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道两旁的公告栏上画满街头喷漆、神秘符号和不入流的粉笔画,学校一度成为了涂鸦爱好者的天堂;天堂底下,还铺陈了一大片值日区里不该出现的桂花籽和银杏树叶;落叶终途,便是那栋亲切却大门紧锁的教学楼。
唉,好不习惯...两个星期前还熙熙攘攘的校园,现在居然是一幅诡秘清冷的鬼屋模样。
别过教学楼后,朝向操场,走在跟张琪走过的林荫小道,身边不只被蟋蟀一种声音环绕。偶尔,草还会自己动一下。
心想应该是老鼠吧,不然就是松鼠,学校里挺多松鼠的。
——忽然,隐约听见某处传来一阵强有律动的声音?音乐?像是人民广场上会放的那种。
我快步出丛,又见体育馆顶部的玻璃窗正映着时红时黄时蓝的光。
那是什么?
小心来到体育馆门前,推开——
卧槽!馆里人超多,接近往日三四个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样子......
我去,有人把KTV里的彩色灯球绑吊在了篮板的球框上,正对天花板,体育馆被这古怪东西染得像座万圣节主题的歌舞厅。不对,这已经是了——音乐从放在讲台上的一个移动音响里传出来,二十几个阿姨在篮球场上跳着广场舞,里面还混进两个男人。
这些人在体育馆里翩翩起舞,自娱自乐,真够潇洒。馆外的末世像与她们毫不相干,是啊,一切都不如跳舞。
照这看来,相较于商场的狼藉和桥底下的落魄,体育馆更有“秩序”和烟火气。
而这道烟火气,还像极了鲁迅先生所描绘的“人类悲欢各不相通”的场面:篮球场上一群人跳舞精神抖擞;讲台底下打着地铺的人病恹恹;过道有两人比划手势,狂笑不止;观众席零散坐着的人颓靡不振;边上还有个三十岁出头的人跪在地上,求取食物。
无聊的我,倒觉得这里热闹,不至吵闹。想起自己曾跟张琪开玩笑说这里说不定会用来当避难所,结果还真成了。
不过他们这电是从哪来的?
顺着电线,摸索到讲台的侧下方摆着一个电箱,像是街头卖艺的人用的那种。盯着电箱看,上面貌似没有能插手机数据线的接口,插座也被广场舞舞者们的灯球和音响给占满了。
随即我开始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
这些人手机也早就没电了吧?所以不会有人看新闻吧?电台?没画像只听描述应该认不出我?还有,邓毅那些人应该不在?就算他们在,光线这么差,也应该认不出我......?
不管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我大胆走上讲台,站在中央。想象着曾经到来的校庆时在这弹奏吉他的情形,想象着曾经将要进行的高考宣言的情形,想象着曾经未来的毕业典礼的情形......像做梦一样。
的确是梦。
没多久,见体育馆的大门又被推开。
——赵乾明!?
坏了,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装了扫描仪,居然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我——他从那头直指了我一下,两个人跟在他身后——接着,他们一同跑向讲台。
我一下子慌了神,因为跟之前那个能让人安心躺在他家沙发上睡觉的人相比,他现在可是个不能让人掉以轻心的狡猾生物。
——跑?我迅速地瞟了眼最近的逃生通道和楼梯。
但又转念一想,他们才三个人,另外两个也不像是警察的样子。只要他们没枪,近战我怕谁?
回过头来,他们已经蹬上讲台,三人各呈三角形定点,向我靠近。很快,我们面面相觑。
“厉害啊,这你也能找到?”我边往讲台里面退。
“猜的,直觉。”赵乾明喘着粗气,面露阴笑。“现在到处有人找你,我也想象不到除了家和学校你还能去哪。”说完,他提了一下眼镜。
他这么说我不完全信。我想他肯定还用了别的一些我不知道的手段。
离近才发觉,他今天面色特别难看,浮肿发黄,眼里布满血丝,假发也是散乱无型,与几天前的干净整洁的电脑高手形象大相径庭。看来这两天他过得不怎么样,还是说他病了?
