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力

    
    七月四号。
    凌晨时间三点十三分。
    华国境内，帝都附近，中央研究所一间超凡入圣休息室。
    这房间面积约有三十多平米，相当于快捷酒店的住宿条件——要知道一位入圣住在这样的标准房间，称得上屈尊降贵，下榻此处。按照正常人思维模式与惯性，得知这么个情况，指不定以为官方在恶意打压甚至羞辱。
    其实是因为《原子吐纳术》的修炼。
    中央研究所之内，实验区域占据了大部分，日常居住的区域小一些，而且核能修炼者需要住在经过加工、加固、防辐射的安全房间。
    所谓安全，指的不是修炼者，是那些科研人员。
    所以要临时改造。
    工程量较大，时间又十分紧迫，有的住就不错了。
    但在这一刻。
    中央研究所特意为唐鸿腾出一小片安全区域，并提供了休息室，迎来了历史上从无记载的第二个【仙】。
    唐鸿看不见它长着什么模样。
    但是能够感觉到。
    微风拂面，空气流动，它出现在角落里，一步步走了过来，站在床尾。
    “听着。”
    唐鸿缓缓坐起身，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强调道：“无论霸主是不是真心实意跟我们结盟，有别的企图，亦或者是个陷阱，全都跟你们无关，这么低级的挑拨离间谁会信。”
    常规神危险神灾难神，也就是神奴神仆神使的背后，有着异空间神祇；
    远古时代的霸主，有传承记忆，很可能它们的古老祖先乃是不亚于神祇的宇宙生物；
    追溯起源，
    难以估测，
    两方皆是凌驾于人类认知范围的恐怖背景！
    一个比一个来头大，相比之下，人类就像是无依无靠的浮萍，阻击之战就像是夹缝之间的挣扎，依赖的唯有自身。
    说白了。
    这么多年一直在袖手旁观的自然仙还没有远古霸主值得信任。
    “我们竭尽全力，”
    “我们忽略霸主造成的破坏，”
    “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与霸主友好沟通的互助关系，你们轻飘飘一句就想毁了这一切？”唐鸿假装一副愤怒的口吻，实则冷静，使用入圣意志力发出警告。
    入圣意志，覆盖方圆几百米，唐鸿清晰察觉到上百人或是沉睡或是熬夜忙碌着。
    但……
    没回应……
    入圣意志传出的声音、情绪，皆无反应。
    正当此时。
    一身绿衣如芭蕉如青草的小女孩忽地凑到唐鸿眼前：“好奇怪，你不应该愤怒的。”
    说着。
    它抓起唐鸿右手，柔和的力量让唐鸿无法挣脱，仿佛被一片巨型漩涡吸扯住了。
    “你感觉到什么了。”
    “冷，像寒冰。”
    “还有呢。”
    “……”
    唐鸿沉默了一下，面色骤变，用尽全力坐起身。
    轰！！
    如同一座山拔地而起，瞬间撞破一重重梦幻阻碍，身下的床铺，房间桌椅垃圾桶统统粉碎，化为大量雪花，飘飘扬扬打转儿。
    明显这是个梦境。
    彷如鬼压床，又如同梦境坠落，唐鸿只觉得一股强烈失重感，像是整个人从万米高空砸落，唰的一下，狠狠地砸在床上。
    然后坐起身……
    刚才是个梦……
    绝大多数人体验过类似经历：浑浑噩噩的时候，意识到正在做梦，但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梦境，下意识用力地绷紧身体，想要苏醒，通常都是无用功。
    好在唐鸿力量大，意志绝伦，堪堪打破它所引导的梦境。
    简言之！
    半梦半醒的状态！
    唐鸿坐起身，皱了皱眉，依旧握着它的冰冷手掌：“还是梦，这就是你的能力？”
    “对。”
    它轻声回道。
    “破。”
