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白出葬当晚,赵东柱离奇死在杂房里面,第二日清晨被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双手的手腕被割开,附近的地面上积聚着已然转黑的血液,他的右手还拿着沾血的青花瓷片。
这天的天气有些暗,但就是没有下雨,巳时二刻,王世浩来後院告诉杨尘这个消息的时候,杨尘正在院落里教几个小孩舞狮,距离西山镇一年一度的狮王争霸赛已经只剩下四五日的时间,这时候绝大多数的普通镇民都在為狮王争霸赛做着准备——镇子里也有专门為小孩子举行的孩童狮王争霸赛,当然,只是群小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但不妨碍他们想认真学习,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梦想,尽管他们的梦想往往都很幼稚。
王世浩见到他後笑着打趣他还真是悠闲自在,到得如今竟还有心思教小孩子舞狮,随後遭到几个小孩子的瞪眼,王世浩当然很不客气地瞪回去……然後场面就变成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名叫小五的小姑娘双手叉着小蛮腰,抿着小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有点轻蔑。如此持续数息後,王世浩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揉揉小姑娘的头发,在小姑娘嫌弃的眼神中,随杨尘走过园林里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道,来到池塘上面的凉亭。
阳光照射在亭檐,两只燕子在池塘旁边的梅花树上婉转鸣叫,当风起时,有片粉红的花瓣飘过来,杨尘伸手接住,放进杯里,随後拿起石桌上的铜壶,斟满温酒,道:「梅花温酒,味道挺不错的。」待得王世浩把酒饮下,他才缓缓地询问王世浩,赵东柱是不是已经自杀身亡。
王世浩面带惊讶地注视着他,问他如何会知晓?杨尘垂下眼帘,望着池塘里五彩斑斓的锦鲤,表示自己还知晓赵东柱是属于割腕自杀,最先发现赵东柱死在杂房里的人不是钟青牛,而是霍穆。
王世浩当时的神情非常吃惊,但想起杨尘这段时日来的种种表现,倒也很快就平静下来,随後道:「莫非早有人通知你?是婷婷么?」杨尘轻轻摇头,将自己的推测都说出来,他见过囚禁赵东柱的杂房,里面虽然杂乱,但绝没有绳索和丝布,是以赵东柱不可能是吊颈而死。
杨尘记得杂房里有个破旧的楠木书柜,两张龟裂的黄花梨太师椅,两个生锈的黑色大铁锅和锅盖,临窗的墙壁下立着三个沾满灰尘的青花瓷酒坛。如果想让赵东柱看起来像自杀而又毫无破绽,除砸烂青花瓷酒坛用瓷片割腕自杀外,杨尘实在想不出有第二种办法在外人看来更合理的倾向于自杀。
至于第二个问题,想来复杂实际简单,宋子白已于昨日下葬,以宋玲儿的脾气,必定会迫不及待地找丫鬟玉儿算账,钟青牛很喜欢玉儿,想必会赶在宋玲儿的前面见到玉儿,看守赵东柱的活儿自然就得交由同是门卫的霍穆暂时替管。
王世浩对杨尘的分析惊叹不已,半晌,似乎像是察觉到什么,道:「你的意思是,赵东柱不是自杀而死?倘若如此,杀他的人是谁?动机又是什么?难道……」他眼神惊疑地盯着杨尘,面色微微变化。
杨尘淡然道:「並非如你所想,杀害他的人不是也不可能是宋家自己,因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告诉你也无妨,杀赵东柱的人是真正的凶手,目的自然是杀人灭口。」
王世浩骇然道:「难道凶手已然知晓我们如今正在侦查这件案子?可是这和赵东柱有何关系?赵东柱究竟都知道些什么?昨夜凶手是如何潜入宋家刺杀赵东柱的?她怎么会知道赵东柱被囚禁在後院的杂房里?又是如何进入杂房的?我早上仔细观察过,杂房的门锁没坏也无撬过的痕迹。」
杨尘带着些许赞扬地瞧着他,道:「你把这些疑点总结得很好,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凶手跟赵东柱之间存在着很大的联系,莫要问我是不是已经知晓,如今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随後,他杨尘王世浩事情查得怎么样?王世浩唉声叹气,附近几个种植薰衣草的村子他和王婷婷都已经做过侦查,但都没有发现,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现,东山村的老村长告诉两人,百公山的山脚下有个名叫百公村的小山村,据说村里也有户喜欢种植薰衣草的人家。
