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轮满月从轻云中露出,清冷的月光撒在湖水里,让一切都罩上了一层冷光。
这里大片的种着墨竹林,不知从哪里引来的小溪汩汩的流淌着,水色明如银盘、清澈透亮。附近有一片巨大的蓝色莲花池,从池子旁一直延伸到池水中央,修建出一条长长的水榭廊道,廊道的尽头,是一座金丝楠木搭建而成的八角碧波凉亭,亭柱的四周鲛晶水帘逶迤倾泻。
可与此地美景大不相符的,是那一声声震耳的悲惨嚎叫,……恍若隔世仙境之处、亦如那厉鬼深渊。充斥着人们面临死亡时的绝望!
几十名身穿棉白色的厨衫,头戴帽巾,且不拘于年纪老少的苏帮菜系名厨。
有的是舌头被连根拔起,满嘴血腥。那一双双抖得如同筛子般的手,在宣纸上写下菜谱,彼时、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那匍匐跪地时无助的苦苦哀求……
却没有令金丝楠木亭内,那一双深似古井般的眸子,有着些许的动容!
“ 都给我闭嘴!!”这是一声忍无可忍的喝止,少年按了按眉心,“ 是叫诸位来做苏帮菜的,而又不是让你们来哭丧!从现在起、没让你们开口说话之前,谁再敢蹦出一个字儿来。本护法就来个入乡随俗,送你们这些中原的奴儿,去阿鼻地狱见阎王哦~”就连眉眼间,都像是染上了几分狠戾之色。
生得一张娃娃脸,却犹如困兽般凶戾的异域少年,他言笑晏晏。腰间别着九节银鞭,泛着幽暗渗人的碧芒。
少年钟灵毓秀,眉眼带笑,倏地、危险的笑意,浮上了他那张秀气俊俏的脸庞。声音较为和软妥帖:“ ……”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鬼鬼,你同那些个卑贱的奴儿废什么话,赶紧叫他们都麻利些!不过是写个菜谱罢了,这么慢,难得苗王陛下今日有如此好的兴致,若是误了,当心陛下饶你不得。”说话的苗人女子容色绝美,妖冶冷艳,时不时翘起的唇角,更是透着几分娇媚之态。
一张张极品岁贡的金箔丝软宣纸上,被浓黑的澄泥砚墨迹所洇湿,青鬼拿着这几张宣纸的手虚握了几分。
他阴恻恻的眯起了眼,斜睨着苗清,“ 要在这些奴儿身上落蛊,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些!陛下如今品着江南别具一格的苏帮菜,苗姐姐再耐心等待会儿又何妨?倒叫慢功出得细活儿……”青鬼朝苗清冷哼了一声,孩子气似的别开了头,
他目光缓缓地看向,金丝楠木亭中那道若隐若现、而且似虚似实的人影。
其实在青鬼看来,江南再好、却也不抵苗疆十万大山。前不久,蛊女苗清奉命杀了姑苏商会会长一家十八口,凡是没有归顺的都已经遇害了,商会、商户、金银细软、商路货物全部易主。可下命令的是他,他却一番不甚在意的模样,仿佛于他不过镜花水月、杀得也放得、送得……
阿晋哥哥,这世间除了念楹姐姐,难道就再没有能够让你在意的人事物了么?
可她并不在意你呀!
云顶檀木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如坠云山幻海。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呈现出朵朵五茎蓝色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凡事总要有个变数,不是?
转瞬间,数道黑影飘忽不定,行踪犹若鬼魅,只在原地留下一片片残影……之后血光炸裂,便有一名名庖厨或是胸口被利器戳破,或是脖子被抹喉,总之死的相当之快。
一名年老的厨子,手里拿着案板上的粗铁菜刀,脚下连一步都还未踏出,便被一记罡风化掌,硬生生的震碎了心脉。
伴随着团团血雾炸开,那坐在金丝楠木亭中,身穿一件梅子青素缎外袍的男子,他青衣墨发、美得几近阴柔。
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面汤,男子垂眸浅笑,他的笑意如海市蜃楼般虚幻,令人看不清、亦琢磨不透,“ 汤头吊的不错。”
梅子青,最是人间极美。
青衣墨发的他,湘西苗王牧魅夜,俊美如血妖般的靡丽容颜。古怪的性子、薄情又残忍、喜怒不定,视天下苍生为他手中玩物,若有一天、牧魅夜觉着真没有什么值得惦念的了,那么这天下苍生就少不得,要陷入离乱动荡了,
苗王随意的翻看着,那一沓被写满字迹的宣纸,笑着:“ 十几条人命加起来,都还没有这里随便的一张宣纸值钱,可真是讽刺。”他颜色瑰丽的薄唇微微往上一挑,笑的凉薄。
苗王牧魅夜勾唇一笑,他倏地说道:“ 被那些个奴儿一搅合,本座还真差点忘了,苗清姑娘今日是来替萧疏寒拿解药的。”
“ 那么你准备好了么?”他回身看着青鬼,挽起了天青色银纹缠枝的素衫衣袖,露出一截葱白的手腕。
青鬼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红木匣,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火红色的线虫。“ 要用火蛊压制,那么他落的便是寒蛊了。”苗王道,掌心微旋发力,他手腕处顿时涌出一股鲜血来,腕上却没有任何一道伤痕留下的疤。
苗王的鲜血落进匣子腾起一道白烟,那条红色线虫顿时没了影踪,匣子里只剩下一滩无色的尸液。
见苗清张口结舌,青鬼笑了:“ 苗姐姐,这么说你不知道,今夜是萧公子蛊
毒发作的日子,他现在可一定是生不如死,十分煎熬呢……”
※?※?※?※
青鬼看向苗王欲言而止,一只成熟的血蛊可抵常人练内功五年!苗人习武,靠的全是血蛊所给的内力。
“ ……阿晋哥,自从来到中原,善也好恶也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念楹姐姐,可对?”青鬼问。
牧魅夜温润若仙的皮囊下,藏着的大概是蛇蝎凶兽,可在听到“念楹”二字时,语气变得异常温柔:“ 鬼鬼,这谈不上优柔寡断,不过是值不值得罢了,人生在世,常人求富贵安乐,为此不惜尸山血海堆积于掌心。我却求梨花春白、取一朵放在心上,足矣!”风吹起他落在脸颊的乌黑发丝,他握住白玉酒壶倒酒的动作极为优雅,手指优美修长,甚至比酒壶还要白,泛着一种冰冷的玉一样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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