    唐鸿也轻声说道，入圣意志几近于火山爆发，床铺再次粉碎，临时改造的房间化为雪花，又一次挣脱梦境，恢复了清醒。
    可惜。
    它仍在眼前，它手掌仍然冰冷，散发幽幽寒意，接触唐鸿掌心，一点点渗透到了内心深处。
    谈一谈，协商一下，的确是个好办法。
    不过唐鸿窃以为展开谈判的前提是双方站在同一个层面。
    再一个。
    这是摸索自然仙实力定位的绝佳机会。
    “破！破！破！”
    唐鸿心中低喝，房间内物品一次次化为碎片，似刀子割在脸上。
    十九次打破梦境。
    十九次砸在床上坐起身。
    永无止境的样子。
    梦境破碎的痛感也叠加一起，唐鸿感觉到浑身酸疼且无力，不清楚它引导的这个梦境到底多少重。
    “别浪费力气。”
    它注视唐鸿，笑嘻嘻开口：“伟大神祇驾临时，霸主领袖会出现，你们要做好防范。”
    听其所说，霸主领袖对待人类的态度很恶劣，一定会清洗全球。
    唐鸿索性也不再打破梦境，摸了摸它的手掌：“所以这是个好意、善意的提醒？基于什么理由呢。”
    “上一个出世者违背约定，你可理解为我们错误的弥补，抵偿。”绿衣小女孩模样的【仙】解释道：“我们不能拒绝霸主的任何要求，但可以隐藏起来……由于上个出世者把人类的唤醒计划告知霸主，数百万人类死亡，它已经付出代价……我代表我们向你们表示歉意，这个小提醒，请务必相信。”
    “另外。”
    “你感觉到什么了。”
    绿衣小女孩握紧了唐鸿手掌。
    冰冷，漠然，毫无感情，没有人性也没有神性似得，唐鸿刚说完，只听它磨了磨牙齿：“所以，那个许贤什么都没说是吗。”
    唐鸿眼角狠狠一跳：“说什么？”
    它声音温柔，却异常虚假：“看来许贤没告诉任何人，我没有神性，我们都没有神性。”
    “神性无法根除的。”
    “神性拥有者永远也成不了仙。”
    这一下。
    唐鸿不禁流露出惊愕之色。
    难怪许贤守口如瓶，始终不肯讲出他与自然仙交谈的具体内容——成仙之路也无法剥夺神性，它们成仙前，是没有神性的人。
    它开口：“严格来讲，我们也算人类呢。”
    “呵呵。”
    唐鸿笑了笑。
    它见唐鸿似不信，又解释：“我们是霸主人类的完美融合，这座宇宙的火种，有无穷潜力。”
    “世界注定要灭亡。”
    “我们才是正统的传承之人，可能你很难理解，事实就这样。”
    语毕。
    它起身离开。
    唐鸿连忙大声道：“神使神名，以及异空间神罚……祂们是利用我们的信仰入侵吗？仙佛以前存在吗？你能说说吗？”
    它眨巴两下眼睛：“现在是。不存在。”
    接着，它又补充道：“我劝你别辜负伟大的善良慈悲，不过呢，相信你们也撑不到伟大驾临的时刻。目前地球上神使超出两百尊，比你们人类探测的数量更高。”
    直到这一刻，唐鸿隐隐意识到伟大的善意、慈悲好像不是神神叨叨的歌颂虚词。
    但真的难以想象……
    异空间伟大神祇与慈悲搭边……唐鸿挠了挠下巴：“我们看不见祂们所谓的慈悲。”
    房间内静悄悄的。
    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重重梦境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唐鸿。”
    它走到门边，回头看唐鸿，观察良久才说道：“如果你愿意成仙，就能看见了。”
    ——
    翌日中午。
    炽热阳光照在唐鸿身上，他终于苏醒过来，眼前有一丝光亮。
    他摸摸眼眶，就发现双眼正在飞速愈合，又听见手机响起几声提示音。
    “大哥！明天有空吗。”弟弟唐钧的声音传出来。
    唐鸿叹口气：“我想一个人静静。”
    “咋了？”
    “昨晚拒绝了一个成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