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个壮丁去选秀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
    司机师傅一边跟着这首车载音乐有一调没一调地哼唱，一边“娟儿啊，丽儿啊”的叫个没完。
    根本没有人问他，司机师傅就自顾自说起了自己二十多年前，在大西北贩骆驼奶粉的时候，跟当地小姑娘们腻腻歪歪又无疾而终的青春疼痛虐恋文学故事。
    说到动情处，还时不时抹两把眼泪。
    把孟醒看得一愣一愣的。
    珍妮戴上了蓝牙耳机，准备一边听音乐，一边看网文。
    没想到她刚打开阅读软件没一会儿，就“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妈的，我最喜欢的作者出事儿了！”
    孟醒正看着司机师傅发呆，一听又有八卦，耳朵瞬间支棱起来：“怎么了珍妮姐？”
    珍妮哭丧着脸答道：“我这个作者写书写到毒点了，被读者找上门，把左腿给打折了，赔了26万。这作者一夜暴富，再也不写网文了！呜呜，我的快乐源泉没了……”
    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致富经，孟醒瞬间解锁了致富新密码，不由得暗暗感叹道：“还有这种好事儿？这作者挣钱，比我在劈里唱歌跳舞，还容易呐！”
    “这还没完”，珍妮继续说道：“这作者果然再没更新过，留着没填的大坑就不管了。又有愤怒的读者找上门来，把他的右腿又给打断了！”
    孟醒插嘴道：“好家伙，这不又白赚26万！”
    珍妮摇摇头：“这次赔了26万零五百。”
    孟醒不禁好奇起来：“那五百是？”
    珍妮回道：“拐杖换轮椅的钱。”
    “哈哈哈哈哈”，孟醒笑得车玻璃都快被震出冰裂纹了，看珍妮脸色不对，忙收敛笑声，故作关心地问珍妮：“到底是哪位作者，五行缺腿啊？”
    “小狮砸。”
    珍妮幽幽回道。
    说完，珍妮的手机微微一震，她赶紧接起电话。
    孟醒脸色瞬间大变，不由得虎躯一震，两耳嗡嗡作响，大脑高度缺氧。
    好家伙，吃瓜竟然吃到自己头上？
    小狮砸失去的只是一双能直立行走的好腿。
    孟醒失去的，可是宝贵的精神食粮啊！
    他正发愣，珍妮突然回过头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语气急促，慌里慌张地大声嚷道：“不好了孟醒！小圆子打电话过来，说胡罗罗病得不轻，尿尿都是粉色的了！他快哭死了，一口饭都吃不下去！现在人已经被小圆子带到医院去了！”
    这一刹那，孟醒感觉脑子里同时有六个核弹炸了。
    尿尿都是粉色的了？
    完了完了。
    这胡罗罗，还没成年啊，怎么就把肾给作坏了！
    不会是得了尿毒症吧？
    或者，吃烧烤中了什么奇毒了？
    孟醒也慌得不行，一想到胡罗罗现在肯定绝望哭喊不止，他心里就不好受。
    “珍妮姐，这可怎么办！我能不录了吗？要不我打个车回去，看看胡罗罗？”
    孟醒急得满头是汗，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他正闹心，珍妮的手机又响了，小圆子又打来电话。
    孟醒心里一沉：“完了，肯定是小圆子带胡罗罗去检查，查出什么大毛病来了！”
    他急得一把拽住了珍妮的袖子，大声喊道：“胡罗罗怎么了？他会不会死？！”
    珍妮放下手机，轻轻拍掉孟醒紧抓着她袖子的双手，幽幽抬头望天，一脸无语：“别激动了，医生说了，他尿尿变粉色，是昨晚连吃了三个红心火龙果闹的……”
    孟醒怔了三秒，“哦”了一声。
    胡罗罗，不愧是你！
    别人都是甜得冒粉色泡泡，你是馋得撒粉色尿尿！
    珍妮此话一出，本来安静坐在一边，一言不发闭目养神的大学霸麦硕，也忍不住笑出一连串鹅叫。
    几人又被迫听司机师傅边掉泪边讲了他跟“婷儿”的故事，汽车一路飞驰，终于驶进了泉城。
    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孟醒惊愕地发现，这泉城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气派时尚，交通拥堵不堪不说，街道也土里土气的，看起来跟个大号的县城似的。
    很快，葱省电视台就到了。
    孟醒刚下车，选人导演小黑就挂着满脸灿烂的笑容，极其热情地把他们一行三人迎进了门：“珍妮老师儿，孟老师儿，麦老师儿，欢迎欢迎！”
    孟醒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一个普通练习生，可不是什么老师。”
