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的时间定在翌日课后,凡是参演的同学,下课铃一响全都提着衣服道具,争先恐后地跑去体育馆抢更衣室了,只有江弋槐还顶着一张半死不活的脸坐在座位上低效学习。
关攸攸倒是把背包收拾得飞快,然后恭恭敬敬地面对江弋槐站着:“我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干嘛?”江弋槐不悦地皱皱眉道。
“去彩排啊。”
“你自己去吧。”
“你这说的什么鬼话?该去的不是你吗?”
江弋槐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她突然嚎叫一声,然后扔开笔,整个人伏在桌上,“我不要去丢人!救命!”
“怎么就丢人了?哪跟哪啊?我听他们说你这几天表现得挺好的啊?”
“我……”江弋槐实在说不出自己高大的身躯借不到裙子这样的话,只好话到嘴边又改口,“我没带主持的衣服!待会去了大家都穿得花里胡哨,就我穿一身校服,还不得丢大人!”
她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必是一阵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于是悄悄露出一只眼去试探着观察关攸攸,只见他的喉结上下抖了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道:“就这?”
“嗯?”她直起身子,露出狐疑的表情。
下一刻关攸攸已经开始撸袖子了,然后挽着江弋槐的胳膊,用力将她向后上方提:“放手,我死也不去!”
“你跟老师解释一下不就完了吗?有啥丢人的啊?再说了,你以前丢的人还少吗?”
“那不一样!”江弋槐另一只胳膊用力压着桌子,好增大自己和桌子之间的摩擦力。
“怎么不一眼啊!”
“以前是哗众取宠,我现在可是好学生了,好学生脸皮都很薄的!”
“我呸!”关攸攸真想对着她的脸狠狠啐一口,“你脸皮薄?愚人节也不敢开这种玩笑!我数三个数……”
江弋槐即抢着道:“三二一!别说是你,就算董明数三个数也没用!”
关攸攸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他把江弋槐的胳膊甩开,用极恶毒的口气道,“胆小鬼!”
江弋槐仍旧双臂交叠,置于桌上,将自己的下半边脸藏在小臂中,用含糊不清地声音低低道:“其实不是没带,是没借到……”
“什么?”
她索性站起来大声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这个擎天柱,没借到主持穿的裙子,这下听清了吗?”她的双手已经不由得攥成了拳头,班里还没走的同学闻声皆看向她,其中不乏有人将裙子和男子气概爆棚的江弋槐联想在一起,由于脑补画面过于滑稽而不禁笑出声来。事到如今,江弋槐也不觉得丢人了,叹道,“老实说,只要负责老师愿意,我倒也不怕明天穿着球衣去主持,就像你说的,反正干过丢人的事不差这一桩,像我这样的穿球衣是丢人,穿裙子也照样是丢人。学生会那帮人死命投我,估计也就是为这一乐。”
“通透啊!”关攸攸反而怒气全消,哈哈大笑起来,待好容易止住笑,沾沾眼角的泪花,道,“笑也笑过了,这会总该去彩排了吧?”
江弋槐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合着我说的话你一个字没听进去啊?怎么还要去彩排啊?”
关攸攸咋舌道:“还没上场就搞失踪,你这不是把机会白白让给了宋怡婧?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咱们同是学霸cp破坏小分队的,我到时候肯定会帮你的!”他说着忽然俯下身,和江弋槐近距离面对面,故弄玄虚道,“这样,只要你今天去彩排,明天正式晚会上,我也陪你当着全校的面丢个大人,怎么样?”
“我管你丢不丢人,我只在乎我自己!”江弋槐虽嘴上这么说,嘴角还是不由得上扬,一颗想看恶作剧的心又在萌动了,“你准备怎么丢人啊?”
“这你就别问了,就说答不答应吧?”
江弋槐伸手同他击掌:“成交!”
