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话很有名啊,杨波伸出双手攥住曹学佺的双手,使劲摇,连声道:“精辟,精辟之言啊,雁泽先生果然大才,晚辈佩服之至。”
这句话,即便在后世,也人尽皆知,跟满清时期黄景仁的诗句‘百无一用是书生’齐名。
杨波当过键盘侠,知道小粉红在网上大战臭公知,就喜欢用这句怼。
不过,彼时的读书人和古时的读书人,慨念上略有不同。
公子大V之类的读书人,自诩有学问,见过世面,垄断了网上的话语权,毁人三观,屁股歪得不要不要的,激起了小粉红的无限愤慨,小粉红纷纷自干五,抡起键盘奋力反击,用的最多的却还会这句‘负心多是读书人’。
因为公知多是文科出身,一时之间,书生误国、文科生无用、文理之争,等话题竟然上了热搜,引起社会极大的关注。
这种争论是无头官司,一直会打下去,一百年,一千年,从这个角度而言,曹学佺的妙对,确实能千古流传。
关键还是看骨头硬不硬,不屈服,不被人收买,文人也能有铮铮铁骨,历史上不乏其人。
这位曹学佺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福建人,满清人闽之后,找个根儿绳,写下绝笔‘生前一管笔,生后一根绳’之后,自缢殉国,保全了气节,为后世所景仰。
当然这些杨波并不知道,杨波知道的是屁股论,是屁股决定脑袋,还是脑袋决定屁股,又或者根本没有脑袋,只有屁股?
杨波穿越者的经历,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来审视这个问题。
大明重文,朝廷给文人很多特殊优待,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就是为做官,做官的都是读书人。
曹学佺和阮大铖的经历,会不会是读书人之间的内卷?且看吧。
他们两个都是进士出身,标准的读书人,后又被罢了官,罢官的原因各有不同,但本质上都是现行体制下的撸蛇儿。
怀才不遇,愤世嫉俗,发牢骚,有什么用?
教员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图书管理员,不发牢骚,而是断然采取行动,最终成为千年一遇的伟大人物,便是一个典型的栗子。
“老夫当初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来,当不得大才二字...”
曹学佺被杨波一通摇,略略尴尬,赶紧道:“老夫千里来寻,便是为了见一见你这位奇才,日后怕是要多叨扰了。”
杨波自家事自家知,老脸一红,赶紧道:“愧不敢当。”
张延登瞧着有趣,笑道:“雁泽是大才,杨波是奇才,都当得。”
“杨波,两位前辈都夸你了,咱家要提一句,你可不能翘尾巴。”
韩赞周不失时机地教导杨波一句,又道:“你就让咱们大家就这么站着说话?还不快些张罗好茶来。”
“相文兄说得是,我们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木台,杨波站在横向中间的位置,招呼张延登道:“张大人,请。”
张延登轻轻皱了下眉头,四下瞅瞅,发现只能按杨波的示意,在对面位置落座,便坐了下来,也道:“都坐,都坐。”
韩赞周对杨波在船上的做派,并不陌生,但今日的情况又不同,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在张延登左边坐下,曹化醇跟随,在张延登右手坐下。
余者都愣住了,一时不知所措,以往都是官位最高者坐正位,其他人按职位高低,第次坐在下首。
今日,杨波的会议室的布置显然不合大明官场的规矩,我们....坐哪儿啊?
徐文爵是最后一个上船的,这时候冲了进来,杨波一见,奇道:“文爵,你不去本岛接佩瑶过来?”
徐文爵在杨波身边一屁股坐下,随口道:“我跟三哥久未见面,总要聊一聊,稍后便去。”
“你们明日一早赶过来即可。”
杨波勾起一个坏笑,竖起三根儿手指,懂的都懂,今晚你和佩瑶悠着点,最多徐三郎,年轻人要学会控制自己。
徐文爵伸出一只胖手,五指撑开,意思是,三郎算什么,怎么也得徐五郎啊,心下却暗自神伤,别说五郎,一郎也没有,今晚可就难熬了。
“小公爷...”
冯梦龙走到徐文爵身边,叫了一声,挨着坐了下来,曹学佺和阮大铖见状,只好也在杨波这边坐下。
张延登一看,一左一右俩太监,感觉有些不好,赶紧招手道:“圆海,雁泽,你们跟杨波挤成一坨,不像样嘛,来来,过来坐。”
曹学佺和阮大铖只好尴尬地站起身,挪了过去,众人坐定。
杨波的亲卫拎着茶壶和茶碗,往桌上一跺,转身便离开了。
徐文爵拿过一只茶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猛灌一口,招呼众人道:“船上规矩,官兵平等,要喝茶自己倒。”
杨波一拍脑门儿,起身给各位倒茶,“我来,我来,张大人和诸位前辈都是贵客,岂能慢待。”
‘慢待你娘啊!’
