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划破肚子的一瞬间,顾珏的皮肤紧绷,藏锋都懵了,但是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飞快的拉着顾珏还要再剖下去的手:“你疯了!”
“帮我把他拿出来!”顾珏几乎与藏锋同时开口:“把他从我肚子里拿出来!”
藏锋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珏满肚子的血,他将自己的肚子用剪刀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隐隐可见内部……
“疯子!”藏锋这时候已经没办法了,赶鸭子上架,这时候,肚子已经破开了,要是不处理,顾珏左右都是个死,他纵然见过无数生离死别,可是这样的惨烈,简直人看了心都拧紧。
他深吸一口气:“好,我帮你把他拿出来!”
顾珏昂着头往后倒去,肚子上的痛,心头的痛交织成一片,他的嘴唇都咬烂了,看着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上头,藏锋以银针封住他几处大穴,为今之计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着顾珏划破的口子,他检查一番,发现没有伤到孩子,他心跳飞快,但是手却很稳。
萧彧过来的时候,只看见藏锋手中一把匕首,而顾珏肚子上,鲜血淋漓:“滚!”
萧彧被顾珏身上那血刺激到了,自从看过顾珏自戕,他就见不得顾珏出血了,那血在顾珏身上,在床褥上,到处都有,萧彧慌了:“顾珏!”
顾珏看着萧彧的慌乱,这是他第一次看着萧彧慌乱成这样,他眼眶红的几乎要落泪,他好似想碰他,可是不敢碰,顾珏不知怎么,竟然笑了:“原来,你也有这时候。”
萧彧此时才看见丢在地上的带血的剪刀,他没哟看见刚才那一幕,但看着顾珏手上的血,看着藏锋小心翼翼的从伤口下刀,这显然是要剖腹取子!顾珏不是自己生下孩子,最大的可能,他要拉着孩子一起死,所以,再次自戕了!
而且,划破的还是肚子,他这是要连带着孩子一起死!
萧彧眼中血红一片,但看顾珏那空濛的眼神,他心头如火在烧,他想冲着顾珏问,你连个奴才的骨灰都如此在意,你连条狗都如此在意,为什么怀胎十月的孩子,你竟然能对他这么残忍?
“我已经说了,你生下孩子我就放你走!是因为这也是我的孩子,所以你厌恶他到如此地步?你宁愿亲手杀了他?”
顾珏听着心口剧痛,他看着萧彧:“是,我宁愿亲手杀了他,也不想让你的血脉,脏了我的轮回路!”
萧彧被这句话震得整个人愣住了。
藏锋却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喊:“别说了,让我救他!他要不行了!”
不行了三个字让萧彧猛然回想起之前顾珏中毒的时候,当初他差点儿就死了,他踉跄着推开,险些要摔倒,王海在后头不敢出声好一会儿了,这会儿看着萧彧这样飞快的上前扶住他:“陛下小心。”
萧彧却来不及看他,他看着藏锋拿出匕首,在顾珏原本破开一道口子的地方,再划下去,不知划了多少道,他对着顾珏道:“忍着点儿,没事儿,我把孩子拿出来就没事儿了。”
他说着,双手伸进去,血肉模糊一片中,一个什么东西被他抱了出来。
“哇”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响起,给原本死寂的屋子里加入了一点儿生气。
顾珏听着这一声孩子的啼哭声整个人一僵,他已经痛得麻木了,硬撑着最后一口气,他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了,他知道,他没时间了,这一次,是真的明明白白的感觉自己要死去,耳边是那孩子不住的哭喊,他仿佛察觉到顾珏即将到来的死期一般,不住的啼哭。
还是王海上前接走了藏锋手中的孩子,藏锋没有时间去处理脐带,此刻顾珏的肚子正有一个大洞,里头内脏清晰可见,再一看,顾珏的眼睛已经死灰一般,他倒吸一口冷气赶忙拿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塞到顾珏嘴里,而后开始缝合。
萧彧眼睁睁看着藏锋割开顾珏的肚子,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拿出来,再眼睁睁看着顾珏的肚子在藏锋手下仿佛一块儿破布,他没有被刀割,也没有被针刺,但是这会儿,他感觉皮肤一阵阵痉挛,藏锋的那些针仿佛落在他身上一般。
藏锋管不上萧彧到底在想什么,他终于将顾珏的肚子缝合好了,可是他失血太多了,肚子上开个口子又不是切破了皮,顾珏那身体虽然养过,但是本身却并不太好,如今经历这么一遭,藏锋多少灵丹妙药都灌进去了,可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若是到明天醒过来,人就没事了。”
“玉髓丹呢,宫中多的是救人的丹药!”萧彧的声音轻的怕是打扰了顾珏。
藏锋心头百感交集:“若是醒不过来,那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他此刻不想与萧彧多说:“不是只要有救命的丹药,这人就能救回来的。”
有时候,一个人想活下去的意志,远比灵丹妙药来的有用。
但是他看着萧彧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也不想说了,萧彧未必不懂,只是他自己不去多想罢了。
他看着王海手里抱着的孩子,他回头又去处理孩子,他没有去管站在顾珏面前仿佛雕像一般的萧彧,处理了孩子之后就走了出去,因为顾珏的身份特殊,男子生产这种事情又不是谁都帮得上忙的,所以外头的奴才跪了一地,他浑身的血污,站在太阳底下,想起刚才顾珏毫不犹豫剖开自己肚子的决然,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或许真的死了,对你是一种解脱?”
萧彧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看着面前紧闭双眼的顾珏‘若是醒不过来,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他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藏锋的这句话。
他运筹帷幄惯了,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他觉得自己拿捏着顾珏,可如今,他发现他错了,他做不了顾珏的主,他爱的时候,不是他让他爱的,他不爱的时候,他也无能为力做不到让顾珏再回心转意,顾珏几次三番想走或者想死,他都拦下来了,他以为他拦住了,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错的离谱。
就算要求了无数次,想要回到当初,可经历过的东西忘不掉,死了的心不能活,他二人,又哪儿能回到当初?而他妄图回到当初,也不过是,贪图顾珏当初那一份掏心掏肺不求回报的爱意罢了。
他贪图着他的爱意,却没有好好呵护,失去了之后,却要强留,正如顾珏所说,当断之时不断,如今,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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