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贵妃起居注

第三百三十一章番外二(荒岛篇)

    
    礁石滩这处地方濮阳望霓三日里走过许多次,所以很是顺利的横穿过去,然后跑进了山林里,但是山间小道又崎岖又坎坷,她几乎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很快就腿脚酸软,脚底板发麻。
    眼前出现了岔路口,濮阳望霓迟疑间感觉到有人攥住她的胳膊,她踉跄几步,撞到身后人的身上,萧京是北狄人眼里英俊的代表,他的长相融合了北荻的深轮廓,高鼻阔唇,五官硬朗粗纩,眼睛却是大周人的黑瞳,凤眼,此刻他一把抓住了濮阳望霓,那双眼里迸发出了精光:“跑什么,我的公主殿下。”
    濮阳望霓冷冷道:“放肆。”
    她用力的一甩手,还是没有能甩脱。
    萧京看着她冷眉疏目,心跳却诡异的更加激动,片刻前她看见自己分明是震惊又有些慌乱的,可此时她清婉的面容上显出一分异乎寻常的冷静。
    她甚至有恃无恐的呵斥他?在这样一个荒岛,只有他们二人,她哪里来的底气——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刺激着他,带刺的花儿总是更能惹得人心痒难耐又充满征服欲的。
    “公主还是省些力气,我怕你折腾疼了自己的手,我会心疼的。”萧京心情好的想大笑,他凑近一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清新的香气,心神旌荡之余,手下一个使劲就把人拽入怀中,“三年未见,我思之如狂,可公主殿下似乎连瞧我一眼都不曾呢。”
    他同濮阳望霓相识在三年前,奉他父亲萧蔚的命令来给太上皇拜寿,彼时在寿宴上初见福星长公主,一见倾心。
    在船上这些日子,萧京一面应付大周的少年们,一面找机会想接近濮阳望霓,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在船板上眺望多久,她从来不曾正眼看他。
    “萧京,你最好现在就放开我。”濮阳望霓以为他会碍于自己的身份维持基本的体面,不会丧心病狂的真的碰她,可是她低估了男人的本性,尤其还是北荻男人,他们骨子里就视女人为猎物,是战利品。
    “你生气的样子都好美。”萧京目眩神迷,他肖想她已久,之前她被护的密不透风,他无法接近半步,可如今天赐良机,他半刻都等不及了。
    这三日里他靠着生啖活鱼,饮血解渴活下来,本以为饿到这地步该是手脚疲软精神匮乏,可把她压在地上,扯开她的衣带时,他兴奋的能赤手空拳力战三百人。
    “小公主你长大了,我终于可以——”
    他话没说完,眼前银光一闪,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身子一扭翻滚到一旁,可即便是闪避得极快,下一瞬一柄匕首还是抵在了他的喉头。
    白启言气息比他更急促,甚至手抖的厉害,以至于刃面刺穿了萧京的肌肤,血瞬间就溢出来了。
    萧京双手紧攥着他的右手,生死一念迸发的力气也是无比的大,而愤怒至极的白启言是双手摁在匕首上加大力度。
    杀了他!
    白启言拼劲了全力,可以说这一刻是强大的意念支撑让他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气力。
    可武力不是他的强项,持久的对抗必然会败落……事实上,匕首一点点的挪开了萧京溢血的脖颈。
    濮阳望霓抖着手整理好了被扯乱的衣裙,回头就看见这副情景,她伸手从头上拔下来金钗,握着尾端就朝萧京扎过去。
    血飙了出来,她嫌恶的松开了手。
    萧京目眦欲裂,闷亨一声,白启言趁机拼力往下一压,利刃瞬间贴紧了他颈侧,许是逼到绝境萧京猝然大吼一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把压着他的白启言都掀翻了。
    情景瞬间逆转,他面色狰狞,一把拔出了肩膀上的金钗反手就朝着白启言的眼目扎过去,白启言手持匕首反击,两人在泥泞里翻滚,你来我往,皆是凶狠至极的搏杀。
    濮阳望霓扎萧京的那一下已经尽了全力,她看着发疯了一样的萧京,不是不怕的,但是更让她心跳声急促的是白启言。
    他在萧京疯狂的反扑之下反应确实越来越慢,俨然是气力后继不足,可是他没有放弃,身上被金钗扎出来的伤口越多,看上去就越触目惊心,可他好似不怕疼。
    越到后面他越不要命……拼着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最后匕首扎进了萧京的肋侧,他想抜出来,卡住了,想抬另一只手,手臂有些无力,侧目一看才发现左手被钉在了地上,金钗贯穿了他整个手掌,血流如注,混杂在泥水里,看不清颜色,血腥味却很浓。
    萧京用力的拽开他的右手,全然不顾肋侧还扎着匕首,他翻身要起来,抬不动脚,一回头,发现脚踝被白启言抱住了,他想用身体的力量拖住他,不让他走。
    可失血的他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抽离,能拖延的时间并不多了。
    “去死吧。”萧京却一瞬都等不下去了,双手掐住白启言的脖子,狠狠地用力时,骤然脑后剧痛,瞬间失去了意识,头顶鲜血直流。
    濮阳望霓跌坐在地,脚边滚着一块染血的石块。
    血的味道太难闻了,她特别的想吐,可是腹内翻涌了半响,吐无可吐——混杂了恶心恐惧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
    她砸人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可真的把人砸死了,她又懵了。
    白启言艰难的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萧京,他手掌被钉在地上,没办法靠近,就一点点挪着身体,终于伸了染血的右手握住了濮阳望霓一直发着抖的手,“别怕,人还没死,你没有杀人……”
    濮阳望霓茫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渐渐回了神,阳光从树隙射落在他身上,深蓝色的衣袍已经被泥水和血水染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惨白的脸上盈满了日光,眉目似画,如切如磋……极俊,极陌生,可他望着自己的眼眸却是那样的温暖。
    他不怕死,也不怕杀人,可他担心她怕杀人。
    濮阳望霓心头似被羽毛微微拂了一下,所有的情绪都涤荡干净,只余下平静,她动了动唇,轻声道:“……怎么办?”