    珍妮忙拽了拽孟醒的衣角，赶紧解释道：“人家泉城的人，见了谁都叫老师儿。每年九月十号，泉城人全员过节。”
    孟醒这才恍然大悟：“小黑老师儿，不好意思。”
    寒暄了一会儿，孟醒和麦硕就被葱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拉去了换衣间。
    既然是选秀练习生，一会儿上节目，自然是要穿训练服啦！
    孟醒穿一身哈密瓜绿，麦硕实力强不少，着一身水蜜桃粉。
    换好衣服，两人又被拉到化妆间。
    孟醒本以为这次又要像在劈里化妆一样，没半个小时搞不定。
    没想到葱省电视台的化妆师三下五除二，两三分钟就给搞定了。
    喷了点啫喱水，给头发定了定型。
    简单涂了点遮瑕膏，遮了遮脸上很明显的小红痘痘。
    修了修野蛮生长的凌乱杂眉。
    完事儿了。
    孟醒感觉他这一脑袋丰富多彩的彩妆知识无处施展。
    均匀肤色，清透自然的粉底液呢？
    眼睑下亮亮的卧蚕粉呢？
    嘴巴嫩嘟嘟的唇釉呢？
    控油定妆的散粉呢？
    看出了孟醒眼里的疑惑，化妆师小姐姐笑得灿烂，主动解释道：“孟老师儿，你可能不知道，俺们葱省电视台除了华夏最土电视台，哈哈，这个名号之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叫人间照妖镜。”
    “俺们台化妆风格一向比较清淡素雅。女艺人妆还浓一点，男艺人我们一般都化得很简单。而且，我们节目也不搞什么美颜滤镜，不管长什么样，都原汁原味播出去。没办法，俺们葱省人儿，就是这么实在！”
    孟醒赶紧配合地点点头：“实在实在！你说得对，化着浓妆去参加运动大闯关，确实不太方便！”
    他倒没啥意见，一旁的麦硕可能嫌自己上镜气色不好，又让化妆师小姐姐给他补了层玫瑰豆沙色的口红。
    化完妆后，小黑把孟醒和麦硕领到了后台。
    孟醒偷偷往录制现场看了看。
    场地虽不大，布置得倒也温馨。
    一张淡蓝色的单人棉麻沙发，是主持人的位置。
    隔着一支摆着鲜花的藤编茶几，是一张能同时坐下三四个人的大红色皮质沙发。
    这就是嘉宾的座位。
    孟醒又忍不住往观众席看去。
    观众席面积也不大，仅能容纳100多人。
    中间的过道为楚河汉界，左右泾渭分明。
    左边，是一个个举着金黄色灯牌的麦硕粉丝，麦穗。
    右边，则是嫩绿色灯牌的笋丝。
    麦穗们高高举着气势冲天的大红横幅——
    “劈里文凭天花板，名校经硕威震天！”
    “基金债券和股票，不及台上你一笑！”
    孟醒不禁啧啧称奇，果然粉随正主，这麦穗也是，三句话不离211名校硕士。
    麦穗们凭着正主的学历碾压，一个个也是满脸傲娇。
    孟醒又忍不住把目光移向自家笋丝带来的横幅——
    “为挣外快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努力搞活民营经济，早日实现共同富裕。”
    “醒醒子，快乐打工，勤劳致富！”
    好家伙！
    竟然有三个横幅。
    起码在数量上赢了。
    眼看录制时间要开始了，孟醒和麦硕被小黑请进了录制现场，还说主持人一会儿就来。
    刚踏进现场，台下50来个麦穗就喊出了万人军训拉歌的滔天气势，震得摄影棚天花板都快塌下来了——
    “啊啊啊啊！花花世界迷人眼，唯有麦硕最耀眼！”
    “啊啊啊啊，我的硕皇，无限猖狂！”
    “硕宝硕宝我爱你，在我心里你两米！”
    笋丝听到隔壁的喧闹，不禁面面相觑：参加这种节目，要喊这么多句口号嘛？
    糟了，笋丝只准备了一句。
    她们默契对视了几眼，迅速达成一致意见：没事，一句就一句吧，反正这场地不大，有回声效果，一声抵好几声。
    笋丝异口同声大喊道：“醒宝离乡进城务工，全体笋丝夹道欢送！”
    孟醒两人忙露出职业微笑，朝粉丝们热情打招呼。
    麦硕优雅如仙鹤一般，缓缓坐在了红沙发上。
    孟醒也不客气，紧挨着他坐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他隐形的翅膀上。
    坐了一会儿，只见各工种的工作人员仍在忙忙碌碌，节目还是没有要开始的意思。
    主持人一直也没有露面。
    孟醒正疑惑，后台那儿突然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倩影。
    这倩影从黑暗中款款走出，慢慢走入通明的灯光里。
    她越走越近，脸庞也越来越清晰。
