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缓缓归矣

    
    不能太靠近你，只是太爱你，听上去像借口。
    李子赶到医院时，林宇正沉沉的睡着。她站在病床前俯身看着他的睡颜，上次看见这张脸还是去年五一，快一年未见，现在的这张脸苍白而消瘦。
    鼻子一阵酸痛，她双手捂着脸，不让自己抽噎出声，惊扰了他的睡梦。
    是不是性格孤单又清冷的人都这么深情而执念，阿晖如此，林宇如此，他们这些傻子怎么都这么执着，难道不知道执着会很痛，会很悲壮吗？
    大概胃还是很痛吧，睡梦中他还时不时的皱一下眉头。
    李子心疼的伸手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头渐渐舒张开了，春意料峭的初春，他的额头竟疼出细细密密的汗。
    李子在盆里调好温水，拿着毛巾，尽量轻柔的给他擦拭脸上的汗。
    即使在睡梦中，林宇依然不习惯别人的触碰，他皱起眉头避让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模糊中看见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内心叹息一声又闭上眼睛，又是一个幻觉，这样的幻觉已经出现太多次了。
    当温热的毛巾再出贴上他的脸时，他再次努力睁开眼睛，那张日思夜想的，心心念念的脸竟然那么清晰的就在自己眼前。
    “小颜？！”他兴奋中夹杂着紧张，不确定的喊她。
    李子见他醒了，忙丢开毛巾：“醒了？很痛对不对？要不要叫医生？”
    终于听到在他耳中，那如天籁的声音，林宇笑了，顺手拉住了她，挣扎的要坐起来：“小颜，不用，我没事。”
    “你别乱动啊。”感受到他激动，他手上力道越抓越紧，李子把她按住，“不许动，躺好！”
    又听到她凶巴巴的声音了，看着她小老虎的模样，林宇有些贪恋的看着，激动的眼泪差点出滚落了下来。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凶巴巴的模样了？国庆常笑他是个“受虐狂”，也许是吧，反正每次李子凶他，他都很沉醉在她的声音和表情中。
    他乖乖躺好，眼睛一直跟着李子转，一秒也舍不得眨：“你怎么来了？国庆去找你了？”
    听到他虚弱又兴奋的声音，李子鼻子一酸，低头掩饰情绪，拿起毛巾用力拧了拧，给他擦着手心里的汗：“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许我来看你啊。”
    林宇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身体里那点痛算什么，心疼极了，柔声安慰她：“不要担心，都好了啊。”
    “哪有这么快。”
    “看到你就都好了。”
    李子脸一红，刚要起身。
    林宇顺势握住她的左手：“小颜，你别忙了，坐着，我们说说话。”
    李子把毛巾放回盆中，坐在床边，替他掖了下辈子。林宇一直握着她的手，他修长的手依旧很好看，只是指腹上却有些粗糙了。
    李子故作认真的问他：“说说，这次又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林宇心虚，在她面前，他总是底气不足，弱弱回道：“工作太忙，没，没好好吃饭，也没，没好好睡觉。”语气中带到讨好和撒娇。
    李子只有心疼：“怎么这么忙啊？”
    “没办法，公司刚起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那也不能透支身体啊。”
    “早知道病一场能看到你，我应该早点生场病。”
    心疼再次袭来，“不许胡说！”李子再次板起脸，凶他：“还有，我看你们不是什么电子公司，是骗女孩子公司吧，天天学着怎么骗人家女孩子吧。”
    林宇轻笑着，歪着头，看着她，“我，只有你啊。”
    他眼中认真的神情击碎了李子所有的假装，她恼羞的去捂他的眼：“油嘴滑舌。”
    林宇拿下她的手，握住，紧紧的，甜蜜的感觉填满心中。
    看着他疲倦的神情，李子问：“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嗯，两天”看她眉头又皱了起来，赶紧补充，“虽然不能吃东西，这两天却睡的好极了。”
    “嗯，不能吃东西，怎么也没有打吊针？”
    “上午打完了。”
    “还痛吗？”
    “不痛了”林宇更关心她，“小颜，你工作还顺利吗？”
    “就那样吧，我还能应付的过来。”
    两个人握着手静静的聊着这一年的工作，生活。
    林宇虚弱的身子，激动了一场，又聊了这么久天，浓浓的倦意又袭来。
    “继续睡会好吗？”
    “小颜。”林宇抓紧了她的手。
    “你好好睡。”
    “不要。”
    “我不走。”
    “不要。”
    “你再不好好睡我就只能走了啊。”
    林宇立刻闭上眼，乖乖地睡，手却依旧紧紧抓着李子的手。
    李子看着他渐渐进入梦乡，自己也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睡着了，两个人手还是紧紧握在一起。
    一阵电话铃声中，李子一个激灵，睁开眼，林宇正满眼含笑的看着她。
    李子赶紧起身找手机，一件外套从他身上滑落下来。李子把电话递给他，又捡起地上的衣服，是他的外套，看来林宇醒了有一会了。
