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个壮丁去选秀

    
    从备采间出来，孟醒吓得浑身冒汗，身上的训练服都被后背沁出来的汗水濡湿了一大片。
    他心砰砰直跳，走路都有些踉跄了，脑子空白如纸，翻来覆去只回荡着一句厉鬼狞笑着催魂索命般的笋言笋语：“民选巨C醒小宝，出道花路已铺好！”
    孟醒心慌得不行，艰难地扶着墙，一路辛苦跋涉，双腿哆嗦着，艰辛摸索回了训练室。
    刚进屋，胡罗罗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昨天还有说有笑的孟醒，现在正满脸颓然，一滩烂泥一样歪在墙角，两眼发直，瞳孔涣散，口歪眼斜，跟刚猛灌了一大瓶强效敌敌畏似的，一副生无可恋，慷慨赴死的模样。
    胡罗罗也顾不上练舞了，直直朝着孟醒飞奔而来，疯狂晃动着他僵直的身体，焦急问道：“醒哥，是谁把你气成这样的？！你跟我说，我铁定帮你揍他！”
    孟醒心里瞬间泛起一股暖流，紧紧拉着胡罗罗的手，异常感动地说：“老弟，关键时刻，还是你对我好。实不相瞒，是我那四万笋丝把我活活气成这样的！”
    一听“笋丝”的名字，胡罗罗立马吓得甩开了孟醒的手，chua的一下弹了出去，连连摆手：“对不起醒哥，我可不敢招惹你家笋丝！”
    孟醒和他凄然对望，语气绝望：“别说你了，我都没办法。我真想给缺德笋丝跪下，求求她们放了我！”
    胡罗罗拽着他的胳膊，使劲儿把他拉了起来，小声说道：“醒哥，你先别丧了，一会儿陈可盈导师要过来和我们一块练舞，可别再让她抓到你表情管理失败，把你臭骂一顿了。”
    一听“陈可盈”的名字，孟醒瞬间浑身一激灵，意识清醒了不少。
    三公舞台，是需要导师和学员配合完成的。
    高羊羽选的这首妖娆魅惑的撑腰，合作导师正是高冷御姐陈可盈。
    只不过，奇怪的是，别的小组分配的导师，都过来好几天了，跟练习生们磨合得都差不多了。
    只有撑腰组的陈可盈，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没有出现在PICK103里，自然也没有跟着选手一块熟悉舞台。
    有人说她脸上打的那些专门丰额头的玻尿酸原液吸收得差不多了，又去美容医院补打了。
    有人说她眼看PICK103的口碑一天比一天差，在“麦硕假硕士”事件发生后，彻底忍无可忍，害怕这破烂节目连累自己的名誉，一气之下解约跑路了。
    甚至还有更邪乎的，说她实在受不了刘小莽明里暗里的频频示爱，月黑风高夜把刘小莽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后，潇洒走人了。
    总之，陈可盈的去向，是一个谜。
    现在听见冷口冷面的陈可盈要回来了，孟醒不免有些害怕，反复跟胡罗罗确认消息来源可不可靠，还好奇地问：“她这么久没回来，到底干啥去了？”
    胡罗罗低声回道：“刚从小喇叭那儿得到的热乎八卦，陈导师出去拍戏了，昨天晚上才回来。”
    “拍戏？！”
    孟醒惊了：“开玩笑吧？陈导师之前不是一直在K国当练习生，学的都是唱歌跳舞哎，我没听说她接受过表演培训啊。再说了，她不是刚回华夏发展嘛，回来之后也没时间上表演课吧。她，能演戏？”
    胡罗罗立马向他投去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醒哥，不是我说你，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谁告诉你演戏必须要科班出身，接受过专门的表演培训了？谁告诉你演戏必须有演技了？”
    “现在这影视行业，像陈可盈这样有颜值有人气的小花，那可是香饽饽呢！换句话说，只要背后有人愿意捧，有粉丝愿意看，别说陈可盈，就是头小母猪，也能拍戏呢！”
    孟醒有些悟了，他点点头，故作聪明地回道：“明白啦。依我看，像陈导师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演个戏份不多的女配，还是可以的。”
