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中,怒不可遏的花归尘竭力强忍心中怒火,掌上明珠的终身大事沦为联姻工具,这无疑是不可接受的屈辱之事。
自三清分为三脉以后,执掌太一宗脉的花归尘便受尽了另外两脉的排挤与构陷。终南宗脉赵伯庸,太清宗脉李玉河一条裤子穿了几十年,大事小事都沆瀣一气,压得花归尘身心疲惫。
表面一团和气的三清宫同样逃不开有人就有恩怨,有人就有江湖的俗世法则,三十年前终因派系之见分为三脉。若不是玄清老祖弹压众人,四分五裂的局面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虽然一家三脉,终归是元气大伤。
三大宗脉在外人面前尚能顾及大局与颜面,齐心演好和谐统一的假戏,平日也有玄真老祖压住各自剑的明争暗斗,无人敢有过分的越轨之举。此刻大殿上那把至高无上的座椅空空无人,习惯于窝里斗的三脉旧习难改,照样闹得不可开交。
一通面红耳赤的争吵后,三人只得休战片刻,喝茶润嗓压压火气,按着三清宫的传统,三脉首座议事之时,其他人不得擅自插嘴。
师父休战,你争我斗的事情便由徒弟接着干,三人座下,十几个亲传弟子素来私下不和,趁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攻击,发泄不满,没有杠精与嘴炮李慕然领衔的太一脉愈发人寡势弱,不到片刻便缴械投降,几个弟子低头不语露出了怂样,任人指摘。
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局面,玄真子无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花归尘多年来更是有心匡正无力回天。
当洗过脸,露出往日英俊面容的李慕然领着两人人风风火火走入大殿中,大为吃惊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僧非道身份成谜,唯一知晓的掌教玄真子,花归尘都秘不外宣,见着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自己,笑道:“臭小子,爷爷饿了,你说的家可真大,人真多,能请爷爷喝酒吃肉吗?”
花归尘假装眼前是个陌生老者,起身问道:“李慕然,下山五年可有什么长进,为师交给你的秘密任务完成了吗?这老者是何人啊?”
李慕然瞧了赵伯庸,李玉河一眼,发现两人神色傲慢,故意说道:“弟子私下告诉师父就好,免得有人听了心生暗鬼,又起什么歹心针对我们,师妹说掌教师祖闭关了,山中无老虎,有些猴子自然就成了大王,我太一弟子应该没少挨欺负吧?”
赵伯庸轻咳两声,阴阳怪气说道:“李慕然,别以为掌教师祖宠着你,就可以不把我们两位师伯放在眼里,论辈分,你不过一个亲传弟子,我们同样有资格对你做出任何符合规矩的惩罚,你们太一脉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但三清宫的规矩不能坏,尊卑不分,不敬长辈,太一脉都得受罚”
应声虫李玉河附和道:“我们可是与你师父同地位的首座,除了掌教师尊,三清宫还有谁能大得过我们,还不快参拜”
花归尘使个眼色,犹豫不决的李慕然这才弯腰说道:“弟子李慕然,拜见两位师伯”
李慕然只得暂时低头,不情不愿弯腰施礼。
突然瞥见师弟叶林耷拉脑袋,手缠绷带,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眼神躲躲闪闪,李慕然上前问道:“胖子,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摔得”肥成一座山的叶林低声说道。
“脸上的伤疤也是摔的?”
叶林点点头。
同为花归尘亲传弟子的袁华说道:“都是前几日比武被人揍的,说是给你的礼物”
赵伯庸大弟子冷谦冷笑道:“这胖子在月度比武大会偷袭我,我当然要略加惩戒,用下三滥的手段加害三清同门,我也只是弄折他一只胳膊,送他一个狗吃屎,很讲同门情谊了”
说完就是其它两脉亲传弟子一起哄笑。
对于这种弟子之间互相公报私仇,借故倾轧欺压的劣行,赵伯庸李玉河向来暗地里纵容,背地里鼓励,花归尘一人独木难支,苦于双拳难敌四手的现实,只得告诫门下弟子谨言慎行,委屈自保。
五年来太一宗脉受过的凌辱,李慕然一想便知。
“师父,师妹岂可嫁给那个花花公子?这馊主意咱们不必理会”李慕然目光刀锋一般扫过两脉的弟子。
“师父自然不会答应,李慕然,这老者是谁?”花归尘问道。
“这是徒儿的大恩人,我便带他来三清了”李慕然故意做戏道:“臭老道,这边是我说过的三清宫,怎么样?”
