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沿在很久之后的一次查账中才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微信账单里有一笔来自妻子的转账。
他想了很久这是笔什么数,后来才恍惚记起,这是自己给她家买的那台冰箱钱。
可他又查过与她的聊天记录,并没有这条信息。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是她悄悄转了钱,然后又将记录删了。
她什么都不愿意欠他的,就连这微不足道的几千块。
半个月以来,泛滥成灾的悔恨没有一天不在压榨他的神经,无休无止,似乎没有终结的那一天。
他发的信息、拨去的电话每一个都石沉大海。
终于还是忍受不了对她的思念,卑鄙地给她发去一条愿意离婚的消息,卑鄙地说了谎,卑鄙地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她骗出来。
上百条的信息里,这一次,终于有了回音。
(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
十二个字,他反复看了又看,猜测着她在打下这行文字时是什么神情?是什么心情?她会难过吗?她会犹豫吗?
第二天的9点钟,从沿已经来到了民政局,他在门口站着、坐着,反复地张望两边,怕她来,又期待看见她的身影,矛盾到人格分裂。
终于在9点过半,她还是来了。
他远远地看见她从公车上下来,穿一身黑色的长裙,脚上一双平底凉鞋,头发似乎长了一点,脸上似乎胖了一点,精神也差了一点。
这一瞬间,他内心自私地蔓延出一丝小确幸,怕看见她容光焕发的样子,怕看见他离开自己之后变得快乐的样子。
好在,并没有!
那抹娇小的倩影越来越近,从沿的想法又在这短短的十数秒里发生了变化。
他不应该如此狭隘,她过得不好,他心只会更痛!
从是缓步走来,看见暌违已久的人时意外了下。
她向来早到,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早。
时隔了半月再相见,她已经不再躲避他的目光,而是平静的迎上去,端详离开他一段时间之后的模样。
他穿戴得很整齐,不像往日那样只是一件T恤加牛仔,似乎是刻意打扮过,此刻一身白衬衫黑西裤,身形拔萃地立在那里,散发着属于他的魅力。
可是,他不再属于她了!
不,或者说,他从来不曾属于过她!
她终于走到他面前,两个人似乎心有灵犀,她选择了黑,他选择了白,情侣色。
他定定地将她看着,眸色深沉,裹着从是看不穿的深情:“你胖了一点。”
“是啊,新公司伙食不错。”她平和地给予回应。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吃个早餐吧。”他提议,带着隐约的讨好与试探。
“不了,我只请了半天假。”
“十点回来也还赶得及。”
从是不说话。
他有些卑微地让步:“九点半也行,我出来得早,没有吃早餐。”
她还是心软,环顾一圈周边,找到了马路对面的一家早餐店:“就在那儿吃吧。”
“好。”
两人共同迈步走向斑马线,从是走得不快,而身侧的人一直保持着同样的步速肩并肩前行。
她低下头,无声地看了一眼他的脚步,最后又别开目光,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片刻后,余光扫见身侧的人慢下步子,随后从另一头换向车辆来往的这一头,将她挡在了车流之外。
从沿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借着身高优势偷偷地将她端详着。
即使换了住所,她用的还是那一款相同的洗发水,咫尺之遥,再度嗅到了属于她的熟悉的味道,一瞬间将他掩藏的想念撕扯开来。
两人到达早餐店,他伸手替她将玻璃门推开。
从是先一步进了去,随意寻了张空位置坐下。
两人各自点了一份吃食。
面面相坐,他眸光包裹住她:“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有住的地方吗?”
“一开始搬出来时找了间民宿住了几天,后来朋友介绍我到一间律所做翻译工作,管食宿。”
说话时,她低着眉眼用纸巾擦拭一双筷子,随后将新的纸巾放在他面前,将那双擦干净的筷子头垫在纸巾上,又重新取了一双给自己。
望着对方一如既往照顾自己的样子,悔恨又一阵阵地朝着从沿卷土重来,撞得他心脏泛滥地疼。
他将情绪尽数压制在心底,尽量平稳地说:“从来没听说过你的什么朋友。”
“认识不久,一位姓阮的温柔的姐姐。”
“嗯。”他点了下头。
两个人似乎无话可说了。
好在阿姨将两份早餐送上,她拿起筷子低头小口地吃了起来。
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从沿也跟着起筷。
往日吃饭时,他速度总快得将她甩在很后面,而此时此刻几乎跟她持平。
十几分钟后,从是吃完了碗里的面,一看他的,竟还剩了小半。
她耐心地等着,直到看他吃完,以为就要走了。
可他却稍稍扬声,对收银台的阿姨道了一句:“再来一份吧。”
从是将他看着,而他回应道:“分量少,还没吃饱。”
她又等着阿姨将面条做好,看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偶尔又喝两口水,这期间她看了两次手机时间,已然是九点过半。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碗面吃光,她正要起身走,他却又说:“等我再吃一份。”
屁股才离了椅子不到一寸,她复又坐下来,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解。
第三碗上来时,像是不大吃得下,可是又怕浪费食物,他吃得比前面两碗还要慢。
频频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从是忍不住提醒对方:“我们没有先取号,再晚点可能没有了。”
“那就下次。”他低声说着。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她霍地起身,这一次没有任何停顿。
从沿忙的起身扫码结账追出去,她已经走上斑马线,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解释着:“我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我是真的饿。”
“从沿,我们回不去了。”她回头看向他,声线平淡,似乎不论对方做什么都已经很难再让她的情绪有波澜。
“半个月前你还很讨厌我,现在连讨厌都没了。”她这样的模样让他的内心有些发慌,不相信短短半个月一个人的性格能发生改变。
唯一的可能性是——她不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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