    胡罗罗一听这话，又猛然摇头：“非也非也。咱们陈导师可不是什么配角，人家演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女一号呢！古庸大师的武侠经典《边城屠龙记》你看过吧？她演的就是女主，丁芷若！”
    孟醒都被他说懵了：“不可能啊！丁芷若可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物，她有温柔隐忍的一面，也有毒辣狠绝的一面。要想把她演好，没有强大的演技和丰富的阅历，我看够呛。咱们的陈导师第一次演戏，她，真的能行吗？”
    看孟醒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担忧，胡罗罗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用替人家操心了。你还是不懂现在电视剧营销的套路。”
    胡罗罗人小鬼大，摇头晃脑，振振有词：“等电视剧快上了，先放几张精修到妈都不认的漂亮剧照，吹一波颜值艳压。”
    “等剧正式上映了，自然有陈导师的粉丝充当自来水，在网上疯狂夸她演的好，疯狂花式安利给路人。”
    “要是有网友敢质疑她的演技呢，粉丝就倾巢而出，把这人强行判定为对家的黑粉，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瑟瑟发抖，一句差评都不敢说。”
    “到时候再请点水军，在微博和各大论坛狂吹一波，黑的都能给吹成白的。”
    “最后呢，陈导师的团队再给她买点看似高大上，实际上是分猪肉的，根本没啥含金量的奖，拿这个奖继续忽悠无知路人。”
    听完胡罗罗口中这一整套流水线营销流程，孟醒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暗叹道：“现在的华夏影视圈，已经这么乌烟瘴气了吗？”
    胡罗罗不忘贴心提醒道：“醒哥，等陈导师来了，你能不能开心点，管理好你的表情。我听说，她是憋着一肚子气儿回来的，脸色很难看呢！”
    孟醒不解：“她都演丁芷若了，她还有啥不高兴的！”
    “我听说，她家团队跟男一号家撕番不成功，她只拿了二番，生了一肚子闷气呢！”
    胡罗罗老实回道。
    撕番？
    二番？
    这，可又触碰到孟醒的知识盲区了。
    看孟醒双目茫然的样子，胡罗罗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番位这个概念呢，本来咱们华夏是没有的，这是个从隔壁J国传来的舶来品。”
    “番位呢，就是指演员在演员表上的位置。男一号和女一号谁排第一，谁就是一番。那么排第二的那个人呢，自然就被第一压番了。如果两家都想当一番，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这就叫撕番。你，懂了吗？”
    孟醒瞬间茅厕顿开：“懂是懂了，可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番，有什么用呢？不管男的女的，谁是电视剧想重点突出的对象，谁当一番呗。为了个第一的位置撕起来，至于嘛。”
    胡罗罗撇撇嘴：“你倒挺想得开呢，可惜人家不这么想。谁当一番，意味着谁的咖位更大，影视号召力更强，自然谁就更有排面。当然了，这剧要是爆了，实绩可是要算到一番头上的！”
    孟醒听得云里雾里，他不由得叹道：“隔壁J国怎么净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啊！”
    他还想追问几个问题，就见陈可盈板着张脸，一脸阴云地踏进了门。
    孟醒有些怯怯的，偷偷瞟了一眼陈可盈。
    她那张雪白的俏脸，精致的五官，都被严肃阴沉的面容扭曲得狰狞了，看起来凶相毕露，十分不好惹。
    胡罗罗赶紧拽了拽孟醒的衣角，声音极轻：“醒哥，别忘了表情管理哦！”
    孟醒也不想再被她训一顿，乖乖听话，强行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表情。
