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颜周身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蓝色焰光, 正是本源真火,她行经之处,黑雾状的邪祟气息无不退避三舍。
相形之下,同为大乘尊者的孤月魔尊就麻烦了些。
他所修习的《凌绝寒月心法》在运转之时,极易被那邪祟气息侵入体内, 因此在腕上缠了一串一百零八颗菩提子,以佛光护体。
邪祟气息虽被屏蔽在鎏金色的佛光之外, 却始终“不离不弃”, 时不时就来试探一下, 碰触到佛光后便冒出“嗞嗞”的声响, 并随之消散;鎏金色的光芒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魔尊腕上的菩提子却会稍稍黯淡些许,这“试探”来的多了,细碎的裂纹也便生出来了。
终于, 在深入到前所未及的区域时, 那串菩提子抵不过消耗,颗颗碎裂四散, 鎏金佛光也随之消失,孤月魔尊整个人登时暴露在愈加浓重的黑色雾气中, 银白色的月华随时会被吞噬。
见此情景,焱颜眉头微蹙,瞬即在指尖凝聚了一团夹杂着银色电光的紫黑色火焰, 正待朝同伴身上弹去, 却见孤月魔尊手上金光一闪, 多了一枚篆有六字真言的金指环,当他将指环套在左手食指上后,鎏金佛光再次显现,邪祟之气也被隔绝在外。
焱颜手上动作一顿,指尖的天罡雷炎闪动两下,“噗”地熄灭了。
似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孤月魔尊扭头笑道:
“这些年来,我派遣门人前往各地搜罗佛修加持过的法宝,总算积攒了千余件,应是够用了。”
焱颜一言未发,心下叹服孤月魔尊不愧为一宗之主,果真是考虑周详,准备之充分令人咋舌。她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继续行进。
以他二人这般速度,按照这背阴山的实际高度,早该到底了,可下方的黑暗仿佛无穷无尽,时间和空间都渐渐模糊了。
在新换上的六字真言指环也因消耗过度导致损毁之后,孤月魔尊又接连更换了两块佛牌和三串佛珠,随后又翻出一条串了一千零八十颗菩提子的串珠往手腕……胳膊上缠去。等孤月魔尊给自己缠了一条菩提子的“套袖”,两人也终于逼近了此行的终点。
待看清脚下的情景,孤月魔尊脸上顿时阴云笼罩,他二话不说,动作飞快地把自己拾掇了一番。
他将另一只胳膊也缠了条菩提子“套袖”不说,双手的每根手指都套了一枚六字真言指环,脖子上挂了三块佛牌,双臂扣上篆有佛经的金钏,腰间挂了一横排的佛雕玉牌,又将一件流光溢彩,缀满了紫金、白银、琉璃、琥珀、水晶等佛教七宝的袈裟裹在身上。
随后,孤月魔尊单手捧着一把六字真言指环,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自己登着银丝兔纹云靴的双脚,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当场脱靴除袜,再往脚趾上套上几枚。
显然孤月魔尊放弃了这一打算,那些指环最终套在了手指上,所幸他十指修长,即便戴了二十几枚指环也不显笨拙。
披挂完备之后,孤月魔尊面色稍缓,眼神依然凝重。
焱颜的眼神原本也是凝重的,但等到孤月魔尊折腾完了,看到同伴这身新换上的“战袍”,她的眼神是说什么都凝重不起来了。
“这般景况当真是……超乎想象。”孤月魔尊极专注地看向下方,说道,“焱道友可有良策?”
“的确超乎想象……”
轻叹一声,焱颜强行将视线从孤月魔尊身上撕下来,抬手按了按眼角,一本正经地说道:
“眼下那物虽超乎想象,但于我而言,只是解决时耗费更多气力而已,魔尊大可放心在旁掠阵。”
孤月魔尊闻言抬眼看向焱颜,眼神中却并未透露出更多情绪,他留下一句“有劳道友了”,便从善如流地闪身后撤,在浓重的黑色雾气中,鎏金佛光渺小而又醒目,就像一只身处无尽暗夜之中的孤寂的萤火虫。
目送队友撤至安全区域,焱颜定了定神,再度看向下方那不可名状之物。
那是一座庞大如山丘一般的半透明物体——一条形似巨蟒的不明生物盘结了身躯,在原地不断地蠕动着;灰蒙蒙的表皮上覆着密密的麻点,并不光滑,但若是细看上去便会发现,那哪是什么麻点啊,而是浮在表皮上的无数人面!
这张张人面能够勉强能辨出五官轮廓来,分不出男女,却能看出有老有少,表情却尽是同一种——混杂着痛苦和茫然。
一丝丝浓黑的邪祟气息自人面的眼、鼻、口处冒出,仿佛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汇入到遍布了各个角落的浓密黑雾中。
而支持这不可名状之物源源不绝地散逸出邪祟气息,自身却不见丝毫损耗的,正是在它躯体当中燃动着的九幽幻心焰。
那焰心纯白、外焰鸦青的奇异火焰如同篝火一般,透过那不可名状之物半透明的躯干,将这幽暗之地最为漆黑的一隅照得约略清楚,却让焱颜只觉得黑暗更加黑暗。
她飞得近了些,那不可名状之物显然感应到她的存在,蠕动骤然停止,浮现在表皮的人面们神色陡然一变,一个个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像要冲出那光滑的表皮一般,奋力挣扎着,那无数人面的无数凹陷的眼窝全都对准了焱颜的方向,自它们眼、鼻、口处冒出的邪祟气息瞬间增加了数倍,不,那已经不是“冒出”了,而是在喷涌!
