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牧人记

    
    林一凡回到了莫相思的阁楼里，没有如往常一般搂着莫相思上下其手，而是很规矩地坐在了专门为他准备的软塌上。
    莫相思也没有主动贴到林一凡身上，而是为他倒起了茶。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林一凡没有喝茶，双手捧着桌上的茶碗说道。
    “什么事？”莫相思轻靠着茶几，配合地问道。
    “我刚刚去了谭家分号。”林一凡停顿了片刻，看了看莫相思毫无波动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道：“去给谭家那位郭夫人治了病。”
    “然后呢？”莫相思依旧面无表情。
    林一凡则是有些局促，组织着语言道：“治了病，做了一些安排，然后就回来了。”
    看着林一凡的表情，莫相思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接着便倒进了林一凡怀里，搂着更加局促地林一凡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林一凡有些搞不清状况，别的女人的心思都好懂，反而是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心思最难猜。喝了一口茶后，林一凡回答道：“因为谭家毕竟和你有关，你是当事人，自然不能一直瞒着你。”
    “就因为这？”莫相思的神色又是一变，冷了数分。
    “之前不告诉你是害怕你一时激动坏了事，现在既然办完了，而且以后还需要你配合，当然要和你说清楚才好。”林一凡硬着头皮说出了实情。
    “公子，你这人真有趣。”莫相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林一凡愣愣地看着莫相思，脑中一团浆糊。
    “公子，你怎么忘了，对付谭家是我求你办的事，你要怎么做根本不用告诉我。”莫相思笑着说道，神色中没有半点愤怒，甚至还有点欣喜。
    经莫相思一提醒，林一凡顿时反应了过来。对啊，我怎么做根本不用告诉莫相思，那我现在是在干嘛？搞的我是做贼心虚一样。问题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
    林一凡一时没想明白，莫相思却是体会到了。林一凡之所以会像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一样对她说起这些，是因为林一凡在乎她的感受。这也是莫相思觉得欣喜的原因。
    林一凡去谭家的事自然瞒不过莫相思，莫相思先前的冷漠的确不是装出来的，因为林一凡这种行为分明是不在乎她的表现。既然林一凡现在主动坦白了，莫相思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就不在了。
    其实林一凡会有些心虚的根源还不只是瞒着莫相思去谭家，还因为他在谭家做出了要放郭秋月和谭思诚一条生路的决定。
    林一凡曾经说过，他对谭家能做到什么程度取决于莫相思能否让他满意。
    这几日莫相思的表现让林一凡很满意，因此他有些担心自己无法完成承诺，毕竟他不知道莫相思会不会愿意放走谭思诚。
    “其实我。。。”林一凡本想将此事坦白，却又被莫相思止住了。
    “公子要说的话会不会让我生气？”莫相思接着问道。
    林一凡想了想，回答道：“可能会。”
    “那我就不要听。”莫相思嘟着嘴说道，“我现在不想生气，我只想好好侍奉公子一次。”
    林一凡听到这话眼睛和身体都直了，哪还会去说那些扫兴的事，不过他也没有直接行动，而是说道：“有件事我需要现在就告诉你，而且应该算是高兴的事。”
    说着，林一凡便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叠金票。
    莫相思已经不再是那个对赚钱之难毫无概念的附加大小姐了，看着那一叠厚厚的万元大票，她的眼睛也直了，甚至嘴角还流出了一点晶莹的口水。
    “这是谭家给的报酬。”林一凡把那叠金票塞进了莫相思手中，说道，“从现在开始，相思阁的姑娘们就不用再做青楼生意了。制造化妆品需要的各种原材料和制作方法我都交给了林云儿，你先去找林云儿商量一下，顺便做些安排。我先去楼上洗白白等你。”
    闻言，莫相思立刻从林一凡的怀中蹦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林一凡的视线中。
    让自己的姐妹不用再靠出卖肉体赚钱是莫相思梦寐以求的事，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她一刻也不想等。林一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他身体都有了反应，还是暂时忍了下来，先让莫相思去关了青楼。
    想要不惊动外面的势力关掉青楼比林一凡想象的要容易得多，主要功劳还是林一凡做出的那些化妆品。
    这两日相思阁的生意比往日好了不少，而且除了引来了许多男客之外，还有一些同行以及不少世家小姐的侍从也在暗中接触相思阁，想要购买她们的化妆品并学习化妆术。
    因此，当相思阁宣布关闭青楼生意准备经营化妆品生意时，许多人虽然感到失望但并不觉得意外。有更好的出路，谁还愿意卖身赚钱？
    甚至不到一日功夫，相思阁便接到了大量预订单，其中最大的几笔都是来自河中城的同行。一些富家小姐的订单还是以试探为主，只订了一两个最想尝试的小件。倒是有些来过相思阁的男客成套地预定了几套，估计是为自己家里的老婆小妾准备的。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相思阁的宣传手段。那些化了妆的姑娘们这两日没事时并没有如以前那般待在房间里休息，而是打开了窗户倚靠着朝街的窗栏闲谈，尽可能的让更多人看见她们现在的模样。甚至那些负责出去采买办事的婢女也都化了妆，而且不管是谁问起，都会耐心地给对方讲解自己的妆是怎么化的，用了那些化妆品。因此，这两日相思阁外还多了不少专程前来看“风景”的人。
    不高兴的人当然也不少，尤其是那些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商号，不过这些商号的管事们今日却都喜气洋洋。
    林一凡原本以为莫相思会选择垄断经营，毕竟那样赚得最多，却没想到莫相思竟主动放出了愿意与胭脂水粉商合作的消息。
    仔细一想，林一凡也明白了莫相思的想法。莫家人数有限，就算个个都跑出去开店，成本升高了不说，实际上能占据的市场依旧很小，更不用说还需要留一些人去负责生产化妆品。把对外销售的事交给原本就有铺面的下级经销商，自己则全力投入到生产过程中，这样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还不会受到同行排挤打压。