    等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彻底暴露在大家眼前的时候，瞬间引来一声声惊呼。
    这干练的发型，这冷峻的眼神，这犀利的目光，这睥睨万物的强大气场。
    不是阿晶，还能是谁？
    孟醒心里一惊：她不是宣布暂停工作，要跟某网文大神一块结婚生子嘛？
    怎么这么快就复出了？
    难道，小作坊里传出来的那些小道消息，说他俩性格不合时有争吵，阿晶当街暴打未婚夫，还教唆自己养的小狗咬他养的小猫咪的八卦，都是真的？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阿晶眼中目光幽冷似箭，一下下射在了孟醒的心上。
    还没被提问，孟醒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这阿晶一会儿不会问他特别尴尬无情的问题吧？
    他这下终于明白，为啥会有小女艺人被阿晶问哭了。
    这个女人，还没说话，就让人忍不住颤栗了。
    阿晶还是原汁原味的风格，笑都不笑，寒暄都省了，一上来就单刀直入，狠狠捅了孟醒二人一刀子——
    “很多网友都说你们这些男团选秀练习生，给现在的青少年树立了不正确的价值观。很多未成年人看了选秀之后，学都不想上了，就想着跟你们一样，当明星挣快钱。你俩怎么看？你觉得自己有罪吗？”
    此言一出，台下众粉丝吓得都不敢说话。
    阿晶，不愧是你！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现在确实有一大批未成年看了选秀节目之后，吵着闹着不上学了，也要跟节目里的哥哥姐姐一样，唱歌跳舞当偶像，当大明星。
    这是关乎祖国的花朵，华夏千年基业的大事，不是随便抖个机灵就可以混过去的。
    麦硕也不回答问题，也不看阿晶，反而微笑着看了看孟醒，摆出一副绅士气度，蛮有礼貌地说：“你先答。”
    说完把话筒塞到了孟醒手里。
    孟醒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这麦硕的意图。
    他可真鸡贼，知道这个问题不好答，就让自己先打头阵，自己再根据阿晶和观众的反应，调整自己的回答。
    行吧，那就让我孟醒来个抛玉引砖吧！
    他大脑飞快转动了好几圈，疯狂燃烧了一大片脑细胞后，举起了话筒，拿出了谢语人给自己上课的架势，板着个小脸儿，如高中时代班主任一样严肃，大道理滔滔不绝——
    “说实话，如果孩子们从来都没有艺术梦想，也不享受舞台，只想当大明星捞钱，这种心态肯定是不健康的，是畸形的，也是我们所有秀人需要反思的。”
    “我想对镜头前的小朋友们说，不要只看到偶像的光鲜亮丽众星捧月，也得想想，他们在幕后洒了多少汗水，流了多少眼泪。勤奋，拼搏，绝不放弃自己，这才是你们该从偶像身上学习的。”
    孟醒这番长篇大论，瞬间引来众人侧目。
    看把孩子吓得，都成啥样了。
    一张嘴就是老教导主任了。
    看孟醒的回答相当无趣，阿晶又把目光瞄向了传说中的大学霸麦硕：“你是211经济学硕士，学历是PICK103最高的。虽然顶着名校硕士的光环，可你在PICK103的名次，也不是很靠前，人气也不在上位圈，出道几率不大。你觉得自己亏不亏？当练习生有没有浪费你的高学历？”
    孟醒在心里暗暗为阿晶叫好：问得好！
    这下看麦硕怎么回答。
    麦硕听到这个问题，竟丝毫没有慌乱，一脸云淡风轻。
    显然，他早就联想到了早晚有一天，会被问到这个问题。
    他淡定背起标准答案：“我觉得不亏。经济学研究生这一段经历，开阔了我的视野，涵养了我的气质，培养了我的自信。我就是带着这些，昂首阔步走进了PICK103的大门。也许我最终无缘出道位，可在PICK103这段珍贵的经历，也足够我回味一生了。”
    麦硕这番高谈阔论一出，引得众麦穗尖叫连连。
    哥哥真会说话！
    哥哥谈吐优雅，腹有诗书气自华！
    孟醒也不禁在心里赞道：“不愧是高材生，小嘴叭叭的，就是会说。”
    只有阿晶，见惯了大场面，面部没有任何波澜。
    她紧随其后，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参加PICK103之后，你的硕士毕业论文——二手房交易环节个人所得税的税收归宿研究，在智网上的下载量已经破万了，你怎么看？”
    麦硕显然没准备过这个问题，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天真地问：“智网？啥是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