，厅中诸人都注意到仍在作画的连青茶，原本要退下去的女孩子们都停步看向连君谦。
    苏琳琅也转头看去，见连青茶画的是一副秋色山水，虽然纸张不大，却意蕴天成，山水融合。
    不过这画给她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她心中微讶，抬眼疑惑的看向连青茶。
    “连氏七小姐的画作不予参评。”连君谦毫不迟疑的大声说道。
    其他两位评审犹豫着想劝连君谦几句，却被他脸上的冷色堵得未发一言。
    连青茶终于停笔，抬头看向连君谦，脸上神情并没有震惊，而是满满的绝望与萧索。
    连君谦别开视线，转而对诸多面露庆幸畏惧甚至是幸灾乐祸的女孩子们说道：“你们退下，我们会匿名赏鉴。”
    这种评审方法相对来说更加公平，而且大多数女孩子都没有将自己的闺名写在画作之上，顶多印一方自制的小章，外人根本不知道那究竟代表什么。
    其他女孩子都蹑手蹑脚的退下，苏琳琅走到连青茶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也退到一旁。
    连青茶似乎并未感受到苏琳琅的示意，仍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连君谦亲自走下来，将桌上画作依次收起，到连青茶身边时他并未多看一眼。
    共十余副画，三位评审很快挑选出最出色的两副，一副画着池边青柳，一副画着几朵海棠。
    两副画作都栩栩如生，青柳下两只燕子飞翔嬉戏，仿佛活物一般；海棠跃然纸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嗅闻采撷。
    “我觉得这一枝海棠画得太简，倒是这春嬉图更惟妙惟肖，”其中一位女评审对连君谦说道：“连公子觉得呢？”
    连君谦摇头，“在下觉得此副海棠更胜一筹，王夫人觉得呢？”
    后一句话是对另一位评审说的，但并没有言明海棠究竟胜在何处。
    被他称为王夫人的评审神情一滞，后点头笑道：“我也觉得海棠好，依我看，此次画艺魁首当属这副海棠图了。”
    连君谦单手将那副海棠图提起抖开展视给众人，却并没有看那副画也没有看众人，扬声问道：“这副是谁画的？”
    仍旧坐在书案之后的连青茶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远处的苏琳琅，目光莫名。
    之前连君谦与王夫人她们谈论的时候苏琳琅便听了个大概，她不知道连君谦究竟知不知道海棠图是她画的，但这个结果，并不在她意料之中。
    前世虽然跟有大家之风的陈霆越学习的作画，但她的画根本没有被外人赏鉴过也没有与旁人比较过，她只知道她的画与陈霆越比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因而她认定她的画根本不会被人注意，更没有夺魁的可能。
    她迟疑着出列，向三位评审走去。
    “真的是……”
    “……果不其然”
    “怪不得……”
    厅中响起低得不能再低的议论声，女孩子们交头接耳互相传递着各自会意的眼神，其意颇为复杂。
    对于底下的议论之声，苏琳琅并未在意，她走到评审桌案前，低头端详着另外一副燕子青柳，倾刻后她释然了。
    在她看来燕子青柳与她的海棠可以说不相伯仲，评审们无论是选青柳还是选海棠都无可厚非。
    “此副海棠是你所画？”此时连君谦才转头，视线如钩般盯着她问道。
    待苏琳琅点头称是，他立即转头大声道：“此次画艺魁首：”说着忽然一顿，转头深深的望了苏琳琅一眼，继而对众扬声：“昭阳郡主。”
    底下的议论声在他这句话之后止息，空气似乎静止了一般静谧。
    “恭喜郡主。”王夫人见状笑着对苏琳琅说道，转而要去拿早准备好的魁首文书填写名姓，落在桌案上的手却扑了个空，转头见连家的公子早已落笔挥毫，漂亮洒然的三个小字随着墨迹如水流动，王夫人不禁赞叹出声，“连公子果真大才。”
    连君谦很快填好了文书，丢了狼毫将文书往苏琳琅这边一推，“拿去。”
    原本要将文书郑重其事的端给苏琳琅的王夫人不禁暗叹：只是为人怪僻，倒是可惜了他的才学相貌。
    苏琳琅命姜花将文书收了，对王夫人福身道谢。
    “走吧。”看热闹的女孩子里头有人低声说道。
    “没甚意趣……”有人附和。
    “不知道其他比试如何。”
    ……
    低低切切小心翼翼的议论着，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留下的十几二十个女孩子，大部分是接下来要参加作诗比试的。
    望着与之前相比显得有些空荡的花厅，苏琳琅暗暗叹息，大概今日她就是背锅来的。
    不过好名声坏名声她并不在意，信任她的人自然不会怀疑她，怀疑她的人她也没必要去挽留去分辨。只要完成了今日的比试，能向祖母老太太交了差便罢了。
    从侧门可以直接离开，连君谦欲避开纷扰，垂头疾步而行。
    “大哥你站住！”连青茶在他身后追着他气喘吁吁的道：“难道你要躲我一辈子么？”
    连君谦停步，转身冷冷的看着连青茶道：“我为何要躲你？”
    连青茶冷笑，“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你分明知道我那副画半个时辰的时间根本不够，却非要将时间定在半个时辰之内，你做画艺的评审事先一点口风不透，你是故意设计令我出局好叫她夺得魁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