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

第0424章 大路朝天

    
    只短短片刻之后,同样深陷重围的三部头人,就已经吵得乱作一团。
    折兰王呼奢更是气呼呼的走了开来,摆出一副‘武州塞我反正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的架势。
    而让同处陷阱的三人,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闹内讧的,显然就是且居手中依旧拿着的,不远处的尘土中依旧藏着的木制刺球。
    ——作为匈奴部署在幕南最具战斗力的三驾马车,折兰、白羊、楼烦三部,几乎堪称是已知世界最具战斗力的三支骑兵集群。
    在草原,只要有着三部大纛其中任何一个出现,那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就绝对没有人敢捋其虎须。
    但在南下,面对汉人坚固的城池、宽阔的护城河,以及层出不穷的陷阱时,即便是这三个部族,同样也很难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就拿先前的马邑保卫战来说,若攻击马邑的不是匈奴人,而是中原某支稍具战斗力的步兵部队,如某一家关东诸侯的军队,那战斗的结果,就绝不会呈现出那般一边倒的状况。
    ——蚁附攻城,算是中原部队最拿手,也是最有心得的战斗方式了。
    在同等兵力的前提下,若之前攻打马邑的换换作中原部队,那即便不能攻下马邑,驻守马邑的柴武所部中军也绝无可能那般轻松。
    说白了,马邑保卫战,就是汉室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用自己最擅长的城防战,挫败了匈奴人最不擅长的攻城而已。
    这也是过去这数十年来,匈奴人每每南下犯边,却始终不能如春秋战国时期那样,攻下汉室xx座城池的原因。
    ——骑兵的舞台,还是在开阔、平坦的平原地带,进行拉扯、追逐战!
    而在面对汉人高大坚固的城墙是,匈奴骑兵最大的优势——机动性,就将全然失去效果。
    在原本的历史上,即便是打下中原,统一大半个亚洲的天之骄子,攻打宋廷所仰仗的,也绝不是骑术精湛的骑兵集群,而是火炮!
    所以可以这么说:除非掌控后现代热武器技术,否则草原民族想要统一中原,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汉人军队足够羸弱的同时,再出一个引匈奴入关的某三桂!
    对于这一点,草原民族,起码现在的匈奴人,是有明确的认知的。
    此次,单于冒顿领大军十数万南下,所图也不是攻下汉人的某个城池,或是将汉匈双方的势力交界线南移。
    而是仅仅出于‘韩王部逃回汉室,本单于很生气,很没有面子’的考虑,想让汉室为‘收容韩王部’的愚蠢举动,付出一定的代价。
    如汉边糜烂,代北十室九空,家家戴孝之类。
    可当现在,匈奴先锋部队陷入五路山、洪涛山、涔山所围成的这块‘Y’字平原,三个端口中,善无不通,马邑久攻不下,武州塞又被汉人堵死的时候,陷入包围圈内的匈奴先锋,显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作为仍旧处于后野蛮时代的草原游牧文明,匈奴人对于危险的预知,还是足够敏锐的。
    就如动物往往能更早预知危险一样,此时的游牧文明,往往也能对危险有更高的警惕性。
    而这一次,匈奴先锋之所以会陷入马邑之谋的包围圈,并非是其对危险的预知能力不够敏锐,而是这样的情况,还从未发生在匈奴人的头上······
    按理来说,马邑一带如此具有鲜明特征的地形,就算是生活在后世和平时期的军事小白看了,也终归能纸上谈兵一句:嗯,这里是个不错的伏击地点。
    但这么浅显直白的地形特征,却并没有引起匈奴人的注意,难道真是因为匈奴人大脑迟钝?
    很显然,在当今已知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种,能有草原游牧民族这般敏锐的危险预知能力。
    道理很简单——生存环境越危险的生物,对危险的探知能力就越敏锐!
