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吕老太眨眨眼:“就让他做董永好了,可我这个七仙女才不会理他。”
吕老太呵呵的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就象泡开了龙井茶一样。
第二天时,我和吕老太在屋里聊天,吕老太精神很矍铄,我就乐滋滋的给她讲水浒里的‘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
只见我手拿一本新装的水浒,脖子上挂了一串酸枣穿成的项链(冒充佛珠,其实鲁达当时还未出家,我只是为了逗吕老太的),脚蹬棉袜,右手当空挥舞,声情并茂的给吕老太演绎:
“那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只一脚,腾地踢到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的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的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扑的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作者题外话,不得不佩服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古文的言简意骇)
我在老太太面前舞的活灵活现。吕老太在地上坐着,被我的表演吸引的两眼发亮,连连拍手,喜笑颜开。
保姆进来好奇的说道:“院子那阁头有搁男仁,数是恁的朋友,寻思和恁唠唠。”
我打开窗户往外看,果然看见裴永琰。
我和吕老太的脑袋出现在窗台上,吕老太竟然还认识裴永琰,她呵呵笑:“董永,董永。”
我赶紧把吕老太的头拉回来,“他现在不是董永,他是二郎神!”
我想了下,决定出门去见他,‘去痛片’过来缠住我的脚,我把它抱在怀里。
北京的冬天有些干冷,裴永琰站在外面,在那辆白色的陆虎旁,他搓着手,不断的呵气吹自己的手掌,每吹出一口气来,便与外面的冷空气凝合,变成一团小小的白雾,大概他总在有空调的空间里呆,没想到外面温度这么低,现在冷的有些嘴唇发青。
我走出院子,叫他:“裴永琰。”
他欢呼:“丁叮。”
“为什么不坐在车里啊?”
他看着我,竟然象个孩子样的腼腆:“坐在车里怕打动不了你。”
我呵呵一笑,竟然还会使苦肉计。
“不好意思,我是在雇主家里,不能请你进屋,请问你有什么事?”
他很诚恳的说道:“丁叮,我来请你回公司,你跟我回去好吗?”
我摇摇头,“不,我想我不适合在泛华呆,那里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我放弃那份工作。”
“难道你喜欢在这里给别人做护工?做这样的工作?”
“裴先生,工作不分贵贱,我做的很开心,当然这不会是我的终身职业,可是这段经历让我又有新的灵感,也许我可以以后开间敬老院什么的。”
其实那只是我的随口戏话。
他夷然而叹:“丁叮,不要孩子气,你其实是有天份的,虽然现在能力不够,但是你如果好好学习,你不是没有机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的,现在听我一句,回公司好吗?”
我仍然心有余悸,开除一个劳瑞斯和高伟强,尚有其他的恶虎豺狼。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我也有责任,树大有枯枝,我没有管理好公司,我向你道歉。”
我不做声,只是抚摸着‘去痛片’的毛发,去痛片讨好的拿鼻尖蹭一下我的下额,呜咽一声,裴永琰一看‘去痛片’,本能的往后一缩。
我想起了裴董事长凛冽的眼神,心里一片黯然。
“永琰,你回去吧,我现在很开心,虽然状况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狼狈,但是没有压力,我想对于我这种胸无大志的女人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多谢你的好意。”
他着了急,在我欲离开时他又拦住了我,“丁叮,回来吧,我……,现在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恳求你回来,可以吗?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遭到那样的不公正待遇还被强押着出公司,任何人心里都不舒服,就当是弥补,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又有些犹豫了,的确我不服气,被栽赃陷害象个丧尽天良的混蛋一样被押出公司,这种气我很难平,现在有正名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抓住。
心里这样想着,可是脚下我仍然坚持往屋里走,他在后面叫我。
“丁叮,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
我回头说道;“裴先生,其实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你看,我的设计不被人看好,我的能力是最差的,我留在公司里除了添乱没有其他的作用,象我这样一个只会放火不会救火的女人,你又何必给自己的公司留一个火灾隐患呢?”
他摇头苦笑:“丁叮,你的确是只会放火不会救火,你知道你犯了个什么样的错误吗?”
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渐渐的,他的眼神也温柔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感情流到了他的眼里。
“你。”他叹了口气:“你就是放了火,在我身上放了火,留了一个还没灭的火堆,然后你就撒腿跑了。”
天呐,他这样说话,我顿时间一阵,一阵的,……被火烤了一样的浑身又暖又痒,又麻又忐忑。
可是忽然间委屈的感觉顶到了我的心头。
我悻悻地的奚落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第二天跑的无影无踪,走了一个星期连个问候的话也没有?”
他一下子哑了。
我们两个就象两个赌气的孩子一样,一个生气,一个不语。
我转身就走。
他又叫住了我,在我身后急切的向我解释:
“不是的,丁叮,我很想念你的,临走那天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因为我害怕看见你,不是我真的害怕,是我,我不好意思再见你,其实我真的很想你。”
23:裴永琰,因为……我爱你
我马上的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们都喝了酒,酒精冲动下,我们那炽热的吻,顿时间我耳朵一阵发烧,赶紧把思想端正了。
“永琰,有机会再见。”我关上了院门。
‘去痛片’在我怀里呜呜的叫,我轻轻摸着它的头发。
‘去痛片’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我倚着门,轻轻说道:“他条件那么好,又那么好看,还那么好脾气,换你,你也喜欢的,是不是?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认输了回去,对不对?”
‘去痛片’汪的一声。
吕老太居然神志非常清醒,她趴在窗台上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等我进房间后她问我:“那个年轻人那么斯文标致,是来向你求婚还是来向你求情的?”
我啼笑皆非,“阿姨说呢?”