“你的直觉真准。”我挂着一脸假笑说着,身子还在后退。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干嘛吧。”赵乾明边说,边从中间向我逼近。而他带来的另外两个人则一左一右,均在慢步。看样子他们三个想包抄我。
既然这样,我也废话不多说了,利刃出鞘!——
——左边那人,见我亮刀,立即后退两步;
——右边那人却勇往无前,也从裤袋掏出一把小刀。
——站中间的赵乾明定在原地,劝我冷静:
“你要干什么!?”
我吼回去:“是你们要干什么??”
箭在弦上,馆里一群人觉得有好戏看,陆续看向讲台;只有篮球场上的阿姨们仍跳着舞,不受任何人和任何事尘扰。
“冷静!只是来找你谈谈而已。”赵乾明说。
“你带两个人来跟我谈?这位大哥还拿着一把刀!?”我指着那人,有点无语。
“是不是我叫他过来,你就不跑。”
我听赵乾明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他也不想闹出人命。他大概只想把我安全带回,然后拿那100万的赏金吧。
“可以。”
我嘴上说可以,但那可不一定。
说完,我转眼看向那个拿刀的人。
之后赵乾明做着个像招狗似的手部动作,示意那个人过来。
可那人不理,仍向我慢步逼近,用低沉的声音道:“你现在有三条路,一是乖乖跟我们回去,二是等我们喊警察过来,三是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有样学样,说回去:“你现在也有三条路。一是你追不上我;二是刚追上就被我杀了;三是底下这些人全是人质,我一刀一个你信不信?!”
围得最近的几个“观众”听见我这样说后,立马散到后面去。我仍继续说着:“新闻看了吗?我现在是头号杀人犯。”
可那人只是顿了一下,继续迈进。他可能知道我在危言耸听,又或者他觉得底下这些人的死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接着,看向左边,另外一人也开始还原步伐。
看样子他们是想联手将我拿下,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怎么办呢?迅速解决是可以的,但我不想对他们出手。
越来越近了,我得时刻注意着他们,防他们的先手——行吧,如果他们执意寻死,只能算他们走运吧。
碰到了什么!?我迅回眸,讲台后面有几张浅黄色的铁木课桌,又看回他们。等会...或许还没到那地步,既然他们不怕,那就——
我左手绕后把桌子甩到跟前,右手举高匕首,挥下,“嗞唰!!”的一声,课桌被直接斩裂,局部分成两半,像经过激光处理一样。
“来啊!”
一记斩桌吓猴,瞬时,让他们三个都吓坏。愣在原地,嘴巴张开,知道自己小看了这把武器的威力。一会看着我手上这把会发光的刀子,一会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就怕了啊?”
我接着第二刀,继续把课桌,斩个完整,完全分开了两边,倒地。
原本迫近我的两个人,见状开始后退。
讲台上的无关群众都撤走了,底下看过来的也都惊呆了。还有人专门跑去提示那些还没看过来的,去拍他们的肩,去拉他们过来,去把他们叫醒,邀请一同观看正在上演的这出好戏;甚至连场上潇洒跳舞的阿姨们也都开始分神了,边跳、边看向讲台。
赵乾明见情形不妙,着急挥动着手,对那两个人喊话:“站过来吧!现在让你们上,敢吗?!”