    “你怎么办?”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样一个荒岛,他受这么重的伤如何能活?
    “你帮我把金钗拔了,我不会死。”还没有等到救援,还没有将她送到安全之所,他如何舍得死,想到这,白启言嗓音越发温和,甚至朝她露出了笑,如月夜幽昙偷偷绽放。
    濮阳望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闭着眼拔出那只金钗的,但是白启言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她却如何也忘不了。
    后来的后来,白启言身上的伤全好了,用了御医配的祛疤的药,再无丁点痕迹,唯独左手上的疤,很丑,却留了一辈子。
    时光悄悄流逝,朝日东升,天地明亮,濮阳望霓守了一晚上,白启言却一直昏睡未醒,她不会生火,冻了一晚上头昏脑涨,好在先前存了些野果,早上迷迷糊糊拿出来吃了几个,恢复了些精神。
    她记得白启言昨晚昏睡前的交代,他昨日在山林深处找到了一处水坑,等他醒来,便可以前往。
    礁石滩的积水干掉之后,濮阳望霓两日未饮水了,靠野果根本不解渴。
    她添了忝干裂的唇,不忍心的强行唤醒了白启言。
    白启言脸惨白的吓人,全身都微微发着抖,这几日水也好,野果也罢都是紧着她吃,本就饥、渴交加,现在又是这一身的伤……他真的能活下去?
    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便见白启言眼皮一动,接着眼睫微微颤动,然后那双眼睛缓缓的睁开了,濮阳望霓仿佛觉得那颤动的长睫骚动在自己的心头,一下又一下,糅软的她茫然不知所措。
    “天亮了。”白启言开口,声音轻而微哑。
    濮阳望霓闻言唇边露出一抹笑,清浅动人,“嗯,天亮了。”
    白启言眼神呆了一下,两人静静的对视,濮阳望霓目光清澄,干净的似乎什么都没有,片刻后,各自静静的移开目光。
    白启言挣扎的坐起身来,压抑的闷亨声传入濮阳望霓耳中,她手指动了动,按耐住了没动。
    半响后,白启言额上滚下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站起来了,还迈出了第一步,“走吧。”
    他虽然一身的伤,但是都没有伤在要害,昨晚清洗干净之后,让濮阳望霓撕掉他的贴身穿的单衣洗干净之后包扎伤处,除了手掌最严重的贯穿伤渗了很久的血,其他地方都只微微渗透包扎的布条就凝固了。
    而整个包扎过程,白启言都是一声不吭,连忍痛的吸气声都没有发出来,若不是濮阳望霓看见他鼻尖颈项不间断的冷汗,真的会以为世上有人没有痛感。
    林中树荫浓密,格外的阴冷,偶有日光从枝间射进来,也只留下斑驳的暗影。
    濮阳望霓数了第五百六十下的时候,风吹落一片叶子……白启言也倒下了。
    她伸手一接,白启言幸免摔倒,人却真正的晕死过去了。
    良久,濮阳望霓轻轻叹息,似乎疑惑:“活着这么辛苦……”
    为何不就此安眠?
    白启言便是昏睡中也是十分难受,眉头紧紧皱着,干裂的脱皮的唇紧抿着,不肯泄露一丝呻吟。
    濮阳望霓取出怀里被她洗干净的金钗,锋利的尖端在手腕上一划——
    温热的水滴顺着舌头流淌进喉咙,白启言自动的吞咽,睁不开眼皮,唇微张,似乎是还想喝水。
    濮阳望霓忍痛又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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