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伺候七皇子多年,能坐到今日的位置当也不是只凭气运,察言观色的本事必不能少。
他怎会瞧不出,主子虽出门时交代他随意应付着,表面看着并不上心,但其实另有玄机,多半只是想故意晾一晾这姑娘,给个下马威。
他惯会看人下菜,便顺着主子的意思欲走走过场,不曾想这姑娘看着身板娇小,脾气却不小,说走就要走,拦都拦不住。
管事的吓得冷汗混着热汗在脸上乱淌,小跑跟着平安的快步,一通好说歹说无果,愁得只觉这天气越发燥热,直逼得他将喘不过气。
追到大门口,他正叫苦不迭,恰在此时,七皇子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见主子走下车来,管事的暗暗拭了把虚汗,堪堪松了口气,忙迎上去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这平安姑娘都等了好一会儿了,这不,见您迟迟不归,都准备回去了。”
七皇子睇一眼平安,露出个惭愧的笑容,“突然接到旨意,才不得不进宫一趟,让姑娘久等,实在抱歉。”
嘴上说着歉意,那语气却平平,姿态更是端着,不曾正面瞧平安一眼,其中心思可见一斑。
平安断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她心下冷哂,同样笑道:“七殿下回来得赶巧,等得道也不久,只是瞧着贵府小厮着急忙慌来寻我,还以为七殿下有什么要紧事,不想殿下原来如此繁忙,既然大家时间都宝贵,不妨就现在直说了,听完我也好直接上车回府,各不耽搁。”
闻言,七皇子微怔,即便对她的性子早有所料,也不免惊讶她不留情面的耿直。
难道这就是她想合作的态度?
他对她的确是有些不过眼,毕竟她曾三番五次坏了他的好事,救下太子那蠢货。
太金池溺水一事后,他虽然信得过十弟稳妥的行事,但究竟是引起了太子那帮人的猜忌,以后再想得手只怕难了。
在他看来,早已将平安当做太子那方的人,却不想昨夜十弟忽地找上他——
十弟追随他多年,为助他夺位,煞费苦心,到他府上时正值血咒反噬,痛苦难当。
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提早寻了个大师安置在城外,连夜将人送了过去。
只临走时,十弟却告知他,那屡屡多管闲事的太疏宗女弟子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七皇子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谦逊有礼,和善好相与的模样,实则心思深沉,最是难测,对平安的猜疑不比十皇子少。
他不相信平安,可不可用自然需先试探一番,于是才有了今日这有意怠慢的戏码。
她若是有诚心,又怎会连这一时半刻也待不下去?
他却哪知,平安可不是来跟他谈合作的。
七皇子敛去面上的异样,再次笑着道了个歉,态度要比之前诚恳许多,才道:“此地人多眼杂,恐不宜多谈,姑娘请随我来。”
平安倒也没真置气,却也不忘故意刺他一句,“那就要耽搁殿下一些时辰了。”
他但笑不语,像是未将话往心里去。
平安便又随他进了府,两人来到正堂,刚一坐下,下人很快奉上精心调制的消暑凉饮。
见平安未动杯子,七皇子不紧不慢问道:“可是冰镇乌梅汁不合姑娘口味?我再叫下人端些别的茶水上来。”
“不必麻烦了。”平安直接开门见山,“殿下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七皇子探究似的看了一眼她薄纱下的面容,影影绰绰,只有个大抵轮廓,脸上笑意不减,“说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只是关于那日太子溺水一事,尚有些问题想问一问姑娘,不知姑娘当时救起太子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之事?”
原是来探她口风了。
平安淡淡一笑,“想来十殿下应当已经找过殿下了,我有未有发现什么,十殿下难道未于殿下你说?”
“十弟的确与我讲过姑娘一些事,我却不知该不该信。”七皇子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道:“姑娘想来还不知,太子他自醒来就一直挂怀着姑娘的救命之恩,口中常念叨要重谢姑娘,只奈何他身子尚未痊愈,出不得门,听闻我为案子要寻姑娘,还叫我代劳跟姑娘道一声谢。”
话中含义明显,便又是在试探她。
平安不咸不淡,“举手之劳罢了,劳得太子挂心。”
见她态度,七皇子勾了勾唇,“我看姑娘当时奋不顾身救出太子,想必与太子情谊深厚吧。”
“殿下说笑了,我本就不是北齐人,来永安之前,与太子素未谋面,谈何情深义厚?”她似笑非笑,“如果非要问个缘由,大抵是因我乃灵修之人,最是见不惯有人用歪门邪术害人性命,既然遇上了自是不能坐视不管。”
此话一出,七皇子直接沉了脸,“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讲,太子溺水一案不过是场意外,何来歪门邪术一说?”
平安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下去,冷声道:“七殿下莫不是以为你的人清理了现场就不会留下一丝痕迹了?只要我想,便是没有那血坠子亦可还原那日本来情形。”
七皇子面如寒冰,眸中有杀意闪过。
平安面不改色,“我的确有意救太子,殿下不信我情有可原,不过我若存心与殿下作对的话,殿下觉着自己还能安然坐在这儿寻我问话?”
七皇子轻嗤,“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太疏宗弟子,有何本事能帮得上我?”
她语气漫不经心,“我帮不上,那神使别院那位呢?”
七皇子一惊,沉默良久,皱眉道:“他凭何要帮我?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有什么条件?”
沈重黎不过是想找一枚得心应手的棋子,所谓条件大概都布在了棋局里,而她只是个传话人,哪有什么所想所需。
但这七皇子委实多疑,要不跟他提点要求,还怕他不信。
平安想了一想,道:“只希望殿下以后能念及手足之情,留二皇子一条生路。”
七皇子狐疑,”这是你的条件还是他的?”
“便当是我的。”
“只要太子活着一天,他便可能成为我最大的绊脚石,姑娘凭何觉着我该放过他?”其实这条件并非难以接受,只是他仍想试探试探对方能让步到何种程度。
不料平安听言只道:“殿下若不同意也无碍,反正这北齐的皇子多得是,也不差殿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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