    只听见林宇正和电话那头说着，“嗯，家人过来了。”“这几天辛苦你忙了。”“我很好，不用过来。”……
    李子看见外面已是黄昏：“我回去……”
    “你要走了？”林宇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紧张。
    李子扶额，话都没有说完呢：“我回去洗澡，换身衣服再来。”
    “哦，那你也记得吃个饭，我这两天不能吃饭，你自己多吃点。”话虽如此说，手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李子内心叹息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看在生病的份上且忍了吧。她反握着他的手保证：“我保证快去快回，放心。”林宇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目送她离开病房，听着她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电话再次响起，是国庆，“到学校了吗？”
    听到老友风轻云淡的声音，他就放心了：“呵呵，看来病好了啊。我到学校了，臭丫头在吧。”
    “小颜去吃饭了。”
    “阿宇……”
    “放心，我知道。” 我不会太靠近她，只是因为太爱，听上去像借口。尽管很无奈，但是很多事情我们还是要交给时间的，时间不语，却能给出很多答案。
    李子收拾好，再次赶到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轻轻推开门，林宇正眼巴巴的望着门，看见推门进来的李子，他立刻笑了，像一个孩子终于等到了心爱的礼物般。
    李子走向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疼吗？”
    林宇拿下她的手，握着：“不痛。”
    李子拍拍他的手，卸下肩上的包，拿出几本书，放在床头：“我给你带了几本书，解闷。”
    林宇有些失笑，偏昂着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好像在告诉她，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里舍得把时间花在看书上。
    “你洗漱好了吗？”
    “嗯。”
    李子打开陪护床，和病床并排放着，递给林宇一本书。两个人一人一本书靠在床上看着。林宇看几眼书就看一会李子，反复几次。
    “我脸上是有画还是有故事啊？”李子头也不抬的问他。
    “嗯，有我未来的蓝图。”
    李子起身，拿走林宇手里的书：“不早了，你得多休息养足精神。”
    林宇耍赖：“你陪我一起休息。”
    李子这一天也困了，熄了灯：“好，睡吧。”
    一会儿，黑暗中……
    “小颜”
    “嗯”
    “小颜”
    “怎么了？”
    “小颜”
    “要什么？”
    “小颜”
    李子翻身起来，打开灯，居高临下瞪他：“说！”
    林宇委委屈屈的说：“舍不得睡着。”
    李子一下心软了，叹口气，坐在他床边，握住他一只手：“睡吧，我陪着你啊，我保证等你睡着了我再睡。”说完，另一只手抽出刚刚看的书继续读。
    林宇眼巴巴的等她几个小时，早已经困了，可是舍不得和李子一起的这难得的相对时光。他竭力想睁着眼睛看她，晕黄的灯光中，沉浸在书里的李子，是那么美好，迷迷蒙蒙间，他竟在这病房里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早上医生过来查房，“小伙子，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血止住了，到底年轻啊。”
    “谢谢您”李子赶紧道谢，“请问医生，今天他可以吃些东西了吗？”
    “嗯，可以吃些清淡的粥。”
    “好的，那出院后要注意哪些？”
    “平时三餐定时，定量，清淡，不熬夜，不过量饮酒，否则再年轻也扛不住啊。”然后又笑着对林宇说，“小伙子，有女朋友照顾，今天脸色都红润起来了啊。”
    “哈哈……”病房里随诊的医生护士都笑了起来。
    林宇看着红透了脸的李子：“谢谢您，陈医生。”
    李子给他整理好枕头，被子让他继续躺好：“刚刚医生说的你记住了啊。我去外面餐厅给你买点粥。”
    看着林宇一口一口仔细的吃着粥，李子又开始担心：“你出院后，饮食怎么办？”
    林宇看着她愁眉不展：“那，小颜搬去照顾我？”
    李子看向他，一抹痛色从她眼中一闪而过，还是被林宇抓住了，含泪的微笑，隐忍的情绪最是让人心疼：“别担心，我有分寸，会注意的。”
    “你有分寸还折腾两次了？”
    林宇看着她，眼泪里那些温柔几乎要流淌出来：“你很在意对吗？”
    这一刻，李子没有回避，迎着他的目光，点点头。
    “好，我保证，照顾好自己！”
    林宇出院后，他们又都投入了工作。李子尽管担心他的身体，也是无能为力，四条短信就是一天，“吃早餐了吗？”“吃午饭了。”“吃晚餐啊。”“睡觉。”
    如此一个多月，林宇都说身体好多了，“不信的话，五一，你当面验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