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公让药芝娃娃坐在自己的肩头,他行走之间,看着林间从树梢上漏下稀稀疏疏的光,被地面上的石色一映,团团簇簇的,如盛开的明花。
他想了想,开口征求意见,道:“公子,我们先在这九头峰看一看?”
青寸山中五座山峰,各自分为千仞峰、梨花峰、九头峰、猿巢峰以及断鞍峰。因有大虚御阵笼罩,是以此处并无天灾人祸,每座山峰皆有胜景巧妍,瑰丽风光,山中茂林遍植,处处飞泉流瀑,深涧沟壑数不胜数,也不知哪一处便是那一气药芝藏身之所。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五峰之一的九头峰。
“九头峰。”
陈玄剑丸垂于眉心,如悬冷珠,把四下氤氲成一片寒色,让自己保持平静,对于芝祖的遗蜕所在,他隐隐记得原著上提过的是断鞍峰,只是拿不太准。
毕竟他当日看书,也是走马观花,一目多行,能记得这断鞍山还是因为他一个好朋友的家乡有个鞍字。
反正如今在九头峰上,先走一遭,不行的话,就直接去断鞍峰。
“好。”
石公也有探寻九头峰的打算,他侧头说了几句后,肩上的药芝娃娃咿咿呀呀叫了三五声,然后一下跳到地上,手脚并用,在前面带路。
据芝童所言,芝祖修行之时,曾在这五座山峰中游走,是以各有一处穴府留下,而那蜕下来的躯壳,便极有可能藏身在其中某一处洞府中。不过这五座洞府都是在山势隐秘之处开辟,外人难以发现,除了那种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或者有奇异能力的,只有这小童带路,才能探访。
果不其然,上山下坡,走走停停,攀树登岩,来来回回,终于到了一处不断吐出馥馥兰芳的岩穴。
到了这里,药芝娃娃停下来,它一手指着岩穴,一边对着石公,咿咿呀呀叫唤,奶声奶气的,很是清脆。
“这就是其中的一个洞穴了。”
陈玄扫了一眼,对石公,道:“石公,你和这小童下去看一看,我在上面守着,免得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了你们。”
石公深深地看了陈玄一眼,他可是知道,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毕竟刚才已见到,这寻隆吴氏已宣布封山,一旦被他们碰到,以吴氏的霸道,必然不允许有外人在。到时候,冲突不可避免。
不过此事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牵着化形药芝,进入洞穴,争取早日找到芝祖遗蜕,早一点出来。出来的越早,用的时间越少,被吴氏发现的可能性就越低。
陈玄见石公和化形药芝小童一起进入洞穴,消失不见,眸子变得冰冷,然后念头一起,悬于眉心的星辰剑丸滴溜溜一转,分化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森森然的杀机弥漫四下,覆盖周围。
凝神戒备,蓄势待发。
只要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有飞剑斩下。
做完这一切,他就安安稳稳坐下,闭目宁神休憇。
一晃就是三天过去,陈玄若有所觉,睁开眼,望了过去。石公正从洞中拄杖而出,虽然忙碌了三天,可仍是精神健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而那芝童坐在此老肩头上,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陈玄。
石公冲着陈玄摇了摇头,道:“倒叫陈玄失望了,此处是一座空巢。”
陈玄长身立起,对此早有意料,所以根本不在意,挥一挥手,道:“无妨,此处无有收获,那便往下一处去寻。”
石公望了眼四周,见草木并不折毁迹象,便奇怪道:“老夫入岩穴这几日来,这吴家莫非什么动静也没有么?”
这九头峰被吴家圈定,以吴家的霸道,必然不需任何人在此山中,他本以为守在洞口的陈玄会有一场好战,可眼下看起来却是风平浪静。
陈玄看了看天色,笑道:“石公多虑了,想这九头峰辟地千里,这吴族哪里来那么多人手照看?先前所谓那封山云云,不过是威吓罢了,外面那些散修,只要胆子够大,入得山来,不定也能有所斩获”
他先前早已是看得清楚,这吴家族人此行不外一百人而已,虽然看上去不少,可眼下还要在这千里方圆的山中遍寻药芝,哪里有可能将入山之人尽皆擒住?
