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万福金安

第三十四章 谋相思(二)

    
    .
    .
    “叮玲叮玲~”
    半时辰后,月深,映出永安街上三个黑影,那是一高一矮两人人影,还有一匹玉骆马,正走在街道中央,那马儿通身雪白,带着一撮黑鬃毛,鬃毛被人剪成三花,每一块各缠朵大红花,马鞍上系满七彩小铃铛,沿着胸带到鞧带,一路“叮玲叮玲”响着。
    也不知月姬坊的姑娘怎么系上的,愣是将彩铃铛用极细的绣线沿着马鞍上的小孔洞缠了十几圈,想解开,那是不可能的。
    那宝塔形鎏金狩猎当卢上头,红翡翠玉珠子镶嵌,鞍桥上,左右各八个同心结,云珠周围,一圈南洋珍珠包裹,每一片杏叶下坠三层金片叶子,每走一步,彩铃摇晃,金叶摆荡,随着那马鬃上的三朵大红花迎风招摇。
    “叮玲叮玲”。
    曾言俏牵着玉骆马,一时不知该说这些姑娘好富有,还是该夸她们真手巧。
    反正宋广临这马估摸着是成精了,这一路上撂着马蹄撅着臀,走得威风堂堂,那神情,好似知道自己这一身很昂贵似的。
    曾言俏只觉十分羞耻,于是放长缰绳,走快了些,玉骆马‘哒哒哒’加快脚步跟上,走得高兴了,小跑两三步,又在前头等着两人。
    远远落在两人身后的徐少卿等人见状,越发放慢了脚步。
    只因世子爷不光不嫌那马儿丢人,面上还挂着几分浅笑。
    既如此,那就让这路走得在漫长一些。
    月色铺了满路,石板路上遍地皎洁,晚风徐徐,拂过宋池渊袖口,那素袖里藏着斑驳光影,衬他玉手纤长,指尖微红。
    曾言俏微侧目,问:“世子殿下冷了?”
    宋池渊淡然睇来一个眼神,唇边笑容未散,随他丹凤眼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更添几分灵动,似正经想了想,反而问:“你冷?”
    她颔首,只道:“不冷。”
    她是不冷,只是看出他穿得单薄。
    “要不世子殿下先乘轿回府,我随后。”
    笑意瞬凛,宋池渊道:“不用。”,玉手一抬,就势接过她手中缰绳,掀袍,抬腿,踩镫,翻身上了马,月色照亮他容颜,皎若明玉。
    他转头,将手一伸,“虽冒昧,姑娘若是冷,就请与池渊同骑回府。”
    这世子殿下是真个与宋小王爷全然不同,曾言俏记得清楚,上次骑马时,是被宋广临半拖着甩上马背,这次,是这人朝她伸出半弯的掌。
    若是她伸手了,他会将她手扣住,带她回家。
    她心中明明做好准备,但在触碰到他微凉指尖时还是忍不住一颤。
    那冰凉的手一用力,人便上了马。
    淡淡岩兰草香气,纯净冷洌,几许檀香点缀,让人心神安定。
    曾言俏想,若是没有胯下这匹花里胡哨的玉骆马,或许这夜会更美妙几分。
    只是她身前那人似乎毫不在意。
    她轻坐于马后,轻拽那人衣摆,“世子殿下不打算派人去找公主?”
    那人昂首策马,带她缓慢行走在宽阔无人的大路上,一匹喜气洋洋的马儿,映衬马上两个身影,他素衣轻便,她绯衣垂落。
    “公主既有心要躲,谁能轻易寻得,倒不如想想她何故离开。”
    注意,这里他说的是“她”和“公主”,而并非“皇姐”。
    曾言俏也谙知他与这位公主必定是关系不好了,“公主不想和亲,离开也算是意料之中。”
    闻言,宋池渊微侧头,只见她肩膀消瘦,月色下,显出瘦瘦的骨,他道:“世事无常,意料之中时,必有意料之外发生。”
    曾言俏细细揣摩这话,好像听起来,是有那么点意思,她便产生了好奇:“传闻世子殿下年少禅心,敢问禅的是什么心?”
    落在两人身后的众人闻言,汗颜!
    如此月光美景,这姑娘竟要与世子爷谈‘心’,众人纷纷抬头望了眼月色,心道:“辜负,十分辜负!”
    宋池渊沉吟片刻,本不想作答,玉骆马摆着蹄,慢悠悠拐进小巷,幽深夜里,他话音清冷,宛如月色空蒙,“心生万物,愿愿念念,皆出自于心,此心,或许能参透万事。”
    他却对这姑娘的悟性产生一丝好奇。
    “世子殿下的意思是,公主离开是因心有所思,却未必是众人所想的那样?”
    他听言,些许满意,沉声,想深入探寻她的悟性,“仅这些?”
    她黛眉微蹙,“还有?”
    他浅笑,“无穷无尽。”
    意思是你懂得太少了。
    她松了一只手,轻磕朱唇,思索着,玉骆马一走出窄巷,撒欢似的跑起来,姑娘顿时失去重心,脑袋往他背上一头扎过去,双手下意识攀住他腰身,摸到了硬硬的骨。
    忙松手,才不要,就着搂紧了,含着笑,暗自窃笑,道:“冒犯了,世子殿下。”
    他身子一滞,沉息,只道:“无碍。”
    无碍?那就是给冒犯咯?姑娘肩膀抖了抖,往前贴近了些,他手冷冰冰的,身子却像个避风小火球,一边遮挡着风,一边温暖身后的人。
    她又问了一次:“世子殿下冷吗?”
    这话问得软绵绵,略带无辜,却让人探出几分不怀好意。
    他本想回声“不冷”,话音卡在喉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由此,赶着马走快了些。
    意思很明显,回去便不冷了。
    曾言俏咬着唇,不想这人如此经不起撩拨,她仅问冷不冷,他就想跑了?
    她赌气,向后挪了点。
    早知就该在注意些,下次定要点到为止!
    不多时,两人到了召南王府前,碧华守在西南角门,见了马上相偎的两人,满是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有人搅进她的美梦,亵渎她的迟归月色。
    她虚着眼细看,那人是……
    原本要替公主出嫁和亲的那个替身,老王爷假借续弦迎进府的十九!
    她咬牙,眉间凛然。
    这女子该死的,该被小王爷杀死,或该替公主和亲被羌人虐死,为何还活着?
    为何像个娇巧女儿郎坐在她心爱男子身后?
    须臾,她恍然明白,那是小王爷和公主失踪了,让这枚棋子忘记自己身份。
    但她却记得,要将没用的棋子碾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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