王世浩今日来找杨尘,除以想告诉杨尘赵东柱自杀而亡的消息外,其实还想跟杨尘说百公村的事情。百公村距离西山镇有上百里的路程,官道上常年都有匪贼出没,但是问题不大,小路就挺安全的。
王世浩和王婷婷已经商量好,准备明天御剑前往百公村,不管有没有结果,後天都能够回来。杨尘拍拍王世浩的肩膀,叮嘱他路上要小心,王世浩翻翻白眼,让他安心地在西山镇等他的好消息。
随後两人聊起些平常的事情,话题中自然有谈及过几日的狮王争霸赛,不过让王世浩可惜的是,杨尘並不打算参加。接着说到张柔柔,王世浩笑着说张晋阳如今都把他当做上门女婿对待,以後见到张晋阳可不能再称呼张叔,要叫岳父;继而又暧昧地问杨尘喜不喜欢张柔柔,如果不喜欢,他可要追——当然,是玩笑。
杨尘朝池塘里撒下把鱼饵,惹来无数锦鲤,沉默好久後轻叹口气……
总会离开这里的。
第二日清晨,目送王世浩和王婷婷离开後,杨尘兀自来到西山上修炼,他如今的修為正卡在尘境三重天巅峰,想要突破瓶颈达到尘境四重天仍需些许时间。
杨尘的天资虽然没有天纵奇才变态,但也已经很变态,而且理论上来说,他是身怀帝体的人——曾经是大帝——修炼速度丝毫不会比任何天纵奇才慢,但问题在于他修炼的是武学,这是由于难练而被淘汰的体系。
昔日的阅历虽然能够令他绕开弯路,清楚前面的道路究竟是什么,不过基础还是要打下的,这就跟你是匠师,可要有木才行。修炼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西坠的春日留下满天通红的云雾,他在望风亭旁边的草坪上拄剑而立,有风吹来,大红衣飘飘起舞,眼中倒映着的是日落。
今日的晚饭吃得比较早,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大堂里,气氛温馨,管家孙伯和两个豆蔻年华的丫鬟也都在,主仆固然有尊卑之分,但杨尘向来不喜欢讲究这个。
吃饭的时候,杨尘习惯沉默,是以挑起话题的总是其他人,不过话题挑起来後,杨尘通常都不会让别人有受到冷落的感觉,即便觉得无趣、幼稚的话题,他也会认真地参与或回答,譬如现在丫鬟小七问他,如果小姐(张柔柔)和公子(张伟肖)同时掉进河里,他会先救谁?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好笑,杨尘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神情认真地道:「两个同时救,反正我武功高。」
小丫头抿嘴望着他,半晌才轻笑出来,说他不能这样子回答的哦,太耍赖啦……
晚饭过後,杨尘到河畔散步,白雁桥旁边的街角聚集着不少人,有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卖艺,舞枪,江南口音,但却完全没有江南女子的柔弱气息,很强势。散步到这边的时候,他也停下来观看,单纯从客观的角度看来,女子的表演非常精彩,动作行云流水,不过若用来实战就不行,太花哨。
杨尘觉得没意思,故而转身走开,心里想着赵东柱这时候也已快醒,前面的街道上有对鬓发斑白的老夫妻推着辆卖叫花鸡的小摊车走过来。杨尘上前打包只叫花鸡,遂到醉生楼後面的酒楼买下两坛陈年醉花雕,随後回到张家。在回廊上遇见小七和雪儿,两个小丫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想来是要到外面逛街,瞧见他後微微福身行礼,微笑道:「公子好。」
杨尘露出个笑容,温和道:「小七、雪儿好。」说完越过两人的身旁,两人望着他提着叫花鸡和醉花雕朝後院走去的身影,疑惑地眨着眼睛,不是刚吃过饭么?半晌,两个小丫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轻笑道:「公子好会吃呢,嘻嘻……」两人说笑着向府外信步而行的时候,杨尘已经来到後院,走上小楼的二楼,轻轻推开房间的房门,里面已经醒来的青年朝着他望过来,面上神情登时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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