    而亚洲北部草原,可谓是这个时代的已知世界,生存危险性最高的一块区域了。
    可就是生活在这样一片危机四伏,生命脆弱的宛如一张纸片的地区,匈奴人却没对汉室的‘马邑之谋’,提起足够的警惕。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匈奴人的‘危险预案’当中,根本就没有‘落入汉人包围圈’这一项。
    就拿自然界中的动物来说,那些能提前预知危险的,往往是见识过、经历过危险的个体,根据过往的‘经验’,得出一个‘这个地方不能去’‘这个大猫不能惹’的结论。
    反之,若是没有见识过大猫的危险,就很容易出现‘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况。
    对于生活习性几乎与兽类无异的匈奴人而言,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
    ——只有被步兵包围过的草原游牧民族,才会对‘可能被包围’的状况提起警惕。
    而在匈奴称霸草原,中原秦汉相替之后的这过去数十年,汉匈双方大小战斗数之不尽,从未有过任何一次‘汉人提前设伏,并成功包围匈奴骑兵集群’的按理。
    过往数十年,汉匈双方之间的战争,往往都是匈奴突然南下,掠夺汉室北方地区,百姓都被吓得往城池聚集。
    等匈奴人抢了个盆满钵满,心满意足的离开时,汉室中央的总动员才开始,但等支援部队北上,匈奴人又早就跑没了影。
    即便是那唯一一次‘汉军成功包围匈奴部队’的个例,也是以匈奴单于冒顿所率之大军,将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大军围困在白登山,而后被赶来支援的汉军主力反包围为前提。
    就算是那唯一一次,匈奴骑兵集群被汉军数十万大军反包围,冒顿也依旧率领部下十数万大军,成功从平城突围,逃回了北方草原。
    所以对于匈奴人而言,‘被步兵包围’这一种可能性,几乎就和‘被蚊子活活咬死’一样,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才有的匈奴先锋大摇大摆跨过武州塞,而后被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断去退路的状况。
    既然匈奴人对‘被步兵包围’的可能性都没有心理准备,就更别提当这种可能性真的发生时,匈奴人能有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局面了。
    实际上,在得知武州塞被汉人堵住,先锋部队被包围在了这片区域之后,白羊王且居脑海中,下意识出现了一个解决方法。
    而这个经验,来自且居被草原骑兵集群包围的经历。
    但只过了两个呼吸,且居就发现:这一次的包围,和草原上骑兵包围骑兵的状况,几乎毫无可比性!
    在草原,如果一部骑兵被敌人包围,只要包围一方的兵力没有达到被包围一方的十数倍甚至数十倍以上,那包围圈就会很容易被突破。
    因为对于被包围的那一方而言,包围自己的这个大圈,就像是一圈纸;只要自己能集中全部力量,去冲击整个圆圈的任意一个方向,就有机会突破。
    可是这一次,汉室针对匈奴先锋布置的包围圈,却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纯粹以兵力为拦截力量的包围圈。
    ——整个包围圈,只有马邑、武州塞两个方向,是汉军军事力量作为阻截的!
    包围圈其他所有部分,包括善无所在的方向,以及战场东、西、北三个方向的洪涛山、涔山、五路山,全都是由天然地势所形成!
    再结合马邑的方位,匈奴先锋所能突破的方向,就只剩下一个武州塞。
    而汉军的包围圈,也不需要将几十万人均匀分布,形成一个圆圈,而是只需要堵住武州塞即刻。
    这样一来,匈奴先锋在面对武州塞时,根本无法取得‘敌军总兵力是我的十倍,但在这个举部,敌军兵力处于劣势’的利好。
    再加上步兵本就更擅长防守战的兵种特性,以及骑兵更需要机动范围的兵种特性,就使得十里外的武州塞,成为了匈奴先锋所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现在摆在匈奴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不顾伤亡,咬牙冲击武州塞,试图从武州塞突破,要么放弃武州塞,从善无西北方向的羊肠小道,以及五路山、洪涛山上的山林突破包围圈。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不顾伤亡突击武州塞,而不能先清理武州塞以南的陷阱呢?
