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熤气势冲冲头脑发热的模样,直叫荣长宁觉得可爱,一路小跑的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倒不是因为二公子掉了牙,而是因为白楚熤对自己的偏爱和袒护。好像跟在他身后,连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
白楚熤拉着她的手,嘴里不忍骂了一句:“欺人太甚!”
荣长宁拉了拉白楚熤的手停住脚步:“咱们就这么走了,叔父的脸上怕是挂不住的。”
“你还管旁人脸上是否挂得住?”白楚熤嘴一撇:“人家挤兑你的时候可不见得想过你脸上是否挂得住。这样也好,免得三房那几个总觉得我年幼时受得那些恩惠够他们拿捏一辈子。老二与我是平辈,况且他的作为确实过分,我这个兄长教训他正合适。”
“这几个弟弟妹妹的性子都不随叔父,相处时留心些是有必要的。”
“你放心,他们几个我太清楚了。只要咱们家的爵位还在,给个台阶他们自己就会往下爬,两家的来往断不了。想要摆正长房该有的位置,就得有人做难看的事,你和祖母都不好伸手。”
荣长宁抱着白楚熤的手臂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早看不惯三房的做派,火气发一发也是好的。
等晚些时候自己过去给叔父赔个罪,八成也就像白楚熤说的那样,递个台阶他们自己便知道往下爬了。
两人回竹苑坐了有一阵应国夫人都没叫人来传话,也是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心里算计着时候差不多了,荣长宁便擦了擦小儿子圆嘟嘟的嘴巴,起身便想去后边看看。
还没走出院子便远远的瞧见了二房的常秋素朝竹苑的方向来,看来自己这门算是出不去了,荣长宁转身回去嘱咐身边的小冬:“看茶吧,烹壶好茶。”
“诶。”
刚坐下没一会,就听到常秋素的声音:“我猜啊,你在院里是坐不住的,赶紧来给你说说后边发生了什么。”
荣长宁提着帕子起身去迎:“还是婶母惦记咱们。老二的牙……可回去医了?”
常秋素不见外的自己坐到荣长宁的对面,接过小冬递来的茶赶紧吃一口:“掉两个牙而已,哪那么娇气?不过阿熠的手可真是重,也是个火爆脾气,我见三房的几个脸色都不好看了。”
“三房老二说话也太不分时宜,不怪阿熠发脾气。从前作为兄长让也就让了,可这到底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叔父都没有说过谁的不是,他又跟谁撒火呢?”
本以为能听到荣长宁几句客套话,但却不想,荣长宁竟是一句白楚熤的错都不肯说。常秋素只能笑笑:“确实是太没分寸了,打掉了牙也不多。”
“兴许是前阵子折腾的长房渐有落寞,人也看不上咱们了吧?”
“哎呦,怎么会?就算是罢官免职不还有个爵位傍着?侯府的气度,是谁人也比不得的。”
“要说气度也就是我家侯爷有。我这人小气得很,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不起眼的有一句话极可能要记恨一辈子的,何况他又说我善妒什么妲己什么妹喜……阿熠打了他,我这气倒是也能消不少。”说完荣长宁弯起眼睛笑了笑,她鲜少这样笑,叫人看了不禁觉着头皮发麻。
人也是知道荣长宁这个性子,遂应国夫人和白修远才托了常秋素来找荣长宁说和。哪知道几句话荣长宁便知道她的来意,并且一点都不客气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叫常秋素不知道自己下句话到底要怎么说出口。
憋了半晌,茶也吃了半盏,咬了咬牙根还是说了一句:“我想阿熠也不是打从心底想要与三房断绝往来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叫他们留些教训在心里便好。巴掌阿熠打出去了,总要有人去递枣。你祖母是长辈,多多少少是不好低头的。”
“婶母的意思是……要我低头?”
“瞧我这嘴!”常秋素直拍自己嘴巴:“怎么能说是低头呢?是和解。”
即便是常秋素不来说荣长宁也是打算去看看的,遂也不躲刁难旁人,端起手里的茶盏说了一句:“我怎么也要听听侯爷的意思,省得日后又有人要些什么,咱们不想给,便说我家侯爷惧内。自家人说笑也就算了,传到外边去阿熠怎么抬头呢?”
见到荣长宁松口,也算是和后边的人有个交代,常秋素终于是沉了一口气。但她从来都不是愿意平白插手旁人闲事的人,抬眼看了看荣长宁,荣长宁也会意了,摆手示意下人都出去。
等着人走干净了常秋素才开口去问:“听说你家竹林里挖出了东西来?”
