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缓缓归矣

    
    青春里的爱情劫，谁都在劫难逃。
    相聚和离别，仿佛一个转身，一圈接着一圈，连成生命的舞蹈。
    四个小姐妹暑假还能聚一下，看看奶奶。
    程子轩和林宇开始忙着历练自己，他们俩每个暑假都在打工，国庆更是见不到人，充分利用每一个假期去旅行。
    日子平静的滑入大二的第二学期，那时候，QQ推出了QQ群，何凝建了个姐妹群，“四水柔情”。
    遇到什么事情，周末，她们会相约去网吧倾诉一番。
    “今年，奶奶的身体更……春天这么暖和了，她还起不来床。”
    这不仅是阿晖，也是她们三个人每年，一入秋，心就不自觉悬起来的事情。
    李子看了看网吧窗外的阳光，手指沉重，不知道怎么安慰阿晖。
    “我好希望快点毕业，陪着奶奶。”
    琳琳发了满屏抱抱的表情。
    何凝安慰道：“放心，你妈妈把奶奶的饮食起居照顾的很好；阳光好的时候，叔叔还可以抱奶奶出来晒晒太阳；弟弟还能陪奶奶说说话，奶奶很快就会好的。”
    “我怕，每天都怕。”
    除了心疼，还有沉重的无力感，人生路上总有那么多，不是我们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
    “别怕！”
    隔着网络我们抱不到你，隔着网络像隔着不同的空间。
    “你时常打电话给奶奶，陪她说说话。”李子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
    “哎，我都好几天没打电话了。”
    “奶奶又问了？”
    “嗯，每次打电话，奶奶都要问我，身边有没有不错的男孩子啊。我……”
    奶奶交待后事的样子，更伤阿晖的心。
    “虽然我们没见过刘斌，看他这一年的表现，真的不错呢。”何凝说的小心翼翼。
    “我知道他很好，我想……再等等。”
    “又是这句”琳琳有些气闷，一边心疼奶奶，一边气阿晖这么些年都不肯和她们吐露心声，“你写在日记里，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不能告诉我们。”
    “好像……没有希望了。”
    “那更要试一试啊，有希望那更好，没有希望就断了念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更怕，没有希望了。”
    “阿晖，有时候我们总会为了眼中看不见我们的人，忽略身边满眼都是我们的人。”
    “所以才更要试试啊，李子你说说，小媳妇要不要勇敢去试试。”
    要怎么说？此刻，她多么希望，林宇和阿晖是相互喜欢着的。
    多想为她做点什么，让她波折横生的人生少点眼泪。哪怕，下雨的时候，为她打一次伞也好啊。
    “嗯，别怕，最重要的是，别受伤。”
    暑假，她们还没有约好哪天去看奶奶。李子刚到家，何凝就打电话给她，说奶奶想见她们。
    老大的语气，李子一听，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她心头。
    挂了电话，李子觉得在这炙热的七月，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传遍全身。
    去年暑假的时候，她们见过奶奶，过了一个冬天，再见到奶奶，孩子们心里升起了巨大的伤痛。
    “风烛残年”是奶奶的现状。
    爷爷走后，奶奶日渐苍老，头发全白了，人也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去。深深的皱纹里全是生活留下的伤痛，只有藏在她眼神的那丝倔强，才看出她的生机。
    看到这样的奶奶，她们的心都酸涩不已……
    农历七月，奶奶依旧坐在铺着薄被的躺椅里。
    “奶奶这里真暖和！”李子把头埋在奶奶的腿上，压住泪意。
    奶奶摸摸她的头，又把何凝和琳琳的手拉过来捂在她胸前。“把我的好孩子们叫来，奶奶想看看你们，奶奶看到你们就高兴，想年年都看到你们，又想早点去了，不拖累你们。”
    “奶奶……”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奶奶努力冲她们笑：“傻孩子，奶奶的身体自己知道，熬不了多久了。奶奶不怕死，奶奶盼着早日去见你们爷爷和阿晖的爸爸……”
    阿晖打断奶奶：“奶奶，你不要我了吗，我要奶奶啊。”
    “是啊，奶奶还不能走啊，你还没一个好归宿，奶奶过去了无法和你爷爷、爸爸交待啊。”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气息不稳，有些吃力了。
    李子赶紧起身给奶奶到来温水：“奶奶，您别说这样的话，您好着呢，先喝点水。”
    奶奶就着李子的手喝了些水，把孩子们一一看一遍：“好孩子，让奶奶把话说完，趁我现在还能说的清楚，我叫你们来交待给你们。”
    老大坐到奶奶身边，轻轻抚着奶奶的背，帮她顺着气。