不过是那些散修畏惧吴族威名,不敢前来罢了。
陈玄这一行只有两人,在这群山之中可谓是沧海一粟,能撞上的可能性更是少之又少。他在此一留三日,也无一人前来滋扰。
石公呵呵笑道:“少些麻烦也是好事,事不宜迟,我等便往下一处寻去吧。”
“嗯。”
陈玄点点头,他看了看外面,道:“我们去断鞍山。”
“断鞍山。”
石公微微一怔,按照这地势来讲,离这九头峰比较近的应该是五峰之一的千仞峰,为何舍近求远,前往断鞍山呢?不过他不会多问,只点点头,一切凭眼前的少年做主。
陈玄纵起一道剑光,将石公和那药芝娃娃一起裹了往空中而去,到了云头之上,他辨别了一下方向,眼瞳之中,浮现出远方一座如被从中劈断的雄峰,那就是断鞍山了。
“走。”
陈玄认定方向,心念一起,剑光骤然而明,冷色向两侧去,荡开涟漪,以惊人的速度,离开此九头峰,风驰电掣行去。
在九头峰上,正横有一架极其华丽的飞车,撑起的华盖之下,晶沁如琉璃的光晕,再一侧,甚至还有一株宝树,冠盖亭亭,枝叶上开满霜花,俱是碗口大小,团团簇簇。风一吹,香气浮动,明色如轮,不断自上而下,徐徐坠落,然后到了一定高度,再旋而回来,不断往返。
在飞车上,立着一个青年人,头戴星冠,身披锦绣天衣,他额头宽广,双眉狭长,顶门上的玄光郁郁其色,自冥冥之中,似垂下一道绿光,弥漫其上,似断非断,丝丝相连,妙不可言。
这青年人本来沉着脸,反正自有手下人前去峰中寻找上品一气芝,他只需要坐镇中枢,坐享其成就行。可突然间,他眼中余光瞥到一抹惊人的剑光,从九头峰里,纵横而出,夭矫如惊虹,不可阻挡。
“这样惊人的剑光,”
饶是这青年人心高气傲,眼界很高,可瞥到这剑光,遥遥观之,也能够感应到那一种撕裂大气的锐利,不由得心中一惊。
他身为吴家嫡脉子弟,见识很广,只一看,就能判断得出,这一道剑光绝对是得玄门正宗真传,绝不是什么旁门散修。
“没听说有少清派的人进来,”
吴刚用手按着眉,认真思考,没有头绪,他的家族在太昊派中都很有影响,在宝芝大会开始前,就已经派人打探参加大会的人手,做到心中有数。
“咦,”
吴刚猛然间坐直身子,他突然想到一事,喃喃道:“莫非就是那溟沧派真传弟子陈玄不成?”
在进入宝会之前,他就无意间得到消息,溟沧派真传弟子陈玄化名张玄,也要进入青寸山,并且还听到这陈玄的不少消息。在其中,就提到过,陈玄驭使剑丸,一手分光离合非常了得。
那真真假假的消息,简直把陈玄说的明彩照人,和他一比,其他世家子弟也好,大派门人也罢,简直土鸡瓦狗一样,不值一提。
说实话,吴刚听到这消息,就很不高兴。
其一,都是年轻人,都年轻气盛,谁愿意被人压一头?
其二,那就是陈玄姓陈且出身于溟沧派,不论这姓还是背后的宗门,都和他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不是很对付。
不过吴刚对陈玄感兴趣,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据隐隐约约的传言,陈玄前来青寸山寻宝芝,是因为他掌握了一门独特的手段,有不小的可能找到青寸山中芝祖的位置!
刚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吴刚对之是嗤之以鼻的,他背后的势力和太昊派走的很近,所以对于青寸山的一气芝和传说中的芝祖比其他人了解。就是太昊派这样拥有独步东华的在灵种上的玄功神通的,都没有办法让玄光层次的弟子进入青寸山中,寻到芝祖。
当然了,如果让太昊派中厉害的真人前来,十之七八是可以寻到芝祖的遗蜕的。但进入青寸山的人境界都局限于化丹以下,真人是无法进入青寸山的。
可是这消息听得多了,吴刚也生出疑惑,毕竟陈玄这“偷偷摸摸”进入青寸山确实透着一股子的古怪。
以陈玄的身份地位,可以轻轻松松就能在外面得到上好的一气芝,为何“偷偷摸摸”隐藏踪迹,前来青寸山冒险?
