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二十九年腊月十八,六道绚丽的霓虹分别从东、南、西、北、东南、西北六个方向出发,划过绝艳的弧度,降临在主峰峰巅上,六峰峰主齐出,身边只带一名道童,负责伺候日常的起居。
掌教坐在逆瀑之上,仅有钟离睿陪在身边,到仙虹降临在玄青殿观云台前,才睁开双眼,锋利的目光劈开人群,学生们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片刻嘈杂之后,六峰之人陆续上前,行跪拜之礼向各自的师父问安。
殿内自动分成两派,一派是掌教身边犹犹豫豫的新学生;一派是跪拜在师尊膝下,气势滔天的六峰高徒。
这样的情况,是掌教事先没有想到的,他本以为能够通过集训的方式引六峰年轻一辈归心,可惜大错特错,这些人都是怀有目的来到的主峰,是喂不饱的狼,要让他们听话,只有武力压服这一条路。
狭长如剑的眼睛里,露出杀伐果断的光,若不是魔教徘徊在侧,掌教真想就这样一举消灭了他们。
六峰站在观云台前,不进入玄青殿,掌教被钟离睿陪着也不出去接,两边人马甫一见面就僵持住。
学堂里自行登山的学生们又一次感受到了难言的尴尬,尴尬的处境体现在他们站立的位置上,如果是偏向掌教的话,肯定是站到钟离睿的身后了,如果是偏向六峰,则会站到观云台上去,但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犹犹豫豫地徘徊在两者之间,表现出了自己心中犹疑和中立的态度。
虽然已被掌教收为徒弟,但在登山之前,他们各自有着师承,心之所向还没有完全倾斜过来,没有坚定的信念支撑他们站到主峰一方。
场面实在太难看,主峰显得如此势单力孤,叶飞和方白羽思及钟离睿昨日的恩惠,对望一眼,慢慢走出人群,站立到了钟离睿的身后,后者没有马上表达感激,因为男人之间的友谊只要默默体会就好,是不需要表达出来的。
这一行动,仿佛开启了一扇闸门,在两人明确表态之后,吕相和王善水跟着做出回应,接着是宋慈、白木,等等叫不出名字的人,就如向平静的湖面扔入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石子入水激荡出涟漪,涟漪一波一波地向外传导,直到最后,原本中立观望的学生全部站到了主峰的一侧。
这一幕,给了掌教很大触动,心里面暗暗赞赏钟离,赞赏他决定的正确,同时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何等代价,都要保证他的周全。
玄青殿上,对峙之势无声形成,哪有齐心协力对付魔教的影子,可笑乎,可悲矣。
“诸位峰主,里面请,师尊已经等候多时了。”还是钟离师兄,还是他明察秋毫,清晰地判断了局势的变化,并适时出击,他就像一把珍贵而稀有的万能钥匙,可解天下难局。
这是六位峰主事隔多年第一次见到闭关结束的钟离睿,看着他幼稚的面孔不禁惊讶。仙人以长生为最终目标,钟离睿这般幼稚的面孔是否表明他已达到了仙人的极致?
掌教是主,六峰登山是客,钟离睿作为掌教的首徒,出来招待六人并不为过。
但六位峰主显然不这样觉得,末日峰峰主方翠崖道:“侄儿啊,多年未见,怎么规矩也不懂了,六峰峰主登山需要掌教亲自接见才行,你出面相迎,是在折辱我们吗?”
钟离睿站在玄青殿阴暗处,笑着回应:“师叔的大驾,钟离可请不动。”他目光一转,落在冷宫月的身上:“宫月、纵横、蝉翠、朝华、山鸣、楚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各自的师父请进来。山上风大,万一受了寒,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方翠崖嫌钟离睿不够资格接待自己,钟离睿便让他们各自的徒弟,把自己的师父请进门。这一招端的高明,一方面给足了方翠崖的面子;另外一方面,又居高临下的对六峰首徒发号施令,间接表明了主峰的宗主地位。
掌教坐在殿中,看着爱徒游刃有余地处理问题,露出了会心地微笑。
方翠崖无话可说,用眼神示意金蝉翠,后者马上会意,说道:“钟离师兄,玄青殿是学生们的课堂,几位师尊地位尊崇,进去只怕不合适吧。”他要表达的实际意思是,既然玄青殿已经成为了学生们上课的地方,再让几位峰主进去,岂不降低了峰主们的地位。
此番说辞纯粹是胡搅蛮缠,但钟离睿仍不动怒,游刃有余地与他周旋:“敢问师叔,一千年前无涯道祖在玄青殿上为六位爱徒授课,他们也觉得被辱没了不成?”
无涯道祖的六位爱徒,自然便是六峰峰主的祖师爷,连他们都在玄青殿里上课,你们进来有什么不妥的?钟离睿言辞犀利,反应奇快,三个回合下来,把六峰之人说得哑口无言,本来来势汹汹的敌意由此减弱下去。
六位峰主心照不宣,气势已然落于下风,这个时候,尹朝华的师父,朝华峰现任峰主,被掌教誉为二十年前最强的男人尹秋水开口了:“孩子啊,你可知道千年之前,无涯道祖在玄青殿上传授给门人的,是现在被列为禁忌的逆转乾坤之道术啊。”他此话说得似有意若无意,听在钟离睿和掌教的耳中却那般生涩、难咽,恰如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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