    陈可盈犀利毒辣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又在知名表情管理困难户孟醒身上足足多停留了好几秒，才重新移到了C位高羊羽身上。
    惹得孟醒脆弱的小心灵好一顿震颤。
    现在，陈可盈高羊羽这对“高冷毒蛇美御姐x弱鸡怂萌帅弟弟”的民间CP，正被广大秀粉嗑得相当带劲，是热度仅次于“一枕黄粱”的PICK103高人气CP。
    不过，陈可盈本人对废柴美人高羊羽，并没有格外客气。从主题曲教学开始，就经常把这个四肢顺拐的小废物单独拎出去，边骂边教。
    陈可盈看了一眼自己要合作的乌合之众，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这简直是老弱病残代表队啊，地狱级别的合作难度。
    她长叹一口气，冷着一张脸，语气也冰冰的：“你们这个组呢，歌舞功底都不是很强。这样吧，你们先集体跳一遍，我看一下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快步走到电脑前，按下了音乐播放键。
    性感轻快的旋律，很快落了下来。
    这几人手忙脚乱排好队形，高羊羽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跑到了队伍最前面。
    其他五人整整齐齐，树墩子一样，杵在后面。
    “Partygirl之道，姐妹为你撑腰～～”
    “死亡歌姬”高羊羽瞬间如狂浪小野猫附身，捏着个小细嗓，嗷呜嗷呜喵出了第一句歌词。
    此声一出，群魔乱舞。
    只见这六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左奔右跑，上蹿下跳。
    欧美夜店脱衣女郎钢管舞风，华夏古代青楼头牌淫词艳舞风，非洲野猪误撞电网四蹄乱蹬风，马戏团从业者街头激情耍猴风……
    陈可盈越看越窝火，本就冷若冰霜的臭脸，现在涨得通红，快要喷出火来了！
    她“啪”的一声停止了伴奏，用凶狠的目光直直戳着高羊羽，陡然怒吼道：“高羊羽，你作为C位，就是这么以身作则的吗？你跳了些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不敢说话，慌忙低下了头。
    “其他人先看着平板自己练，高羊羽到前面来，你动作最多，我先把你教会了！到今天晚上还跳不好的，就别在这个组呆了！你们不配跟我陈可盈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陈可盈指了指高羊羽，示意他凑过来。
    孟醒则心惊胆战地跟着其他四人，默默退到了训练室后面。
    实话实说，他们小组六人，跳得确实不咋地。
    高羊羽练得但是蛮努力的，毕竟羊圈们把他投到这么高的位置，他又是撑腰当之无愧的C位，必须要好好练习，交出一份及格线以上的答卷。
    而孟醒五人呢，前几天练习的时候，都没有那么投入。
    毕竟自己只是高羊羽的陪衬，而且看看自己的排名，晋级铁定无望，根本没有必要拼。
    现在，看着陈可盈怒气冲冲的样子，这废柴五人组不得不对着平板，认认真真，毫不懈怠地练起来。
    孟醒心里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像吃了一吨黄连那样苦涩。
    他已经够烦躁的了，根本没有心情好好练习，只想蹲在墙角大哭一场。
    没想到，现在还要看在陈可盈的面子上，积极营业！
    加入PICK103以来，他为了别人的梦想，为了自己的钱途，为了男人的尊严，积极练习也就算了！
    现在，竟然要为了照顾陈可盈的脾气，拼了命狂舞！
    孟醒带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怨气，机械又麻木的，一直跳到了晚上八点。
    中午，陈可盈也只是放他们出去简单吃了个午饭，紧接着就让他们回来了。
    她带完高羊羽后，又领着废柴五人组，一点一点抠动作。
    所有人动作抠完了，又要齐跳一遍，让陈可盈验收成果。
    跳到第八遍的时候，前来验收的陈可盈才勉强点头，答应放他们回去休息。