    最重要的是，有了与各家商号的利益绑定，以后有谁再想针莫家人，其他商号便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伸出援手，一同抗争。莫家以前的遭遇给莫相思提了醒，让她知道了仅凭一个家族根本不可能扛住外部的压力。可若是联合了一整个行业，情况不仅会好转，甚至还可以反转，可以联手对施政者施压。
    化妆品行业的得利方远不止参与生产制作销售的人，还包括原材料的供应商以及那些喜欢用这些化妆品的富家小姐们。
    天启神国已经历十万年，人族的商业活动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在天启神国之前便已经存在了更多年。各种商业套路和经营方法早就被这个世界的人玩出花了，林一凡原本以为莫相思还需要自己的指点，现在自己知道的那些招数都有些小儿科了。
    毕竟是大世家出身，莫相思就算以前没有刻意学习过，在如何经营生意方面依旧能甩林一凡好几条街。
    不过这样也好，林一凡能够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投入到新产品的开发上，剩下的事都交给其他人去做。
    其实每个世家都知道与别的世家利益绑定共同获利的好处，只是并没有能够带来足够大利润让大家都吃饱的独特产品。就比如粮油生意，生产粮油的方法大家都差不多，粮油的市场也就那么大，要想做大自己，就只能从别人的饭碗里抢食，或者直接干掉其他人，就如同谭家当年对莫家做的那样。
    林一凡的这些化妆品则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局面，首先这些化妆品的制作方法只有林一凡和莫家知道，就算以后被人用写轮眼仿制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其次化妆品要比胭脂水粉的利润大得多的多。胭脂水粉总共就那么几样，可化妆品不仅种类繁多，每一种还可以细分成大量的色号，那些闻风而来主动求合作的胭脂水粉商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想买齐一套？先在家盖一间专门拜访化妆品的仓库再说。
    唯一让林一凡觉得有些不爽的是，他在阁楼上等得都快睡着了，莫相思还没忙完。这主要是因为莫相思放出的那个愿意合作的消息引来了大量的商户拜访，莫相思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便不小心把等在阁楼里的林一凡忘了。
    直到夜色已深，桂姨忍不住提醒了她，她这才送走了访客，真正关上了相思阁的大门。
    莫相思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看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着的林一凡，心里很是歉疚。林一凡为她和她的身边人准备的新生计比她之前能够想象的还要大。
    一个人的力量和见识终究是有限的，林一凡如此，莫相思也如此。林一凡因为有了前世的经验，所以能够想到化妆品行业的巨大潜力，莫相思则是通过今日与那些商会管事们的交谈才第一次看到了这门庞大生意的大致轮廓。
    不仅是莫相思，那些商会管事们同样如此。思想可以用于交流，交流又会产生新的思想。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人聊到了深夜，茶水都换了不知多少杯依旧意犹未尽。若非桂姨率先想起了林一凡，他们这些人估计聊到第二天天亮都浑然不知。
    此时的莫相思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对林一凡的感激，因为林一凡不仅帮她和她身边的人脱离了苦海，还给了她们极为美好的未来，更重要的是，通过今日的会谈交流，莫相思终于找到了除了复仇以外她最喜欢做最想做好的事。
    她之所以能想到那些宣传化妆品的办法，之所以知道与别的商户合作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除了从小的耳濡目染以及后来的生活所迫外，还因为她很喜欢做生意这件事。
    正是因为她喜欢做而且做得好，所以她才会是相思阁的掌柜，而不是经验阅历修为都在她之上的桂姨。
    一个人最快乐的时候并不是在大仇得报或者所谓的人生四大喜事降临，而是在他发现了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地把所有热情和时间都投入到其中的事。
    这种事，如果要用这个世界的方式表述便是“道”。
    而且还是最上乘的“道”，不是到了七级的门槛前利弊权衡下的无奈取舍。
    有多少修行天才都卡在了六级巅峰没有突破就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最合适的道，又有多少人因为没有找到最合适的道又强行突破导致无法专心悟道，一辈子都不能突破七级。
    所谓求道便如同林一凡前世的搞科研，不是自己喜欢的无法全心投入，哪怕强行拿了一个博士学位，今后的成就依然有限。因为心不在道上，道自然不会有回应。
    修行十级分为了四个阶段，一到三级为识道，四道六级为问道，七到九级为悟道，第十级为得道。
    之所以会有这种划分，是因为人对万物的认知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从懵懂初识到探问寻找，再到全心参悟，最后终有所得。
    当然，这四个阶段与修行境界的对应并不严格。就比如有的人十四岁才刚认识牛顿，有的人十四岁已经在玩核聚变反应了。又比如有的人大学都毕业了还不能算好初中物理题。这四个阶段只是为修行者们指明了求道过程中需要做的事，以及什么时候做最合适。
    莫相思即将突破至四级，还没有到问道的阶段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看到了道的方向，这代表着她坚持走下去，不仅能轻松突破七级，甚至有很大机会达到九级。
    越强的宗门越大的世家为什么越容易培养出高级修行者？那是因为他们能从师门长辈那儿学习经验获得指引，能容易从更高的视角看到道的全貌，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莫相思年少时突逢家变，失去了长辈指引，如今却在林一凡的无心帮助下找到了比她家里人能提供的更强的道，而且这条道还能为她提供充足的资源辅助她求道。
    “原来这才是能从天道之子身上得到的最好的东西。”莫相思看着林一凡熟睡着的面孔，小声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