荣长宁摆弄着手里的帕子没有回答,常秋素说到:“并非是你院子里的人胡说,是我在狮子楼遇上的,这才知道竹苑不仅挖出了东西,东西还有大问题。我且问你,还记不记得主院里从前的段姑姑?”开心
段姑姑?自己刚进门便急不可耐给自己下马威的下人,将白楚熤奶大的奶妈子,当时主院里的管事。
这人可是有些年头没有听到了,如今再提依旧叫荣长宁记忆深刻。
“怎么会不记得?”荣长宁回到:“他跟那个郁崖,可是吃了长房好几年的油水。我不在的时候,阿熠和祖母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最先前就是在三房当差,后来才被送来长房。”
“这和那两坛酒有什么关系?”
“她丈夫,当时就在狮子楼做事。我记得很清楚,那两坛酒是狮子楼从南疆运回来的一批,很难得。尽管是皇城里的达官贵族,没些门路也是拿不到的。大哥一定是是走了三房的门路才得了这两坛。”
眼前常秋素越说越激动,两条眉毛挤得都要皱在了一起,她身子朝前倾生怕荣长宁听不清自己说得话一般:“当初段姑姑在竹苑出了事,白陆氏接走人转身就给送出了皇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咱们都还不知道。我路子窄耳目不灵光,不比你在皇城内外的人脉。你去查段姑姑,找到她!”
荣长宁的笑脸一点一点被冲淡,最后剩下的只有质疑,目光也如同遇到猎物的老鹰一般精锐且放着光,她问:“婶母怎么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常秋素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反倒是引起了荣长宁的警觉。
“婶母不如有话直说。你怀疑什么?二十多年前的事,有多少是我们应该知道的却又不知道的?”
说完手里的茶盏重重的落在案桌上,她笑,迷人也危险。
可二十多年前的事,应国夫人点头将其按下去从此族人绝口不提,自己再扯出来理论,是不是显得太不识抬举?
可那些奇怪的琐事就像是蚂蚁一样啃噬着常秋素的心:“当年大哥去禹城平乱,大嫂怀着阿熠留在皇城无所依靠忽而早产。族人都知道是我家家主带着人围了将军府不叫稳婆和大夫进门,后来摄政王妃来了,失手杀了我家家主。孩子是生了下来,结果大嫂血崩耗尽元气,没活过两日。”
“这听起来倒是不小的仇怨。我是摄政王妃的女儿,我婆婆却是叔父害死的,婶母是想算旧账吗?”
“不!”常秋素摇头:“家主做错的事情我是认下的!且二十几年前两家各退一步算是翻了篇,这二十年里也都相安无事。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几日家主很不对劲。他并不觊觎长房的家产对大哥也十分敬佩,我实在想不通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会叫他突然开始找到长房的麻烦,还闹出人命来!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荣长宁看似满不在乎,食指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心里想了片刻,不禁怀疑常秋素来是不是还记恨着当年的仇怨,见长房三房有嫌隙突然蹦出来挑拨离间?
可又想想,以常秋素这心里藏不住事的炮仗脾气,就算是有这样的心思估计也藏不深沉。
查是要查的,但不能摆到明面里来,更不能被她牵着头走。
于是荣长宁回了一句:“婶母的话长宁记下了,回头便差人去问问那段姑姑的下落。”
常秋素连忙点头:“好!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婶母的你尽管说,我若知道定告诉你。”
“多谢婶母走着一遭了。”
“哪用得着谢呢?当初的事情明面看就是我家家主做的,理亏的也是我们家。遂我们孤儿寡母在族中从未真正的抬起过头来。”常秋素低着头,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案桌上划着道道:“遂这背后的隐情于我们十分重要,否则谁愿意拿出自己理亏的事出来说道呢?”
而后常秋素甩了下手里的锦帕,擦干净手指起身:“行了,我先回了。等会你若得空便去后头瞧瞧,别叫你祖母一个人收拾摊子。”
荣长宁也起身送客:“诶,婶母慢走。这几日天冷,我得了两匹流光缎很是亮眼,拿回去给侄儿扯两身袄子穿吧。”
“成。”常秋素点头:“别送了。”
人走后,荣长宁低头看向案桌常秋素用茶水画下的四条道,三长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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