    饥肠辘辘肌肉酸疼的孟醒，训练服湿得快能掐出水来了。
    他拖着同样跳成残废的胡罗罗，哭丧着脸，步履维艰朝着宿舍楼一步一挪。
    好不容易走出了训练楼，小圆子就从身后追上来了，拉着孟醒朝大铁门狂奔，边跑边喊：“孟哥，快去看看吧，笋丝给你准备了生日惊喜！”
    孟醒一听“笋丝”，本能地后退好几步，没想到跳成残废的他，根本没有力气抵抗小圆子，一路生拉硬扯，被强行拽到了大铁门。
    孟醒脚步虚浮，两眼发晕，奇怪，哪里有笋丝的身影？
    模模糊糊中，他抬头望天，只听得“嗡嗡嗡”的响声由远及近，黑暗深邃的夜空，突然飞来一大批不明物体，像是大号的萤火虫，尾部散发着幽幽绿光！
    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架架先进的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一会儿排成一字型，一会儿排成人字型，在空中尽情盘旋飞舞。
    到最后，它们竟排成了“MX21”绚丽壮观的字样，染绿了那一方寂寞幽深的天空。
    孟醒看得懂，这不就是“孟醒21岁生日”的意思嘛。
    他正惊叹着笋丝的雄厚财力，突然，一架无人机猛然加速，朝着孟醒直直俯冲下来，径直停靠在他的胳膊上。
    它的尾部，还挂着一个锯齿状的黄色物体。
    孟醒好奇地取下来一看，呦，这不是流金少年101家决赛夜给C位拿黄纸糊的王冠吗！
    他正发懵，突然间，一双嫩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纸糊王冠，猝不及防扣到了他脑门上。
    大铁门外，不知何时蹿出来20多个笋丝，为首两人端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还插着两根“37”字样的红色蜡烛，闪烁着豆大的摇曳微光。
    孟醒指着蜡烛，惊诧道：“孩儿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今年21岁，不是37岁哦！”
    端着蛋糕的笋丝大笑着解释道：“醒宝对不起，我们订蛋糕的店家说了，没有1，2字样的蜡烛啦！我们就要了3，7这两根。反正三七二十一嘛，差不多的，差不多的！”
    孟醒还没反应过来，这笋丝又满脸洋溢灿烂笑容，激情澎湃说道：“醒宝，笋丝们不辱使命，实现了对你的承诺！”
    “你猜”，她指了指“MX21”：“这是什么意思？”
    孟醒不假思索答道：“孟醒21岁生日快乐呀！”
    “不是哦！”
    笋丝摇摇头，大笑不止：“笋丝发下重誓，要在你21岁生日的时候，把你投到第21名。现在笋丝们可以骄傲地宣布，我们做到了！”
    她掏出手机，划到PICK103人气助力排行榜页面，拿给孟醒看了看。
    孟醒一把夺过手机，定睛一看，自己的名字果然出现在第21名！
    如果一直保持这个势头，那必然是要进总决赛了！
    孟醒觉得，必须要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当面跟笋丝说清楚了。
    他示意喧闹的众笋丝安静下来，异常真诚地说道：“孩儿们，说真的，你们别再为我投票了。我走到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很想回家继续经营小卖部，真的不想进入总决赛，我也根本不想成团出道！”
    他把心一横，提高了嗓门：“孩儿们，我这么不珍惜你们的打投，这么不在乎你们的感受，你们都散了吧，咱们早就不是双向奔赴的浪漫感情了！”
    谁料，此话一出，竟引得众笋丝哄堂大笑。
    端着蛋糕的笋丝抬头一笑，幽幽回道：“没关系的醒宝，你不在乎我们的感受，我们也不在乎你的感受！我们虽然背对背双向奔赴，可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相遇的！”
    听完这话，他呆愣了两秒，大头朝下，狠狠栽倒，大脑袋直直拍进蛋糕，鼻孔深深插进这片厚重黏腻的奶油里，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