“是啊,你们有桌子硬吗?搞不好又是一个横截面。”我接赵乾明的茬。
他们犹豫一阵后,不光是后退,各自从左右走向赵乾明,并齐。过程中我斜视偷瞄了一下,来时的大门方向太多人,一楼的逃生通道又在他们那边,离我这最近的通道,只有向上爬的楼梯口了。不过不要紧,我熟悉有关这里的一切,而他们不。
现在,三人都站在讲台边缘上了,跟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扬了扬下巴,问赵乾明:“他们谁啊?”见那两个人没穿警服,气质上也不像便衣。
“他们是你放走的那个有钱人派来的。说是特殊时期,让我带上他们尽可能地配合警方完成任务。”
马国千派来的保镖?好家伙,现在除了邓毅的人在找我,城区警厅的人在找我,还有马国千的人也在找我。
见他们让我三分,我变得从容,一脚踩在地上的半张课桌,看向赵乾明,直言不讳:“那开始吧,我给你两分钟。你想谈什么?劝我自首是吗,好让你回去拿那100万?”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让我觉得恶心。“你都把我卖了,还期待我要怎么想你?”
“谁把你卖了?我?”赵乾明张开双臂,又指了指自己,装作匪夷所思的样子。
“好吧,你要装的话,那就不谈了。”我踢了一脚残桌,转身装作要走。
赵乾明连忙说:“不是,诶。我就住在你对面大哥?警察查到我这来了,我电脑里有你的文档,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看,我现在发现你在这,也不是第一时间就通风报信吧。还拦住他们不要对你动手动脚,这还不够有诚意吗兄dei?”
似乎有理有据,但我仍对他不信任。“那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来劝你啊。警厅长亲自说的,如果你肯自首的话,是可以给你从宽处理的。”
不对。他在说什么蠢话,我杀了八个有头有脸的人,这他妈还能从宽处理?而且那两个保镖人物是马国千派来的,要是跟他们回去,真的只是直接回警厅这么简单?当我十岁小孩呢。
看破不说破:“好啊,让我从宽处理。那你呢?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除了那100万。”
“你别老提那100万,哎。说实话我根本就不在乎钱好吧,我这么做,是为了能洗清我犯罪同伙和包庇你的嫌疑,好去城区办居住登记。自从我这身份信息上被挂了这些可疑的名头啊,我这几天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你知道吗。”
犯罪同伙?包庇?那他为什么不被关起来审呢,这些罪名都是可以做个笔录之后又放出来的?
我半信半疑:“那你的意思是......”
——瞧见其中一个人好像在摁着无线电,是要通风报信了!?——谈话戛然而止,我操刀快步向前——赵乾明立马慌成狗:
“诶诶诶诶!!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我指向其中保镖的无线电,表情严酷。
——赵乾明看见,旋即手忙脚乱地用力拍打那保镖的虎背和熊腰:“摁掉,摁掉!先谈谈,你着什么急,人在这又跑不掉。别坏我事我告诉你。没我的命令,不要用对讲机!”
说完,他从这两人身上拿下一对对讲机,上面缠吊着电线,机身从他手上垂下来一晃一晃的,刻意让我看见。说:
“诚意。”
见他那样放低身段,我退了回来。
由于争吵尤其显眼,底下围起的观众越来越多,就连阿姨们也终于也忍不住,放弃跳舞了,她们把音乐关掉,一同拥来台下看戏。
场面一度很尴尬,我们像是在表演一场舞台剧?
一段静默过后,赵乾明主动破冰:“怎样你才肯跟我回去?这两天从城区调来了那个郑凯丰,你要是落他的手里,就不是从轻发落了。你现在未成年,跟我去自首说不定真能网开一面,不至于死。”
我还是觉得他在假惺惺地同情我,说:“都快世界末日了,坐牢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被警察带回城区的高级监狱住着不好吗?那里不安全吗?有人想进都进不了呢。”
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家伙,我不想理他了,我现在只想找个恰当的时机跑路,比如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
我想,要是我现在就跑,他们立马就会联系警察或者喊来更多的保镖,然后在附近疯狂搜我。天亮比天黑危险得多,这样的话,肯定会陷入被动的。但只要一到夜晚,视野极差,就算是警察也应该不好找我。对,应该是这样的。
我看向体育馆的大窗,窗的框上同时存在血色、暮色、绿色三种颜色。
外面太阳正在下坠。
“你为什么要杀人啊?”赵乾明换了个话题。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不想跟这种假仁假义的人大费周章。
“我不懂?你说啊。我尝试理解一下。”
“我是在救他们。”
“我靠,还真不懂。你是不是进了什么邪教,被人洗脑了!?”