阮大铖端起茶碗,酌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心里咒骂起来,这茶分明是大把抓呀,杨波你不是富可敌国么,抠成这样?
众人闲聊一阵儿,直到陶世清过来禀报,为各位贵客在船上住宿的舱室已准备停当,冯梦龙、曹学佺、曹化醇、阮大铖在会议室里如坐针毡,闻听赶紧去查看,徐文爵还要去本岛接蒲佩瑶,也起身离开,张延登坐着没动,跟杨波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韩赞周轻车熟路,并不在意什么舱室,这是杨波的地盘儿,杨波还能亏着他咋的。
张延登即将就任的是工部尚书,工部尚书掌管全国屯田、水利、土木、工程、交通运输、管办工业,好像下面还有几个司,杨波也不是很清楚,抽空问问韩赞周,他一准儿门儿清。
听起来,管的挺多,好像稍有些技术含量的领域,都归工部管,但杨波却知道,此时的‘工’,跟后世工业的‘工’,不可同日而语。
大明是典型的农耕社会,谈不上工业化,事实上,工部听着像个花银子的部门,估计也不怎么受崇祯的待见,因为崇祯没银子啊。
杨波的火器,常延龄在杭州时,就跟他提及过,杨波绝不会把技术拱手让人,不然呢,若是给了朝廷,接下来,朝廷就该派人围剿沈家堡了。
杨波这么想,是人之常情,张延登表示理解。
张延登今年六十有五,千年狐狸老成了精,当然不会去自讨没趣,他在试探。
张延登喝了一口杨波的温水茶,还咂咂嘴,显得津津有味,问道:“本官听陆完学大人说,你在盱眙有个东岸农庄,专事‘农事研究’,声称能将亩产提高五到十倍,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
杨波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张延登跟其他人一样,也要跟他谈火枪,不料人家没谈,而是跟他谈起了农庄,“张大人若有兴趣,可在入秋后去盱眙走一遭,农庄第一批粮食也该出产了,咱们眼见为实。”
韩赞周插话了,“张大人,这个您还真得信,杨波有门儿。”
“本官非是不信,本官想知道,为什么把农庄建在盱眙,农庄建在沈家堡附近,不是更方便吗?”
张延登看着杨波,期待杨波的回答。
在他看来,杨波把农庄建在盱眙,必有所图,难不成杨波还要把他的势力范围扩展到盱眙?
就像他在舟山的做派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舟山收入囊中,别人还无话可说,朝廷能怎样,派兵来舟山围剿,就凭这艘‘沈阳号’,官军水师也打不过啊。
杨波心中了然,笑道:“张大人且莫多想,选择盱眙是因为盱眙的地势稍高,农事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品种改良动辄十年二十年才能才到成效,若设在淮安,五年十年一次洪水,大水一冲,就前功尽弃,而海州,沈家堡附近的土地又易受海水侵蚀,不利小麦水稻这类农作物的生长,如此而已。”
“哦...”
张延登微微吃惊,这可是他没料到的答案,尤其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杨波的口气,他的口气很笃定,谈起农事,甚至洪水,都是如此,他哪来的笃定?
杨波是个作弊大王,有领先几百年的后世经验加持,想不笃定也不成啊。
提及洪水,张延登来劲了,他是工部尚书,水利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事实上,历代工部尚书,都把大量精力投入水患治理,张延登正好需要跟内行多了解一下,便多问了几句,杨波似乎说得也头头是道。
“杨小友...”
张延登也客气了起来,“那你说说,如何才能消除这江淮水患?”
“难。”
杨波摇摇头,“那得花大把银子,朝廷也没银子啊。”
“那你就说说,有没有省银子的办法。”
“呵呵呵..”
杨波诡异一笑,说道:“去年,为了刘二的事,我去过洪泽湖,发现那里盛产黄鳝,这黄鳝有冬眠的习性,喜欢到处挖洞,常言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黄鳝到处打洞,的确也是个问题啊。”
“....”
张延登目瞪口呆,杨波这是认真的?
张延登豁出去了,“咳咳,依你看,这个...这个黄鳝,该如何处理?”
“全民动员,让老百姓都去抓黄鳝。”杨波喝了一口茶,煞有其事地说道。
“杨波..”
韩赞周抡起拂尘就砸了过来,两人中间隔着木台,他把拂尘瞅扔过来了,可见是真地砸,厉声呵斥:“张大人不耻下问,你少胡咧咧啊,咱家就问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张大人,天地良心。”
杨波一摊手,无辜道:“这江淮一带全是土坝,黄鳝还喜欢在里面打洞,别说是洪水,就是下一场大雨,那些土坝未必能抗得住,让老百姓去抓黄鳝,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再说,抓来黄鳝,可以做马鞍桥,那可是一道美味,不花银子,还能挣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张延登咽下一口干唾沫,忍了,“那花银子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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