似乎是受到关攸攸那种天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的轻松自如的心情的影响,江弋槐也看开了许多,推门走进体育馆,大家已经都在等着她了。
“抱歉。”江弋槐连连鞠躬,然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众人用像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从门口走到舞台上,她全然当作不知道,直到负责舞台的老师在台下坐好,这才气不打一出来地叫停:“中间那个女生,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带妆彩排吗?”她说着翻开自己手上的册子,用笔比划到江弋槐的名字,然后抬眼看着她继续道,“江弋槐,是你吧?”
不待江弋槐开口,坐在后面的关攸攸先答应道:“对,高三的,事儿多,就把演出的服装落在家里了,明天一准带着。”
“我问你了吗?”老师说着,用手中的笔击打着册子,发出不耐烦的声音,然后继续训斥江弋槐,“昨天晚上我千叮咛万嘱咐,元旦晚会是咱们学校最隆重的活动,时间紧迫,只有这一次带妆彩排的机会,我还要针对你们的形象提建议,结果呢?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不往心里去,像你这种没有责任心的人首先就不具备做主持人的基本素养!”她说着更是生气地将册子甩在面前的桌上,偌大的体育馆一时鸦雀无声。
“老师,生气归生气,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学校是篮球大校,历年靠的是篮球争光,最隆重的活动肯定非精英赛莫属,怎么能是元旦晚会呢,对不对?”关攸攸用讨好的口气说着将人得罪得彻彻底底的话,江弋槐直在心里咆哮,这货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吧?然而关攸攸还不就此收手,继续道,“江弋槐那可是咱们学校的明星级篮球选手,来给元旦晚会当主持人真的算是屈尊了,大家可都盼着明天看她出场呢。”
老师此时反倒双手抱肩,冷哼一声道:“我记得那位替补的主持人也是精英赛的冠军球队队员吧?”她回头与坐在看台上的宋怡婧对视一眼,道,“你带演出服了吗?”
宋怡婧点点头,敞开自己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那条浅粉色的礼服长裙。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换你来。”然后用比翻书还快的速度翻脸,对江弋槐和关攸攸冷冷道,“你们可以走了。”
宋怡婧走到舞台上原本属于江弋槐的位置,每一步都尽显端庄优雅,然后将江弋槐的词接过,似乎只有离得最近的江弋槐才看到她嘴角那一抹得意又可恶的笑。直到刚才,江弋槐并没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堪,因为她一早就有心理准备,或许还有关攸攸的全力支持给她的勇气,但当自己绞尽脑汁用尽毕生所学写下的、又和几个同伴来回讨论商量不断修改的主持词被她一把夺过时,她心里终于忍不住悲伤委屈起来。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什么垃圾元旦晚会,她本来就没兴趣参加,至于主持词也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写下的,现在自己盼望已久的解脱终于来临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弋槐同关攸攸前后走出了体育馆的玻璃门,不知天上什么时候飘起了一颗一颗细粒状的雪花,二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心思一时无话。
“哎,我承认刚才是我的疏忽,一时口快忘记了宋怡婧也是咱们队一起打球的了。”关攸攸难为情地说着,之后声音越来越小,“别这么低气压嘛,咱们明天还有机会的。”
失落对于江弋槐来说一向是极短暂的,她早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身出来了,只是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么对付宋怡婧,所以才一时没有答话。
关攸攸则完全犯了用自己的低落揣度她的心思的误区,此时抬眼看着她道:“男人嘛,想哭就坦坦荡荡地大声哭出来,一点都不丢人!”
“男人不应该躲在厕所里偷偷哭吗?”
“那走,咱们一人一个格挡,各自哭一场去。”
“滚,你该不是真的哭得出来吧?”江弋槐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大笑出声将他推搡到一边,继而伸手,道,“学霸cp破坏小分队明天必胜!”
关攸攸会意同她击掌,原本被那个可恶的女老师扫地出门的时候还只是失落而已,此时和江弋槐热血燃烧的时候反而泪眼婆娑起来,嗯,他大约是被自己的坚强不屈的精神感动到了。
“你哭啥呀,那老师批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还先哭起来了?没想到来的时候的老成持重是假,脸皮薄才是真。”
“我哪有哭!”
“哦好好好,是我看错了行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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