“去你的吧!我这把刀,杀人是可以复活的。”
“你疯了?!我这个做过游戏的都觉得这样的设定离谱。”赵乾明露出诧异的神情,我就知道他不会信。
不过他跟林骜不同,他不相信之余连装作相信的想法都不具备。我倒欣赏这样一瞬的真实。
“没疯,我想在这个世界快要完蛋之前,尽量救人,救有价值的人。”
听完我这么说,赵乾明沉默了。
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站在他旁边的那两个保镖都快不耐烦了,站直,交叉双臂地等待我们的演出结束。那表情可真滑稽。
随即,我一副想跑的模样,虽然我暂时还不想跑。“这就谈完啦?行吧,要报警,等我跑了再报吧,这样就可以了。”
“你等等!”
“什么?”
“是不是如果我证明这个世界不会完蛋的话,你就跟我回去?”
他思路有点清奇啊。“你怎么证明?”
“你先说是不是这样?”
“可以。”我好奇他到底要怎么证明,假模假样先答应。
“噢?这可是你说的哦!等等,”他拿出自己手机,一顿操作之后,举高:“你先看吧,都是我最近看的,应该都是加载好了的。”
是什么?他在耍我吗......“这么远我怎么看?”
他对我招手:“你过来?”
我不想和他们靠近,要是出阴招,打掉或者抢掉我的刀,不就完了。
“你从地上甩过来吧。”
“这壳不光滑......怕甩不远啊。”
“少废话,你走过来,放地上,我退后。你放完就回去,我要一个安全距离。”
“OK,OK。”
他走过来,我也跟着后退。放下手机后,他走回去,带着两个保镖同步跟我保持距离。我随时提防着,走过去把手机拿到手。
我走回原处,先是看了一眼标题,这是一个叫【惊云启示录】的栏目视频节选。又看了眼进度条:
“17分钟?这么长?”
赵乾明:“你看吧,你看吧。”
我点下播放键。
某专家与某主持人:
“好,我们先假设这朵云的危害性,那么无论是山崩海啸也好,还是气温变化也好,更极端点的下个带火的冰雹,实际上我们都能应对。协会联合气象学专家,消防专家,武器学专家,都是国内最顶尖的。由他们来共同决策和制定我们每座城市的保护方案和一些硬性的措施。
您能给我们举几个例子吗?
比方说我们会发展地下棚内的庄稼种植,比方说我们要建好几个巨大的防酸伞盖住城市的避难广场,比方我们在研究最新型的破雾导弹,等等等等。国家肯定是大力支持的,停办的企业资金流没有不想通过这些新兴项目翻身的。费用不菲,但投资的回报率高,风险与利益并存嘛。所以我也推断,往后一段时间内,要是人类还幸存,并且与灾难保持常有的关系,那么高层的建筑变得低廉,反而地下的住房要变得昂贵。总之,经济永远都在发挥着作用。
那对于乡镇的人都往城内挤,您有什么看法......”
看的过程中,我有时不时地留意他们有没有一些通风报信的小动作。特别是赵乾明身上那两个无线电,现在是揣在衣服兜里,目前没有和人对话的迹象。
这视频太长,让人犯困,我打算拖动进度条了——
“犯罪成本的降低,确实是愈演愈烈,治安不好的地方,门店都被哄抢一空。但是未来规划上面,特别是城区方面,我们完全可以采取宵禁和武力镇压,扩大军事管理的范围和范畴就可以了啊。总之,我们有信心,在各种极端情况之下,还是有办法能够给到市民们最大的安全感的。”
在看新闻期间,“观众”也陆续散去,该干嘛干嘛,以为我们已经消停了。听见音乐重响,想必阿姨们也觉得无聊了,她们又开始跳舞去了。
我拖动进度条——
“我们的新闻每日播报,也会改成每日预测红雨的区域和强度等各种机制,还会对接医疗和消防系统,还要推进全球性的系统合作。从整体上,共建出一个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智能端。什么意思呢,就是要用系统性来应对全球环境变化,包括这个促进灾后重建和可持续发展的各种重要举措......”