与人面们相比,那庞然巨物的动作显得迟钝了许多,可被看作“头颅”的较粗一端极缓慢地抬起,一点点地调整着方向,就像在瞄准似的,直到正对着焱颜方才停下。
跟打寒颤似的,“头颅”猛地颤了两下,紧接着奋力一甩,“头皮”上迸射出数道“触/须”袭向焱颜!焱颜的目光有多敏锐?一打眼就看了出来,那一条条“触/须”的尖端,正是一个个五官狰狞的人面!
不过瞬息之间,那些人面触/须便到了焱颜身外数丈,喷射出的邪祟黑气眼见着近在咫尺了。站在原处的孤月魔尊不动声色地负手旁观了一小会儿,见此情景神色未变,但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菩提子“套袖”的动作显露出,对于自己请来的助力,他并不是全然放心。
“队友”对自己有什么看法,焱颜是全不在意的,就见她不疾不徐地探出一只手来,雪白的指尖燃着一团天罡雷炎,正与她先前打算给孤月魔尊施加保护时,凝聚出的那团异火大小相同。
仿佛能听到指尖弹动的“啪”的一声,那一小团夹杂着银色电光的紫黑色异火从雪白的指尖跃出,慢悠悠地迎向对方袭来的一击。
天罡雷炎所经之处,就跟空间被削去了似的,沿途的黑雾瞬时消失!触/须尚未接近,尖端的人面便发出了无声的骇叫,带着惊恐至极的表情缩回了“头颅”,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了三分之一。
“头颅”瞬间没了触须,又回复到“秃顶”的状态。“头颅”状似茫然地停顿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反应过来了,还是被逐渐逼近的天罡雷炎吓到,步上人面触/须的后尘,用快了许多的速度缩回原位,尤不满足似的,竟朝向九幽幻心焰拱了过去。
而在这个时候,与那庞大的不可名状之物相比,连颗火星都算不上的那小团天罡雷炎已经落到其体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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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未完!还有一千四五百字的内容在下面的“作者有话说”里,一定要记得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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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坨冰粉山就被烧化啦?”玄霜微微张大双眼,看着有点难以置信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冰粉……形容倒也贴切。”对面的人儿完全没有身为人师的自觉,她姿态慵懒地倚着小榻上,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块橘子大小、光华内蕴的银白晶体,说道,“没错,就这么简单。”
玄霜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孤月魔尊身为大乘修士,还是一宗之主,折腾了这许多年都为之一筹莫展的难题,师父到那儿就给解决了?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手到擒来啊!
许是瞧出他的疑惑模样,就见焱颜轻笑一声,温言慢语地为其解惑道。
那不可名状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邪祟之物的聚集体,再加上它腹中九幽幻心焰的加持,邪祟之气生生不息,在这个天元大世界当中,无论被谁碰上,都只能像孤月魔尊那般束手无策。
即便是合千百名佛修之力,同时出手,也只能暂时将其压制,不可能触及被其牢牢护住的九幽幻心焰;在异火的加持下,那不可名状之物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实力,如此一来,更无法谈及将其彻底灭除了。
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焱颜未能收伏异火天罡雷炎。
天罡雷炎不仅专门克制邪祟之物,还能全面压制九幽幻心焰,再加上焱颜亦为大乘修士,又在冥蛉界烧了几百年的妖丹,驭使天罡雷炎时更加得心应手,对付这一坨“冰粉山”的时候,几乎没觉得怎么花费气力。
听完师父的解说,玄霜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心说自己果真不是一名合格的师父吹。
这些年来,数一数经历的这些事情,自己怎么还会对师父的实力以及气运有所怀疑呢?居然不信任天道之女气运之子万丈金身?这种心态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议!
给自己做完一番心里建设,玄霜两眼发亮地看向焱颜:
“如此说来,师父又收到新的异火啦?”
随即语气一转,带着些微失落地感叹道:
“师祖昨晚刚刚归宗,还以为等师父忙完回来就能举办典礼了……”说到这儿,他掩去失落,满眼诚挚,“不过这个不急,还是等师父闭关炼化异火之后——”
“怎么不急?!”就见对面的人儿腾地站起身来,身上火光隐现,“不坐寒月宗的飞船了,我这就飞回去!”
言罢,她抬手一招,将阴阳琉璃镜收回,身影顿时从流冰殿中消失。
玄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师父崩了人设,话说道一半,自己万分好奇的虚危穴事件的来龙去脉还没说到,师父居然就断了通讯?而且,瞧这意思是要用大乘修士的速度飞回来啦?
呆若木鸡地的玄霜大力搓了搓僵硬的脸,很快的,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快别‘哈哈哈哈’了。”熟悉的面容用熟悉的声音将玄霜召回神来,“你搓手笑的样子怎么这么……我都忍不住想要烧你了!”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帝辛严,玄霜轻咳了两声掩去尴尬,强行转移话题:
“进来怎么不敲门?”
帝辛严用力翻了个白眼,黑眼仁几乎要翻到眼球后面去了,看起来十分之辣眼睛。
玄霜抬手掩在眼前,不满道:
“说过多少回了?别用这张脸做奇怪的表情——”
辛严师弟闻言脸皮一抖,道:
“行了行了,跟你说正事儿。”
什么事儿还能有老子快结婚了更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霜脑子里反复刷着这条弹幕,严肃道:
“说。”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吃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帝辛严向玄霜摊开手掌,满是疑惑地说道,“这个小铁片我居然吃不下去——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玄霜看着师弟的掌心,不由得愣怔了,那块黢黑的铁片正是自己几近完整的玄字铁牌的最后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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