“嘿嘿,除了你们几个说人话,做人事,其他的我看都不怎么样”僧非道笑道。
李玉河为人阴冷,压住怒火说道:“老乞丐,三清宫可不是胡言乱语的地方”
心中一直怀恨李慕然占尽风头的冷谦嘲笑道:“世人提起三清弟子,只知道什么天才李慕然,我等其他弟子做了十几年的陪衬,李慕然,平日都是掌教师祖护着你,否则你也配有这个命,赶紧和这老乞丐向我们赔礼道歉,一起说声对不起,那便好说”
李慕然本想将一切怒火引起的冲动行为延后再说,今日大殿之上不可太过肆意,动静太大万一走漏了风声,江湖人听风就是雨的德行,只会以讹传讹,三清内讧不和的事实能瞒多久便有多久的益处。可眼见师弟受辱,师尊无奈,师妹被当成了工具,终南太清两脉骑上人头拉屎拉尿还不知满足,事情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那便随着自己的本性见招拆招。
“五年不见,冷师弟咬人的功夫长进不少,满嘴的犬牙又痒痒啊,不咬骨头就得咬人,终南一脉培养弟子不行,养狗的技术一流,干脆改成犬养一脉?对外仍是终南就好”李慕然一脸不屑。
李玉河大弟子左玉不甘寂寞,说道:“李慕然,论实力资格,终南第一,太清第二,太一垫底,识相就老实一点,否则以后没你的好日子”
李慕然不晒道:“一条狗是打,两条狗是打,一群狗也是打,老子的打狗棍,专打披着人皮的狗,以后的日子无非多练一些打狗绝技,闲来无事打打狗,人生乐事啊”
眼看着徒弟小辈争斗不休,赵伯庸,李玉河向来都是隔岸观火,毕竟自己这边从未吃亏,花归尘自然不宜直接掺和,只得任凭各自的弟子在合适的范围内,保持不超限度的你争我斗。
冷谦怒道:“你别忘了,你是掌教师祖山洞里捡回的,天下哪有山洞里面生出小孩的道理?八成是野狗叼到山洞的狗杂种”
“一个传闻而已,不过冷师弟的头脑向来弱智,缺乏判断,主人让你吃屎,你自然不肯吃骨头,主人说屎香的,你自然不肯觉得是臭的,有人背地里流言蜚语,你自己也就信了,狗就是狗,能够做出像人那样的判断,那还是狗吗?”
“还有,狗这东西,只喜欢在主人面前叫唤,主人不制止,狗便仗势叫的欢,不知道冷师弟见过这样的狗没,五年来我可见过了,癞皮狗,哈巴狗,吃屎不刷牙的狗,喜欢拉帮结派成群咬人的狗”
李慕然说完,故意朝赵伯庸,李玉河看了一眼,又道:“师父,弟子没兴趣在这里多费唇舌,先行辞别了”
“慢着,李慕然,你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师伯替你倒杯茶,解解渴”赵伯庸端起茶壶,将茶杯递给李慕然。
李慕然心知赵伯庸心中有鬼,不好拒绝,接过茶杯站在原地。
茶水一滴一滴缓缓而出,第一滴落入杯中的茶水似乎有千斤重量,压得李慕然身子一震,端茶的手臂往下一沉,这个人差点摔倒在地。
赵伯庸四两承千斤,暗用道法在每一滴茶水加载了千钧重量,一滴如一山,压得李慕然气血翻腾。
第三滴,第四滴…滴滴如重锤般击打李慕然五脏内服。
李慕然额头冷汗直出,面带微笑,一只脚迈入天清境的修为与实力,抗住赵伯庸试探性的千斤坠道术,一时半会伤不了肉身根本,元神基础,倒也无性命之虞。
“小小年纪,便有摸到天清境门槛的实力,不愧是我三清的救世主啊”赵伯庸冷言说道。
冷谦左玉等其他弟子听完,心里一阵酸一阵苦,苦苦挣扎于上清,玄清二境的几人不知猴年马月能突破眼下的修为瓶颈,脱离初级道修境界。
“花师弟,我等真是羡慕不来啊,左玉要是有他一般的天资,我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李玉河又羡又恨。
本该顺畅流出的茶水缓缓而落,到了第十滴,李慕然丹田一阵绞痛,潜息在百穴根脉之中的真气与灵力随着水滴敲打茶杯的节奏被一点点挤出。已经不是单纯打击肉体凡胎的茶水,震得李慕然元神摇摆,灵气溃散。
只想在略施惩戒中试探李慕然修为的赵伯庸正要见好就收,僧非道闪身而出,接过茶杯笑嘻嘻说道:“老道我也渴了,这杯茶我替他喝”
