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十年(公元559年)十一月,高洋梓宫从晋阳运回邺城。十二月殡于太极前殿,次年2月葬于武宁陵,一个帝王的时代落下了帷幕。春正月,新帝高殷改年号天保为乾明。
同时,杨愔上疏,减少冗官冗职,罢黜那些靠贿赂上台,实则无才无德之人。
为此,杨愔还带头辞去开封王一职。一时之间,朝中政治清明,军力也较高洋时期大增,民生也得到改善,齐国正慢慢的在恢复昔日的风采。
然而此举虽然功于社稷,利于民生,却彻底得罪了那些佞幸之臣,其中不乏牵连甚广的宗室贵族子弟。
被罢黜的官员们痛恨杨愔,纷纷投靠常山王和长广王。高演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于是这些人便都去找高湛,高湛倒是来者不拒。于是,二王势力大增,高演和高湛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何铲除二王又被提上了议程。
侍中宋钦道面奏皇帝,称二王威望过高,权势过重,应尽早铲除。
宋钦道在高殷还是济南王时,就常伴其左右,与高殷无所不言。后来高殷被封为太子,他便在东宫担任教习太子之职,与顾命大臣之一的郑颐交情匪浅。
高殷始终不相信自己的两个叔叔会谋反,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绝宋钦道,于是只好让他与杨愔商议。
经过几番商议,杨愔等人决定先将二王赶出邺城,再找机会彻底铲除。可是又担心高殷念及亲情不同意。于是,再三思量,杨愔想到了一个人,皇太后李祖娥。
李祖娥早就对娄昭君及二王一派有所忌惮,必定会支持将二王外放。而且高殷性格温顺,又十分孝顺,李祖娥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于是,杨愔等人给皇太后李祖娥写了一封秘信,陈述二王对江山社稷的危害,以及应如何处置二王,并恳请太后能出面劝说陛下。
皇后寝宫内,生着火盆,十分暖和,李祖娥坐在榻上,气色红润,榻边一株朱瑾花开的正艳,这花是先前小儿子高绍德送来讨她欢心的,听说是从陈国运来的,在宫人们细心照料下,四季常开。
读完杨愔的秘信,李祖娥眉开眼笑。
李昌仪道:“多日不见太后展颜,今日一笑,这朱瑾花都显得暗淡了许多。”
“姑姑说笑了。”李祖娥秋水翦瞳般的眸子难掩喜悦,将秘信拿给李昌仪。
自从先帝高洋驾崩,李祖娥整日里愁云惨淡,担忧他们孤儿寡母难立足,如今看到杨愔的秘信,真可谓是解了她的心头大患。
李昌仪接过秘信,眸中闪过一丝恨意。看来杨愔等人终于等不及了,只要能让高家乱起来,无论这场政变谁胜谁败,她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她恨高澄,更恨整个高家,好在苍天有眼,高澄死于厨子的乱刀之下,可这仍难解心头之恨。于是高澄死后,她自荐去了娄昭君宫中,奈何娄昭君精明的很,一直都防着她。后来李祖娥当了皇后。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一来她是李祖娥的同族姑姑,李祖娥大肆培养李家势力,定不会拒她于门外。二来,与娄昭君相比,李祖娥更容易下手。
果然,侍奉了一段时间,现在她都可以看秘信了。
“姑姑?”
思绪被李祖娥打断,李昌仪忙将秘信折好,递给李祖娥,“太后收好,切莫叫别人看了去。”
李祖娥将秘信收好,“姑姑放心,此事我只同姑姑说了。”
李昌仪道,“许久不见太后如此高兴。”
李祖娥笑着说到,“明日我便去同皇儿说。待杨大人铲除了二王,架空太皇太后,这宫中就是我们李家的了。”
李昌仪笑而不语。
当晚,李昌仪就秘密进入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将此事告知娄昭君。
如今王晞不在身边,高演每日更是谨小慎微,处处避嫌。
这日,武成王高湛来了,念及自己亲弟弟,高演不能不见。
高湛入内,见高演正在看闲书,于是打趣道:“六哥好雅兴,却不知咱们的好侄儿正在谋划如何取你我的项上人头呢。”
“九弟切莫胡言乱语!”
高演虽然斥责高湛,但心中却惊涛骇浪。
这些时日,他虽闭门谢客,不问朝政,试图做个闲散王爷,但却明白朝中形势。正如王晞所言,即便他不想做周公,以他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和权势,恐怕也是逃不掉的。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高湛知他二哥脑子里都是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于是也不废话,直接将这些天朝中的局势以及得到的一些消息说与他听。
自从高演深居家中,不问朝政,朝中大事便都由尚书令杨愔把持,不仅在朝中大肆改革,撤换掉很多官员,而且最近正在谋划将他们二人外放为刺史,令太皇太后移居北宫,以此架空他们和太皇太后在朝中的势力。
高演眉头紧锁,“你在哪里听的这些?”
高湛勾起嘴角,语气有些嘲讽:“平秦王。”
平秦王高归彦?高演有些怀疑,高归彦是辅政大臣一派,深得陛下信赖,在朝中地位不可小觑,他说的话能信吗?
高湛见六哥迟疑,便知道他是在疑心高归彦。于是说道,“六哥所忧之事,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陛下从晋阳返回邺城之时,秘密在晋阳留下五千士兵,而此事平秦王过了许久才知道。而且他也知道,就凭杨愔那几个人想撼动你我在朝中的势力,实属以卵击石。于是他暗中将杨愔等人密谋之事告诉我。”
平秦王总领宫中禁卫,陛下秘密调派五千人却不经过他,难怪他会心生不满。可他如今临阵倒戈,实非君子所为。
高湛继续劝道:“六哥若不早做打算,恐怕你我还有母后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高演神色凝重:“陛下年幼,而且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断不会如此不顾及亲情。”
高湛张了张嘴,六哥还真是固执,于是只得换一种说法:“陛下会顾及亲情,他身边的那些人可不会。从二哥驾崩,杨愔等人就一直将你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们。陛下年幼,禁不住唆使,长此以往,定会生出嫌隙。”
高演道:“杨大人虽然古板了些,但却是国之栋梁,定不会做出诋毁诬陷之事。”
高湛道:“可若让他长久把持朝政,恐怕高家的江山就要易主了。他弄那个劳什子的裁撤冗官,实则就是在削弱高家的势力,二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殊不知那些宗亲们都跑到我那里去哭诉。再说,我们也只是清君侧,又不是要谋反。”
清君侧?
高演有些动摇,九弟说的不无道理。
正在这时,太皇太后宫中差人送来秘信,高演将密信展开,信中所述之事,竟与九弟说的相同。
高演原本还踟蹰不定的事瞬间有了定论,清君侧!
一场政变悄然而至,而这场政变也得到了朝中勋贵斛律家、贺拔家的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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