吕老太呵呵一笑:“求婚他没花,求情他又没哭,你做的对,给他点脸色瞧瞧。”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吕老太实在是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
我给吕老太一边揉肩一边问她:“阿姨,我要是走了,您会想我吗?”
吕老太轻轻抚着我的手说:“傻孩子啊,你哪能一直做护工呢?我神智好点时,能和你聊聊,神志不好时,委曲了你们啊!”
唉,我感慨了,这个老太太啊。别说她糊涂,她其实心里透亮的,真真是玻璃心肝的一个人。
裴永琰连着来找我,一连三天的时间,他执着的在吕家门口守我,那么贼心不死的司马昭,这份子心,‘去痛片’都知道了。
带‘去痛片’出来拉屎溜弯时,我又看见他在等我,他真是情真意切,不止带了鲜艳的玫瑰还带了巧克力,一看见去痛片他脸上又留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把香肠递到我手里,让我来喂去痛片,我好奇了:“你很怕狗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小时候被狗咬伤过,自那之后,对这种动物有些害怕。”
我突然想恶搞一下他。
“永琰,可是我看它很喜欢你啊,你看,它都肯把你当朋友了。”
去痛片果然亲热的在他身边转悠,裴永琰只得硬着头皮由了它。
我笑道:“我舍不得去痛片,这样吧,如果去痛片也同意我回去,我便考虑一下。”
裴永琰瞪大眼的左闪右避:“它?它只是一只狗啊,你要它怎么同意?”
我嘿嘿一笑:“它如果真喜欢你,它会和你亲个嘴表示它对你的好感。”说完我抱起了去痛片,作势往他怀里送,“来啊,它对你已经表示出了友情,你也应该回报一下它啊,你抱抱它吧,抱抱它!告诉你,这只纯种的西施犬虽然悦人无数,但却还是处/女,她是纯洁的。”
裴永琰连连往后退,他在前面快步,我则在后面追,一直擎着去痛片,恶作剧的往他身上粘。
我们两人一狗就在外面打闹,他是躲,我则嘻嘻哈哈,步步紧逼在后面追,一不留神我脚底一滑,抱着去痛片啊的一声往前一栽,他发觉了立即伸手一挡,慌乱之间,我一头撞进了他怀里,脚底发软,我的鼻子却不偏不倚的正好撞在他的鼻尖上。
我赶紧站直了,裴永琰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对他说道:“永琰,我回去了。”
他看着我,无比诚恳的说道:“丁叮,听我的话,回去吧!我愿意在所有人面前,向你道歉。”
我忍不住又抬起头来,清晨,阳光透过水气,从我们两人的头顶洒下来,照的我们两人头顶都一片金光。
啊,我看着他,一阵的心慌意乱。
去痛片在我怀里汪汪叫了两声,我庆幸,幸好有它在。
“永琰,我回去了。”
我转过身,抱着去痛片快步往回跑。
他在我身后叫我:“丁叮,丁叮,我会一直来这里找你,我会天天等你,因为,因为。”
我忍不住回头,他高高的个子映在晨曦里,消瘦却又很迷人,我心中叹息,这样的男人,多出色的人才,叫人如何不心动。
他向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我爱你。”
我顿时脸红了,赶紧抱着去痛片就跑,去痛片汪汪的呜咽起来。
我摸着它的头小声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他居然说他爱我?而且,他还要天天来等我?真的吗?
真的。
我没想到裴永琰会这么认真,他真的每天都到吕家外面等我,如果我不能出来,他便会给我发短信息。
“……丁叮,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异性发短信了,真奇怪,手机越来越先进,我却越来越懒了,十年前我还会五指疯舞着给女孩子发短信,可是现在,手机在我手里似乎只成了一个通讯和查询的工具。想想,上次,我给女孩子发短信,是在什么时候?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我不由的也露出一个微笑,可是很快,短信又来了,这次却是个笑话。
“猫追老鼠,老鼠无处可躲,躲到了花店里,眼见猫已追至,无奈之下抓过一只玫瑰抵抗,岂料猫见了,马上羞红了脸,低头说道:讨厌,太突然了。”
我哈哈的笑,又把这条短信念给正在缠线圈玩的吕老太看,吕老太看了也是呵呵的笑。
保姆给我们端水果进来,她感慨的说道:“吕老太太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说实在的,你这个开心果功劳不小啊!”
吕老太用肘碰我:“那个二郎神,在外面也等了你很久了,他也口渴了吧?”
我握着两个橙子出门,裴永琰正在车里坐着,看见我出来,他很开心。
上车后我递给他水果,顺便挪揄他:“刚刚去痛片玩腻了的水果,没人敢再吃,给你吃,敢不敢吃?”
他当然知道我是在玩笑。
不由的他也感慨:“丁叮,我已经有五六年没有等过人,没有尝过这种感觉了。”
我轻声叹息:“我也已经不是五六年前的我了。”
他小心握过我的手,“可是我认识了你,又好象找回到五六年前的感觉了。”
唉,这话说的,让人心里痒痒的,麻麻的,又不好拒绝。
——————分割线——————
我终于还是回了泛华公司,矛盾犹豫再三,我终于决定回去。
和吕老太辞行时,吕老太神志也清醒了,她依依不舍,坐在屋里的地垫上,只是声声唱着:
此心远送浑河岸,
斟别酒,唱阳关,
临别无语空长叹,酒已阑
曲未残,人初散,心长怀去后,
…………
保姆也有些伤感的和我说:“老太太这会儿精神又好了,看来是真不舍得你啊!”
说真的我也不舍得吕老太,到了我走出吕家院门,再回头时我又看见了吕老太,她正倚在玻璃窗上,向我挥手抹眼泪,我顿时心里一酸。
这,也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