拖动——
“是的,前所未有的局面,无疑是对全人类的一次重大考验。灾难到来,让我们不再客客气气地礼让。在这里我作为国人,当然是希望,我们的民族精神,我们的文明成果,我们的智慧家园,能够做到永流传。所以说,统计好全国文明单位,保护好历史遗迹,建设更多的线上知识库和基因库等等这些,与抗灾方面相比,我认为同样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
好今天的惊云启示录就到这里,感谢我们的......”
......好了,我大致看完,也大致明白赵乾明丢我这个视频看的原意。但我觉得还远远不够,因为这只是一个节目而已,或许只是一家之言。
我朝赵乾明晃了一下他的手机:“看完了,所以呢?”
“没感觉啊?”
“你想要什么感觉?”
见赵乾明扶着额沉默。我又问:“一个节目而已,能有什么感觉?”
赵乾明用一种无奈又带着点沉重的语气说:“下面还有,列表里的都是,你继续看吧。”
我退出这条视频,同时瞄一眼界面顶端的字眼:“个人播放列表”,又点开下一条视频。
“诺亚方舟计划正式启动,现紧急招募电工,木工,水工,漆工,焊工等建筑施工人员,包食宿,每名员工可携带一名亲人家属同行,详情请......”
拖——
“全境集中防御工事管理计划申请后,已得到科学院国际大科学计划培育项目的资助,于6月02号受获正式批准。城市堡垒项目的构想一经提出就得到了国际科学界的热烈的响应,来自多国的科学家愿意参与到我们的宏达建设规划当中来......”
太长了,我逐渐丧失耐心,干脆连进度条都不拖了,直接点开下一个——
“经过科学委员会的反复讨论,把生态系统结构和功能的变化、生态系统服务的变化和人类福祉紧密相连,对红云造成的生态影响定向可持续发展目标,合并进行生态管理。例如《科学报告》中就列出了四个对红云生态影响有着极为针对性的研究主题及其各自的优先研究领域。这四大主题分别是......”
下一个甚至连点都不想点进去看了。啊,我从未觉得新闻这么啰嗦!干脆,直接看新闻标题就足够了——
“多国飞船试飞实验,仅有我国获得成功!”
“房产计划建立彩票,所有人皆可参与抽奖!”
“依附地铁线路地下城工程已通过高层会议表决!”
“高原堡垒连通项目通过,祝贺!”
“社会科学家预测,生活很快就会回归正常。”
“吴候双院,共同走在防御工事的最前线!”
“启动全球极云计划,共同应对全球环境变化!”
“海草帮助生物抵御海洋酸化,或可大批量种植!”
“完美的吸附导弹实验!重回蓝天,近在眼前。”
“希望工程团队重组,针对城市韧性重点出击!”
“参与防城志愿者计划,保卫家园,永远不晚!”
......
怎么办......把列表里的新闻大致扫了一遍,说不定真像林骜说的那样——人类没有想象中的脆弱——“世界末日”,或许还未必真的是末日。
我开始动摇了......不对,看着这些充满明日光明的新闻标题和内容,我已经动摇了。
怎么了,杀人狂魔,要被说服了吗?看,你救的大多数人,原本他们都是能在这世上好好活着的人啊!你之前怎么还有脸去嘲笑那些信仰邪教的人?那你算什么?自作聪明的草履虫?无解的单细胞原生动物?连蠢狗都比你聪明一亿倍吧!
怎么样?杀人狂魔,根据自己的恶趣味,在在自以为是的正义游戏里当任法官、过早剥夺别人的生还权利和选择权利,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爽吗?开心吗?