是真的冒险。
毕竟青寸山这一带可不认溟沧派,相反的,溟沧派由于最近势头越来越盛,反而引得这一带的宗门若有若无的抵制。
再者说了,天下九州,大千世界,道术万千,神通无量,如果陈玄走了大运,说不得真有可能得到一门寻芝祖的道术或者小窍门的。
事关芝祖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芝祖。”
想到这两个字,吴刚心里火热,他可是知道这芝祖的厉害,如果自己能够得到芝祖的遗蜕,以其凝丹的话,再加上自己原本的积累,凝练出上品金丹是板上钉钉的。
“来人。”
没多想,吴刚就有了决断,他吩咐一声,唤来身边两个得力手下,低声吩咐了两人几声。不多时,两个人循着剑气,就跟了下去。
且说陈玄,驾驭剑光横空飞遁,非常迅速,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断鞍山下。
“咿呀呀,”
到了断鞍上后,站在石公肩膀上的药芝娃娃就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指着前方某一处长满桃花的洼谷,咿咿呀呀叫唤。
“公子。”
石公听完之后,和陈玄交代,道:“这芝童讲,前面的那一块大石,芝祖此间洞府便在这大石之下。”
陈玄一眼望过去,果然见有一块雄峻巨石立在深谷之中,便是结叶联枝的茂林也遮掩不住那插天冲云之势,不过此刻山谷前却有剑芒飞腾,遁光来去,呼喝声不停,显见此时正有人在那里激斗。
陈玄眼睛一眯,把谷中局面尽收眼底,他想了想,从袖囊中取出一件法器,交给石公,然后对药芝娃娃道:“那处有不少人踪,你先藏起身来。”
“咿呀。”
药芝娃娃点点头,小身子一摇,化为一道青气,寻了石公袖子,往里一钻便没了身影。
此时谷前酣战拼杀正急,其中一方已是岌岌可危,只剩下了寥寥三数人勉强支撑,眼见即将落败,而另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名双眉如赤的中年人,此时正负手站在一旁观战,却是注意到了陈玄与石公两人,顿时一脸警惕地望过来。
他一挥手,身侧就有一名气宇轩昂的少年走过来,他顶门玄光之上,似有龙鹤轻鸣,遥遥传开,四下响应,很有威势。
这少年人到了陈玄两人跟前后,眉宇间满是倨傲,开口道:“此断鞍山乃已被我们圈了,你们两个识相的话,就到别的地方去寻芝。待在此地的话,一会就走不了了。”
他即使看到陈玄眉宇间厚重幽深,一看就不是凡俗,特别还有剑芒绕空,犀利非常,可语气还是很大,明着威慑警告。
背后有人,就是这么嚣张。
陈玄却扫了他一眼,道:“我自有事而来,与你等毫不相干。”
“那你就留下吧。”
这少年人本来就脾气不好,仗着自己这里人多,底气也足,便哼了一声,一招手,身上的玄光如同一抹火光,最下面染着星火,冲陈玄过来。
张衍见这人不过是玄光一重修为,虽然身上的玄光算不上特正宗,可也算可以,但在他眼里,实在不值一提,于是他根本懒得与此人争执,伸手一把抓住石公臂膀,沉声道:“石公且随我来。”
他往前一纵身,便起了一道剑光,带着石公往那谷中深处冲去。
这青年人还不知好歹,“嘿”了一声,将法诀一引,霎时剑虹震动,便往下斩落。
哪知这虹芒还未落下,他眼前就有一点剑芒闪烁,然后一道剑气斩下,他已经尸首两分,从空中落下。
此时那为首中年修士已将剩下的最后一人围住,他身后诸人也剑光法器悬腾在空,齐指下方,正待下杀手结果了这人。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恰好陈玄冲了过来,众人一惊,有一人下意识将自家驭使的法剑劈下。此举一出,仿佛起了个头,周围之人也是纷纷将自家法器飞剑往陈玄身上砸落。
“找死。”
陈玄本来就觉得这些人在此地碍着自己寻芝祖遗蜕,如今他们又主动攻击,索性放开手脚,念头一起,星辰剑丸轻轻一抖,分出十道剑光,不断斩下。
这一下狠手,真的不可阻挡,剑光所到,沾上死,碰上亡。
不得不说,这离合分化之术最适合群战,别看对方人多,可在剑光之下,连逃都逃不掉。
陈玄把拦路之人全部斩杀,冲入谷中,不多时到了那方巨石之下,他把身形一止,脚下稳稳站定,可是看了几眼之后,却不觉诧异。
原来周遭光秃秃的一片,俱是嶙峋山石,连杂草也没有几根,哪来什么洞府?
石公拍了拍袖子,温声道:“你可出来了,看一看此处可对?”
那芝童从袖中探出头来,乌溜溜的双目瞧了几眼,便眼中一亮,朝着下方一指,道:“咿呀,咿呀呀。”
“洞府门在这里。”
石公听懂了这药芝娃娃的话,低头一看,原来在他的脚下,有一处不过筷头大小的洞眼。不过也委实太过细小,不是寻常修士能入。
“咿呀呀,”
药芝娃娃拍一拍手,先表示确实如此,然后又指着洞口,咿咿呀呀叫个一段。
石公静静听完,对陈玄道:“公子,这小童讲此洞府中曲曲折折,弯路甚多,且深达千丈地底,它让我们俩在这等着,它下去一观,若是芝祖躯壳在此,便立刻上来相告。”
“让它去吧。”
陈玄点点头,对此倒是明白。
石公轻轻拍了拍药芝娃娃的小脑袋,道:“若有危险,你不要冒险,快快上来,我等可另寻办法下去。”
药芝娃娃应了声,一扭身躯,便身化一缕清气,往那洞中钻去。
石公抚须感慨道:“若不是有这芝童相助,老夫便是找到此处,还不知要费上多少手脚。”
陈玄微微颌首,赞同此言。
两人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却见那洞眼中有清气冒出,是那芝童回转了过来,
石公忙问道:“童儿,如何了?”
那芝童如邀功般昂首挺胸,脆生生说道:“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石公一听,就兴奋了,“这芝祖的遗蜕真在此处?”
“咿呀。”
小童连连点头,开始手舞足蹈了,它要表示,这是千真万确。
“真在这里。”
石公用目中余光瞥了一眼陈玄,暗自惊讶,这少年执意来断鞍山,看来还真有门道。
“还真在断鞍山。”
陈玄目光一亮,看来自己的记忆没错,这芝祖的遗蜕还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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