    奶奶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阿辉说：“我这老太婆活着，是拖累她。让她将来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她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走吧，又舍不得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奶奶”阿晖哭着抱着奶奶，“我想去的地方就是和您在一起，我想做的事就是陪着您，这些我能做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奶奶拍着阿晖，“傻孩子。”她看向何凝，把她们四个的手一一拉过来，握在一起，“好孩子，奶奶把你们叫来是想把阿晖托付给你们。如果奶奶等不到阿晖毕业的那天，你们就多照顾她点，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将来成家，你们就是她的娘家人，替她操持，护着她一点好吗？”
    “奶奶……”四个孩子都呜呜咽咽的受不住哭出声来。
    奶奶一个个哄：“别哭，好孩子，别哭，奶奶什么也没有为你们做，还厚着老脸让你们照顾阿晖。”
    奶奶喘了几口气：“奶奶到了那边，和爷爷、阿晖爸爸一起保佑你们，保佑我的这几个好孩子一生都顺顺当当的。”
    交待完这么多话，奶奶已经很疲倦，她无力的靠在枕头上，目光疼惜的看着一个个泣不成声的孩子，伸出苍老的手，对她们摇着。
    何凝忍住哭，抽出手握着阿晖和奶奶的手：“奶奶您放心，你尽管长命百岁的看着，阿晖永远都是我们的妹妹，我们会一直好好护着她。”李子和琳琳听了老大的话都抹去眼泪，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用力的点头。
    “您不是说要等我成家嘛，我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啊，毕业后我就带给您看好吗？”
    “真的吗？”奶奶疲惫的眼里流露出希望的神采。
    她又不敢相信的看看何凝她们。
    她们仨看到了奶奶眼中的光，猛点头。
    何凝笑着说：“奶奶，是真的呢，很不错的男孩子。”
    “嗯，奶奶，对我们阿晖很好的，我们再考验考验他。”琳琳也接着老大的话宽慰奶奶。
    奶奶笑了：“别吓着人家孩子，有你们在奶奶就放心了，奶奶等着。”
    真的很久没有看见奶奶笑了，她们心酸又开心。
    晚上，四个女孩子窝在一起，心情都有些低落。她们内心都知道，奶奶目前的状况已经不是能用乐观的心态来“也许”一下了。
    “我怕。”阿晖把头埋在老大怀里，“我怕奶奶就这么走了，我，我连她最后的心愿都没……”
    奶奶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她有归宿，可是……
    “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们，你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吗？”琳琳坚持问。
    李子起身走到书桌边，拿起琳琳放在桌上的MP4摆弄着。
    阿晖依旧闷不啃声。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仨一直都护着你，你不愿意说的，我们不问；你不愿意尝试做的事情，我们由着你；你不想接触的人，我们替你挡着。现在我常常想，我们这么做是不是错了，虽然维护了你，却还是让你留在自己世界不出来。”老大的话有些语重心长。
    琳琳听着老大一番肺腑之言，若有所思：“好像真的是这样的，你还是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小媳妇，有些事，你只有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一起分析，解决啊。”
    阿晖听了她们俩的话，抬头看着她们，脸涨的通红，仿佛鼓起俩莫大的勇气：“不是我，我不愿意告诉你们。他，他从没曾对我有一点点意思，是我一个人的执念而已。你们也……也知道的。”
    李子闭起双眼，低低的音乐《别再为他流泪》，梁静茹那略带忧伤的嗓音从MP4里流淌出来“每段感情都非常珍贵/他的好你就放在心扉/记得有个人曾让你那样的心碎……”
    “我们知道的？”何凝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一直在她脑海中若有若无的念头，逐渐清晰了起来，“该，该不会真的是……林宇吧？”
    “林宇？”琳琳纳闷的看着老大，猛然转向阿晖，惊诧道，“林宇？！”
    阿晖偏过头，避开她们的目光，沉默着。
    琳琳看到了答案，她从床上跳下来，不可置信的在房间走来走去，抓狂，“我要疯了，林宇？为什么是他？他那么一块万年寒冰，这些年，你们说过几句话？你怎么就对他动了心？”撞到李子，她终于放过自己的头发，一把抓住李子的胳膊摇晃着，“李子，你听到了吗，这个傻子竟然……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子挣脱开，拍拍琳琳的手，示意她冷静点。她放下MP4，拉她走到床边，走到何凝身边，靠着老大。
    老大看看李子，又看看阿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房间里每个人内心，如经历一场夏日暴风骤雨过后，平息了下来，琳琳不时的叹息声，像树叶上残留的水滴，偶尔低滴落下来。
    原来，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爱情这一劫，谁都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