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这副嘴脸,连见惯各色人等的乔鲲鹏都不禁看得一愣,随即转头看了看我,见我没表态,他也没急着吭声。
苏城见状却先恼了:“怎么着,没听见我的话是吗?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装聋作哑,待会儿见了我义父,恐怕就没说话的机会了。”
说着,这孙子斜了我一眼,冲乔鲲鹏下起了命令:“你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他绑了!”
乔鲲鹏仍旧没吭声,但神色却有点不对了。
苏城却并未看出他的变化,兀自喝骂:“你一个小小差役,难道想抗命不成?我告诉你,赶紧把他绑了,我会在义父面前给你请功,再敢拖拉,就准备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虽然苏城嚷嚷的很大声,但从他闪烁的神情上看得出,他明显是有些心虚了,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极力催促乔鲲鹏,唯恐生出什么变故来,毕竟被囚禁在阴差令里多时的他,虚弱已极,若有变故,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可他却没意识到,他这样的态度,反倒把乔鲲鹏推向了我这边。
眼见苏城那耀武扬威的德行,乔鲲鹏忍不住面露狰狞,他好歹也是阴差,被一个初入阴司的阴魂指着鼻子呼来喝去,心里当然不是个滋味。
忽然,他抖手甩出了阴差锁,却不是冲我,而是一下将苏城给缠了个结实。
苏城顿时傻眼,紧接着反应过来,懊恼的咆哮:“你想干什么,你个……”
不等他说完,乔鲲鹏挥手便封住了他的嘴,狠狠一拽锁链,将他拽得滚倒在地,一脚踩住,然后扭头低声对我说:“大仙,这人交不得,我了解那莫勋,这孙子行事阴毒的很,你要是再把这么个玩意儿交上去,非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不可!”
我还真是没想到乔鲲鹏会如此果断,于是笑着问:“那依你的意思呢?”
他目露凶光,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斩草除根!”
苏城虽然被他踩着,可耳朵没聋,闻言拼命的挣扎扭动,呜呜做声,虽然声音含混,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替他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杀了他,我怎么办?你又怎么交差?”
苏城想都不想:“我送你上去,就说没拿着人,以大仙你的本事,有得是办法躲过搜捕,就算拿不着人也很正常,姓莫的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我笑了:“要是平常的阴魂,这么干或许能行,可一府都监亲自下令抓我,非比寻常,你这么干,可是要担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弄不好还会牵累同班的弟兄……”
他闻言脸色十分难看,但不等我说完他就一摆手:“大仙您快别说了,我做这劳什子差事做了几十年,早特么就做够了,平时受窝囊气也就罢了,你说他算个什么东西,就因为跟姓莫的沾点亲,就敢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实不相瞒,本来我是打算带您过去,毕竟您是有大本事的人,那姓莫的未必就真敢把您怎么样,而我只要交上您这份差,功劳什么的且不说,至少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可一看他这份操行,我实在是没法昧这个良心,您若是落进莫勋的手里,要遭的罪就多了去了。这些日子您没少关照我,我这次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您吃了亏。”
我点了点头,乔鲲鹏骨子里到还有几分义气:“那你呢?”
乔鲲鹏一咬牙:“真要是有事,大不了我自己把事情扛下来,直接跑路便是。”
我却笑着摆了摆手:“你自己就是当差的,没人比你更清楚做一个孤魂野鬼有多痛苦。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不能因为我的事情,把你牵累至死。”
乔鲲鹏闻言急了:“我说您是没亲自体验过下边的残酷……”
我止住了他:“不必多说了,今天这份差,你还非交不可!”
他顿时语塞,紧盯着我,似乎想看透我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我只好给他吃颗定心丸:“放心,莫勋见了我,不但不会给我上刑,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我。”
他满脸的不信,忍不住瞥了一眼脚下的苏城。
我笑道:“行了,收了你的神通,我留着他还有用。”
“咱们的话都被他听了去,留不得啊!”
我皱眉道:“听我的!”
乔鲲鹏实在拗不过我,只得将苏城放开,苏城这时才算是从得救的兴奋中清醒过来,连忙说道:“多谢两位不杀之恩,你们放心,我见了义父之后,绝不会提起这事。”
我懒得看他表演,直接将他收进了阴差令里,然后伸出双手:“给我锁上。”
“这就不要了吧?”
“废什么话,我让你锁上是为了待会儿让莫勋亲自给我解开!”
乔鲲鹏实在忍不住了,撇着嘴嘟囔:“您就吹吧,待会儿就教您领教……”
“你说啥?”
“呃,没啥,那咱们这就上路?”
见我点头,乔鲲鹏才心怀忐忑的在前引路,穿过黑暗的旷野之后,一座形似古都洛阳的庞大城池呈现在我们面前,本以为仗着所处的地势较高,可以俯瞰一下这广平府主城的全貌,谁知全城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只能大致看清外城和内城的形状,还能隐隐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以及怨魂野鬼的哀嚎!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还真是要感谢莫勋横插一手,若不是他,我可能就要在此常住了。
虽然心里已有盘算,但眼见护城河里挤满了怨魂,不停的翻滚嚎叫,像是在沸水中熬煮似的,我也不免有些心悸。偏偏正赶上一队阴差押解着近百个已经被修理得看不出人样的怨魂,像赶鸭子一样将他们赶进了河中,那场面,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而看守城门的,竟然是一队人头牛首的阴兵,个个手持锋锐钢叉,身形健壮魁梧,尤其是那没有白点皮肉的脑袋,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人挂在自家墙上的野牛头骨,但眼眶中红光闪烁,鼻孔里白气喷涌,被他们的目光盯着,即便我早有准备,也照样毛骨悚然。
再向后看,那形似栅栏的巨大铁门早已锈迹斑驳,而厚重的城墙之上,如同污血一样黑红的广平二字,赤裸裸的昭示着,此处,已经不是人间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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