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晚明苏州,古董造假和书画造假根本不是新鲜事,甚至可以称为史上一个赝品高峰期。
至于原因,必然就是商品经济和艺术市场高度繁荣的缘故。
文坛老盟主王世贞就感慨说,文征明的书画遍布海内外,真迹估计还不到十分之二。
然后老盟主又很内涵的说,当代苏州人靠文征明书画滋润了几十年。
至于怎么个滋润法,意味深长。还有传言,文征明的俩儿子也伪造过文征明的书画。
又另有实锤,祝枝山外孙也大批伪造过祝枝山的书法。
所以说,假如穿越到了明代苏州,想买已故名人的书画,千万不要从他子孙或者门生手里买,大概率是伪造的赝品。
虽然伪造这种现象很普遍,但造假就是造假,尤其用来盈利的事情,仍然见不得光。
陆士仁大批伪造书画这件事,无论范允临本来知不知情,林泰来并不在意。
也许范允临不知情,但现在有人提醒他了,而且觉得他和陆士仁是一伙了。
也许范允临本来就知情,但现在事情泄露了,外人也可能会知道了。
所以只要林泰来对范允临点破了这件事,范允临就必须重视。
以后怎么选择,是继续装糊涂,还是与陆士仁进行道德切割,那就是范允临甚至徐家的事情了。
范允临略加思索后,又对林泰来低声问道:“除了陆师道老前辈,文待诏书画也被陆兄伪造了吗?”
文待诏就是文征明了,这话问的也挺玄妙,不知道范允临为什么突然提到文征明。
林泰来想了想后,也不知所云的答道:“莫须有!”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自己去理(瞎)解(猜)。
陆士仁本身书画技艺十分高超,和他父亲陆师道一样,风格完全传承自祖师爷文征明。
所以他伪造父亲陆师道、甚至祖师爷文征明的书画,都足以以假乱真。
但他自己书画的卖价,却远远比不上文征明和陆师道。
往坏处想,他辛辛苦苦学艺大成,还是远不如两个死人的书画值钱。
往好处想,两個死人的书画,他竟然能以假乱真的摹仿出来!
与林教授交流完后,范允临看了看林教授背后的左右捧鞭护法、四大金刚和老先生张幼于。
又看了看吴班头等几个长洲县衙役,最后看了看林教授的雄壮身躯,
他不禁心里暗叹道,你一个混社团的,为什么如此能打?几十个人都拿不下你。
而且只能打就算了,为什么还能到处交际?
两个县衙的压力就不说了,连徐家内部另一支的徐元景,都要跟自己杠上了。
不然的话,直接关门打死,再埋到竹林里,世界早就清净了!
心里盘算过利益得失,以及可能遇到的各种麻烦后,范允临不得不面对被敲诈的现实。
便又开口道:“原则上,银子和房产都可以答应赔偿你。但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徐家也需要体面。”
林泰来不耐烦的挥舞着手里牌票:“还需要什么过程啊?我林泰来向来服务周到,连台阶都帮你找好了!
你看,这是浒墅关税使的牌票,专门查验货物的浒墅关!
你们徐家做大买卖的,货物往来外地与苏州,可以不鸟知县,但不便直接得罪浒墅关税使吧?
所以我得到了浒墅关税使撑腰后,伱们徐家为了家族生意不受影响,不得与我言和!
这就叫在商言商,为了赚钱不寒碜!没多少人会为此笑话你们的,你们徐家也不至于说丢了面子!”
范允临:“......”
申二公子说过,林某人在谈判中的最大特点就是,特别喜欢替对手出主意,果不其然!
就是先前此人假装替申二公子出了主意,才导致自己被申二公子拉着跳进了大坑!
如果不去砸了这林泰来的堂口,什么事都没有!
最后范允临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行事,“我范允临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必定会践诺!
一千两银子也不小数目,同样需要时间筹集,更别说房产了!”
林泰来忍不住吐槽说:“刚才你吹水时,一千两在你口中只是区区;
现在真要你往外掏钱时,一千两又成了不是小数目?
你们这些搞商业的人,是不是说话习惯都这样?”
范允临气得想打人,但也只能想想,喝道:“我明日就先把银子给你送去!”
“一言为定!”林泰来也明白,敲诈这种有实力大户多么不容易,能快速先拿一千两银子也不错。
虽然这一千两都是属于县衙的,但如果让知县高兴了,下个月的县试不就十拿九稳了?
如此说定后,双方就准备脱离接触。
“慢着!”张幼于忽然跳了出来,“如果准备赔付一处房产给林坐馆作为新堂口,也要定准了才是!”
范允临恼火的说:“怎么?还要我打个欠条不成?”
“嘿嘿嘿!”张幼于笑得很荡漾,“其实我张幼于可以给你们做个中间人!
另外我看这位金陵来的尹美人,可以做个抵押,放在我这个中间人这里。”
他林某人只是在嘴上变态而已,没有真做什么,可这张幼于他是真敢做啊!
范允临对林泰来怒道:“你也这样想?”
林教授远离了张幼于几步,撇清说:“我和这个变态没关系。”
站在西园外面,张幼于对林泰来质问道:“你的一诺千金呢?先前你可答应过,帮我把尹姬弄过来!”
林泰来叹道:“是我失信了,所以我做不成今之季布,今布这个号与我无缘了。”
张幼于:“......”
走在路上,林泰来又解释说:“其实我已经帮过你了,我刁难尹姬的时候,是不是问过你有什么想说的?
当时你只要帮尹姬求个情,我再顺势饶了尹姬,你岂不就是施恩于她了?
按照江湖规矩,她不就应该报恩?不就顺利成章的能陪你了?
可你当时什么也没说!所以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中用!”
“我......你......”张幼于胡须不停颤抖,气得想打人,但和范允临一样只能想想。
他又不知道该骂谁,甩了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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