来吧,杀人狂魔,快做决定吧。
——是要投降自首么,承认自己是个杀人犯?
——还是坚持下去,一错再错继续选择当无可救药的,杀人,狂魔!
赵乾明或许注意到了我魂离失措的神态,问:
“这下有感觉了吧?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来,跟我去自首吧。我刚才帮你算了一下,你不但未成年,嘴里还说着一些脑子不好使的糊涂话,说不定能算作是一种精神病?牛的,未成年加精神病,搞不好还真的能最大限度的从宽处理,说不定就无罪了?你说是不是吧!”
我没有回话,还在试图安慰着自己:这世界虽未必真正毁灭,但死在刀下的人要真能复活也倒也还好......可要是连“刀下复活”这件事,都不是真的?那我岂不是......好像越安慰,就越错乱。天啊,终究是我太愚蠢了吧。
17岁,真是愚蠢的嘉年华。
我想我......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即便我知道赵乾明在进一步地攻破我的防线,也不作挣扎了。随即,我垂头丧气,深吐了一口气,准备动身——忽然,赵乾明手机震动。
一条顶部的横幅推送出现:(Wolf News app)“得知一切可能恢复正常后,慈善活动陆续取消,慈善款被各路人士追回,荒唐闹剧。”
又是这神秘的、突然飘来的一格网络。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还以为是一种名叫“奇迹”的玩意呢。不感兴趣,但我手快点了进去。
点进去之后,相当于我退出了这个“个人新闻列表”的界面。我想摁返回,让赵乾明觉得,我没有胡乱看他的手机,但却不知道如何返回了。
于是我点开“个人中心”的“历史播放记录”——瞬时,很多我从未见过的新闻标题铺面——
不,轰炸而来!
我又看了看日期,都是预加载好的。
——什么意思!?意思是说,刚那个“个人新闻列表”里头的新闻是经过筛选的、过时的!?
我一目十行,快速地扫视这些我未阅过的新闻标题:
“最高温达到49摄氏度,热浪无情地灼烧着城市......”
“城市街道和地铁站被淹没,强风甚至吹倒起重机......”
“海啸猛发,高强预警!请时刻留意......”
“核辐射严重超标警告,请以下市区迅速撤离!”
“大气恶化,高层温度每小时上升0.2%......”
“街头抢夺城镇中的剩余资源,多人斗殴......”
“警惕!地壳温度持续上升,远超预期......”
“地狱红云竟下雨,大量农作物死亡......”
“罕见的地表裂缝,其诱因并非源于地壳......”
“2.2~6级不等地震来袭,请市民留意抗震消息......”
“在建地下住房及安全避难基地等多个项目停工......”
“海平线进一步上升,沿海地区敲响警钟......”
“听从紧急响应人员指挥,请勿做出过激行为......”
“地球磁场反应持续减弱,影响不可估量......”
“多地监管程序抽空,出现无政府主义现象......”
“极端气候引发无预案事件群,救援仍在进行中......
“农田127人烧伤,送院后58人抢救无效死亡......”
“交通瘫痪,多人被困!亲历者讲述惊险经历......”
“总工医院停电,重症病人,正积极协调向外转运......”
“严防灼伤,强酸雨不要冒险回家,图书馆提供......”
“医生鼓励不做积极复苏,护士受到极大打击......”
“龙田镇客运站滞留上万名游客,雨水竟融化鞋底......
“几百万人群在公共地点聚集,进行绝望的祈祷......”
“瘟疫爆发造成上千人死亡,疫源仍在查明中......”
“郑重呼吁,各地动物保护协会急需帮助......”
“饮用水过滤工序与检测指标,必须严肃改革......”
......还有更多!更多!!
甚至还看到了那条关于我自己的新闻:“据生还者企业家介绍,杀人者是名青少年,他是如何一步一步潜入刺杀高层的,警方试图还原案件发生全过程......”