法力与灵力浩如烟海的僧非道朝着赵伯庸淡淡一笑,道法随着滴下的茶水冲入青花瓷壶,赵伯庸提壶之手宛如电击,未做丝毫留情的老道风轻云淡送出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惊得赵伯庸身躯一震,脊背发凉。
极为自负的赵伯庸以强压弱警示李慕然,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如愿摸出了李慕然道法修为的底细,心中十分得意。不想老道横插一手露出石破天惊的实力,以天外天人外人的境界震得他只能暗地里乖乖认输,不敢有丝毫的托大,唯恐慢了半分就吃了大亏。
只得将茶水正常倒出的赵伯庸陪笑道:“老者请慢用”
僧非道喝下茶水,笑道:“这茶好喝,好喝”
赵伯庸转身朝一旁的李玉河使个眼色,两人脸上顿时暗沉下来。
冷谦见李慕然灵力与真气有些耗损,脸色苍白,正是千载难逢的挑战机会,叫嚣道:“姓李的,口舌之利算什么,多年不曾切磋,不如就在这大殿中,交流一下,让各位师伯弟子,看看三清弟子的修为”
李慕然淡淡一笑:“甚好,挨打之后才会学乖,大殿之中太过狭窄,比斗道法容易多有破坏,你我就只比剑招如何?胖子,把你的长剑给我,爹娘生你出来不是受人欺负的,有仇有怨,当天能报就别留着过夜”
叶林扔过长剑,一身肥肉抖得厉害。
冷谦说道:“比剑我也照样打趴你”
“进招吧,让你一只手,轻松打服狗”李慕然一只手背在身后,单手持剑。
三清分上清,玄清,天清,神霄四境,每境四品级,冷谦修为不过玄清四品,与刚入天清境一品的李慕然看似一级之差,但一境的高低别相差甚远,隔着一境的距离挑战比以卵击石更为荒谬。
误以为李慕然同在玄清境,相差不过一品的冷谦只想速战速决,败了这位遮挡在身前的同门天才,自己才有被天下人知晓的机会,三清的荣耀岂能被一人独享。
成名须趁早,眼前的拦路者必须打倒,活在别人的阴影下生不如死。
冷谦也不是绣花的枕头,中看不中用,有能力做赵伯庸的大弟子自非泛泛之徒,三尺青锋剑气沛然横冲,刷刷刷抖出一片青芒,剑花如雨。三式剑招从上中下三路齐攻,直刺李慕然喉头,小腹,大腿,两招虚一招实。
眼前剑花缭乱,李慕然仓促之间难以分出剑中的实招,身形飘退几步,提剑自上而下同样直刺三招,只是速度更快,剑气力道更大。
冷谦剑势虚实掩映,叫人瞧不出长剑最后的真实动向,不如以静制动,以实攻虚,李慕然舍弃灵巧而多变的剑势,手中长剑一招一式都浑厚刚猛,冷谦连绵不绝的迅捷剑招或刺或劈,或砍或削,虽然凌厉而多变,却总似碰上了一块坚硬无比的巨石,两剑交碰无数次,铮峥之声在殿中回荡不绝。
眨眼过了三十招,如同狗咬刺猬难下嘴的冷谦求胜心切,一味快而狠辣,剑中倒也生出无数变化,身形飞动如灵猫矫兔,众人眼见李慕然不动如山,冷谦却似回风飘雪一般围着对手翻飞跳跃,每每出剑都求变求巧,似乎有意卖弄灵活多变的身法与眼花缭乱的剑招。
“冷师弟花里胡哨,多变而无根,弄巧而多拙”李慕然手腕急抖,剑上龙吟之声大振,剑气荡开冷谦纠缠不休的花招,剑身如神龙破空一般直刺冷谦双肩。
当啷一声响过,冷谦双肩溅出两道血线,长剑落地,双手疼痛难忍,表情痛苦立在原地。
“承让了,有形而无实而已,只怕这辈子你都得活在我的背后,既生我何生你啊,胖子,也算给你报仇了,记住,受了欺负不准忍”李慕然故意张狂笑道
花千树拍掌说道:“师哥好样的,看你们谁敢欺负我们太一的弟子”
赵伯庸,李玉河忌惮僧非道不可揣测的实力,弟子间光明正大的切磋更加无可指摘,哑巴吃换了,只得自行咽下。
李慕然朝着花归尘说道:“师父,徒儿先行告退了,我那小竹屋,也该清理清理了”
僧非道,花千树跟在身后,李慕然一只脚卖出殿外,忽然扭头说道:“掌教师尊是绝对不会同意狗屁联姻之事,我三清宫,从无巴结外人的奴性,点头哈腰的事情,少做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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