    这,就不得不提包围圈内的匈奴先锋,所面临的另一大问题。
    ——时间!
    此时此刻,匈奴先锋面前所阻碍的,似乎只有一个武州塞,但别忘记了:在匈奴先锋驻地以南百里,还有一座刚刚被攻打七日之久,却没让哪怕一个匈奴人踩在城内的数万守军!
    现在,匈奴先锋虽然陷入包围,但这个包围圈并非有那么巨大的压迫,匈奴先锋还有较大的活动区域,也还能做出‘潜入山林’的选择。
    可一旦马邑城内的汉军得知匈奴先锋北撤武州塞的消息,匈奴先锋又在耽搁了几日,那等马邑城内的守军次序出城,北逼武州塞,那匈奴先锋就将被南北两面夹击,被围堵在武州塞以南。
    至于潜入山林,在现如今或许可行,但在马邑城内的守军北逼武州塞之后,‘自山林潜逃回草原’的选项,也将消失在匈奴先锋的可选预案当中。
    而此时剩下的‘不顾陷阱、工事,强攻武州塞’的选项,恰恰就是折兰王呼奢、白羊王且居、楼烦王秃克三人之间最大的矛盾。
    ——既然是强攻,那谁为主攻?
    谁来承担从此处到武州塞,这连绵十里的陷阱、工事,为匈奴先锋带来的损失?
    作为马邑攻城战的主攻这,折兰王呼奢认为,自己的部族已经蒙受了很大的损失,所以希望此前没有参加战斗的楼烦部,来承担奔袭武州塞的任务。
    白羊王且居亲眼目睹了折兰部在马邑城下所遭受的损失,自己的部族也参加了战斗,所以也希望楼烦部承担起这个责任。
    可当二人提出这个要求是,楼烦王秃克,却表示不愿意了。
    ——楼烦部没参与攻打马邑的战斗,不就是你们俩不让我参加么?
    现在马邑没打下来,还要我楼烦部的勇士去蹚雷,给你们扫清前往武州塞的道路?
    想得美!
    这样一来,谈判就陷入了僵局,呼奢、且居二人都认为,应该有秃克的楼烦部去做‘人肉工兵’,可秃克又不愿意做这种好人好事······
    三个部族之间的利益矛盾,再加上三位头人、三个部族长久以来的立场对立,使得这样一场关乎匈奴先锋存亡的谈判,很快就被画上了一个满是残缺的句号。
    折兰王呼奢,更是只留下一句‘攻打马邑,我折兰部已经伤亡惨重,再攻打马邑,恐怕要全军覆没’的抱怨,就气呼呼地率先离开。
    留下的白羊王且居、楼烦王秃克二人,也只是面面相觑,又谁都没有站出来的架势。
    不知过了多久,白羊王且居也只哀叹一起,恶狠狠瞪了秃克一眼,便也离开了这个临时会场。
    看着且居离开的方向,楼烦王秃克只满脸鄙夷的啐口唾沫,旋即站起身来。
    “白羊、折兰两部,不会是想一起丢下我楼烦部一起突围吧?”
    暗自嘀咕一声,秃克便也摇了摇头,走向了自己的王帐方向。
    ——现在的状况,武州塞已经不再是匈奴先锋突围的最优选了。
    而除此之外,还能作为突围方向的选项,便也只剩下两个。
    其一,是从善无西北的羊肠小道次序通过,除了涔山和五路山夹出的迳口,便可抵达盐池以西不远。
    其二,便是跨过战场以东的洪涛山,到达平城附近,而后沿者二十多年前,冒顿率军北逃的方向逃回草原。
    而这两个选项,无论是从善无方向的羊肠小道,还是跨越东面的洪涛山,都将让突围的匈奴先锋,损失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力。
    看样子,呼奢、且居二人是打定了主意,让白羊、折兰两部一起突围。
    作为楼烦部的头人,楼烦王秃克,也要为部族的生死存亡,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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