我不想再看见自己的丑照了,点进去没看完,转即点进一个稍微关心的新闻:“导弹未能完全清除红云,末日危机卷土重来。红云只是表象,乃末日的果,并非为末日因。市民们只赢得了数天的庆幸,如今希望再次破灭,他们的心路历程受到了坎坷的折磨......”
只看到这,没看完就按了退出,足够我恍然大悟——他在撒谎!
毫无疑问,这些末日料子,足以证实世界毁灭的途径正层出不穷。赵乾明想让我跟他回去,让我相信世界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所以选择性地给我看,他只给我看好的——好奸诈啊。
又想起这两天看的文件内容,那些上节目只讲好事的专家也很有可能是在撒谎吧!这些大人物的背后都有专门写手,已经帮他们写好稿子了。这些专家上台,也只不过纯粹是照着官方的稿子念的吧??是这样子的吗?我居然还差点就信了这些人的鬼话!
(手机右上角,信号打了个×)又没网了。
“还没看完啊?”赵乾明埋怨。斜眼看去赵乾明的表情,他已经不耐烦了。
识破他装腔作势的把戏后,我仍浑然装作不知情。先是自然地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那道被红云印染的暗红色,好样的。
我举手示意:“快了!”准备好开溜。
嘶...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刚才忘记留意他们刚才有没有通风报信的举动了!?应该没有吧??
赵乾明又抱怨起来:“看完了吧?”
那没拿刀的保镖也不耐烦地说:“来,我开车送你。”
我一句:“还你!”用力将手机从地上划过去,随后转身而逃——
“抓住他!!!”
两个保镖向我狂奔。
我神速窜入楼梯口,蹬上楼梯,到二楼后,过程中仍听见赵乾明在大声说话,他的声音盖过了广场舞的音乐——他督促两个保镖快追,说一定别让我跑了。
我沿边二楼的看台边上,又望了赵乾明一眼,他正回头捡起手机,动作幅度很大;一边表情夸张,口型好像还说了一句脏话;随即掏出身上的无线电,不知道在联系谁。
马国千?警察?保镖?
我在二层环绕着观众席位上跑了一圈,那两个保镖打算在过道上对我两面夹击。我直接越过最后一排,跃向体育馆三层连接教学楼的走廊。记得那里有个出口,能通往楼下。
糟了!以往通向乒乓球室的4楼楼道一直都是开放的,现在门前却被一堆七七八八生活用品和大件的杂物挡死——别犹豫,不能停——我转头跑去3楼露天走廊栏杆。
这里风阵阵飘来,他们紧跟其后。随后我纵身跳下了2楼的露天活动区域,接着顺走廊过道的分岔路口,右拐跑去。
跟着来到我印象中2楼里最角落里头的蓝色雨棚,我又跳了一层,到达1楼地面。我都不相信自己居然把这些动作完成得这么流畅,还不气喘。而且三米的层高,也没想象中的痛。
往后看,他们追得好死,不愧是专业的。其中有一个人,我验证怀疑他是不是练过跑酷!?
......我落地之后仍跑个不停。
到了运动场的墙边,收起匕首,翻墙准备逃离。在卧上墙头的时候,见后面追来的只剩一个了,是刚才在馆里拿刀对着我的那个,另一个玩跑酷的已经累垮了?但也不排除他们兵分两路。
翻过去之后,去到学校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头。
一眼看去,全是黑色的墙面和灰色的屋顶或窗户,辨认不出其他颜色。盘算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朝着更暗的方向继续跑去。
那人怎么还在追,好烦啊!!话说他怎么这么强啊!?我要没匕首加成,早就跑不动了。难道说马国千不只给他100万?他实在是追出了1000万的气势。
我边跑边握着匕首,见他手里也握着一把小刀。我还在心里头抱怨:啊!为什么我这不是一把枪!这样他就不敢追我了吧!
此刻,远处传来汽车疾速的引擎声。
“嗙——!”
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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