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万福金安

第十七章 为何而来

    
    两人前脚刚走,徐少卿放下茶盏,“有一事需要元之兄帮忙。”
    ‘滴答滴答……’
    屋外雨雾渐收,狂风吹过,吹灭屋里一盏烛火,陈元之道:“直言。”
    “三日后,送四皇子回京……”
    听到此,曾言俏迈开步子跟上翠果,跟着人进了隔间,换了衣裳回去时,陈元之与徐少卿正下着棋,听见动静,齐齐回头看去,缃衣添神韵,婷婷娉娉有风姿,明眸采媚,人比花娇。
    只是……
    “姑娘不会梳妆?”
    发间毫无装饰也就罢了,那流苏髻还真是怎么看,怎么歪呢……
    徐少卿与陈元之对视一眼,两人不由得想起初见这姑娘时的模样,内心甚至有些庆幸,至少这姑娘今天梳头了?
    曾言俏顿觉无地自容,她这发型本是照着绿箩当初给她梳过的样式原原整整束好的,奈何,脑子学会了,手还没有,能梳成这样已是十分尽力,再说那天离开的仓促,就连一件像样的发饰也没带,便只能这样凑合了。
    曾言俏突然觉得,人太心细也不好。
    就像宋广临,该吃吃,该嫖嫖,哪里会管她像人还是像鬼。
    过半晌,她勉强笑道:“会是会,只是最近……不太方便,因此,随便了些。”
    她这一说,徐少卿就明白了。原是宋小王爷苦了这姑娘,乍一看,这娇花般的女子,无父无母,又被小王爷劫了去,也不知在那烟花巷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心中一闷,一股怜惜之情涌了上来,便顾不得太多,又问:“小王爷待你不好?”
    “也说不上不好,只是他,很忙。”
    忙着夜夜把酒话美人。
    曾言俏淡定入座,若无其事端起茶杯,心下祈祷:“别问了别问了!越问越显得我可怜!”
    然而,徐少卿并没领会其意。
    ‘啪!’,这人怒放棋子,沉声道:“小王爷无非就是忙着那档子事!他既带走你,为何不好生相待?反要让人跟他过那些不三不四的日子!”
    “嗯……”曾言俏不知他怒气从何而来,只道:“其实也没那么糟,我们吃得很好。”确实是吃得很好,顿顿玉盘珍馐,山珍海味,说到此,她沏了杯茶:“只是月姬坊确实不是久居之地,我也正打算找个新活计,起码能养活自己。”
    说罢,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这行走江湖属实困难,更不知当今局势如何,要想找条活路,还是得该寻求帮助时就果断放下脸面才行。
    “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建议?”
    陈元之观察她许久,先问:“可会针线?”
    徐少卿莞尔:“元之兄开什么玩笑?这针线活自然是会的,曾姑娘原是西市庄稼人,想来针线手艺也不会太差。”
    “不会。”曾言俏十分笃定,要说针线,见是见过,只是古人那些刺绣手艺,那是看也看不懂,让她穿个针倒还行,要以此谋生的话,不是她饿死,就是雇佣她的人被气死。
    徐少卿面上一怔,心中倍感稀奇,想了想,以为这姑娘是不想做针线活,正颔首表示理解,一旁的陈元之笑着,又问:“纺线,织布,刺绣,缝纫,什么都不会?”
    曾言俏道“是”,陈元之眼中一缕奇异光芒闪过,像是确定了什么,冷不丁的抛出一句:“看过《西游记》吗?”
    看过《西游记》吗……
    看过《西游记》吗?
    听到这句话,曾言俏险些没泪流满面,静谧的大堂,她不觉呼吸都变急促,红着眼眶,眼神炙热的看向屋里人,过晌久……
    “从小就看……”她声音颤抖得厉害,那陈公子托着茶杯的手也颤抖得厉害,两人相视着起身:
    他问:“姑娘从哪里来?”
    她答:“从公子的回忆里来。”
    霎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暖堂秋风过,青鸟乱晨宵,风声渐渐,止于清晖露起时。
    他道:“难怪,我觉得你如此特别。”
    她道:“你也果然和旁人不同。”
    徐少卿被两人间的气氛隔绝在外,发愣许久,犹豫着开口道:“两位,认识?”
    两人不约而同:“不认识!”
    说罢,四目相对,翠果在一旁傻乎乎拍掌,“认识认识!”,过一会儿又歪着脑袋连连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徐少卿失笑:“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陈元之道:“有些渊源。”
    曾言俏加以解释:“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对!”陈元之应声,锁着徐少卿肩膀送往门口,下起逐客令,他道:“徐兄,曾姑娘就留在我这儿,正巧我过段日子出远门,就让她替我照看翠果,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罢,大手一推,将人推出门,‘啪’,一关门,再回首,潇潇洒洒立门边,严肃凝眉:
    “你……”
    欲言又止,无限打量与审视。
    曾言俏心一紧,他又撒了欢的扑过来:
    “我好开心啊!”
    门外风声未歇,徐少卿并未走远,一身玄青色长袍,逆风站在巷口,显得那身影越发挺拔,只是他眸中暗色沉沉,目光所及之处,是明堂里相交的两个人影,挽着手,高兴得上窜下跳。
    他知道那女子躲在门外偷听,本想将人骗去无人巷暗杀之,谁知,她竟毫无防备,甚至主动停下脚步,当着他的面露出后背,只要他随意下个杀手,这人明早就得曝尸于西市。
    她明知那些阴谋,为何不害怕?
    为何在他道出身份后又如此紧张?
    他又为何要一时心软留下这个隐患?
    她和陈元之到底有个渊源?
    不解,好奇,沉郁,困惑,纷纷笼罩左右,地上的人影浅又长,似要随水迹淡去,须臾,他转过身,远山之中,一片片晨光洒落大地,巷弄里雾气重重,他走进迷雾,脚步迟缓又沉重,走了这一路,便想了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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