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玥珏

第七回 金蝉脱壳欲何往(2)

    
    九音谷隐世多年,或许在江湖中知名度不高,但在云安帮中却是无人不晓。独立于四堂八门之外,由帮主亲自掌管,九音谷乃是云安帮中最为神秘的组成。
    是故顾清弦一语言罢,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这些青年男女都是云安帮众,向来只听过“九音谷”的名头,今日倒是头一次见到九音谷之人。
    顾清弦身手了得,气度更是非凡,此时虽处在众人包围之中,仍是面带微笑,丝毫不乱。人群中一见之下芳心暗动的女子不在少数。
    那两名中年男子小声商量几句,一齐向顾清弦走来。那红衣中年男子正是云安帮白虎堂属下七大旗使中排行第一的奎字旗旗使龙信。
    顾清弦将旗使令牌双手递还,龙信微笑接过,向身旁的白衣中年男子努努嘴:“这位是‘昂’字旗旗使宗明群,需要察看他的令牌吗?”
    顾清弦尴尬地道:“不用,不用。顾某不知二位旗使到来,失礼了。”
    宗明群面色和蔼,拍拍顾清弦肩膀笑道:“难怪会使穿云掌,原来是你小子。不错,当得起这份大任。”龙信也道:“老祁回来把你夸得天花乱坠,我们都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年少有为啊!”
    顾清弦一头雾水:“二位旗使谬赞了,只是不知是何大任要交与我?”
    龙信不答,递给顾清弦一块令牌,道:“蒋大哥知道你一定会来,特地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顾清弦接过看时,见那令牌与旗使令牌相似,但其正面却镌刻着“青云”二字。
    顾清弦不知龙信所言“蒋大哥”是谁,但这块令牌他却听说过。
    云安帮中,除了二十八旗使拥有自己旗下令牌外,还有三种特殊的令牌:以云雷托底,青铜为材,所制乃青云令;以螭虎雕饰,温玉为材,所制乃白云令;上有蛟龙盘卧,以玄铁所制,乃是紫云令。
    凡掌握这三种令牌之人,皆属云安帮客卿,青云令共三枚,握青云令者,可代行旗使之职;白云令共两枚,持白云令者,可拥堂主之势;而这最珍贵的紫云令只有一枚,自其铸成以来,只授予过一人。持紫云令者,可主宰帮内生杀大权,正所谓“紫云令出,如帮主亲临”。
    顾清弦接过青云令。龙信道:“这次行动是由火云门、白虎堂和朱雀堂配合完成,顾旗使,有了这枚青云令,你将有权调动火云门所有人。”
    “当然不包括门主。”宗明群笑着在一旁补充道。
    “晚辈不敢僭越。”顾清弦惊讶之余,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以为自己此次在洛阳是单打独斗,结果突然多了这么多帮手,自己还成了领袖。
    宗明群道:“现在你便是‘顾旗使’了,这次柳门主派来的可都是他们火云门的宝贝,可有的你头疼的了。”顾清弦忙道:“二位旗使直呼晚辈姓名便是,‘顾旗使’可不敢当。”
    宗明群笑道:“这怎么行,‘青云令’难得一见,说起来,不仅火云门,按照规定,白虎、玄武、朱雀三堂二十一旗所有属下你都有权调管,这‘顾旗使’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龙信也点头称是,这称呼是帮内的规矩,可不是随便叫的。顾清弦无法,也只好答应了。
    “这些都是火云门门人。”龙信说着朝身后众人指了指,又将先前与顾清弦交手的青年男子叫了过来。“这是钟志岩,柳门主亲传弟子,你们多亲近一下。志岩,我与宗旗使有许多事要办,我们不在时,火云门一切行动都交由顾旗使负责。”
    “旗使?”钟志岩先前在顾清弦手下出丑,心中本就不忿,此时听到“顾旗使”三字,又惊又怒,怎会服气。
    龙信见他涨红了脸闷声不语,正色道:“这次任务重大,不可疏忽大意。人员调度之事,我已和柳门主商量妥定,顾旗使年纪虽浅,能力却不可小觑,你们众人只要全力配合,事成之后,火云门也算是头功一件。”
    见龙信搬出柳门主,钟志岩自是不敢再有什么疑议,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三声呼哨,音调紧迫。宗明群回了一声,不一会,远处一人疾行而来。
    龙信看着那人,对顾清弦道:“这是陶平,朱雀堂柳字旗三队队长,负责这次行动中火云门的消息传递。”顾清弦点点头,柳字旗他不陌生,当年风云会上见过的张光化便是柳字旗旗使。
    待陶平奔到近前,宗明群忙问:“出什么事了?”
    陶平喘匀一口气,道:“火云门的驻地被抢了。”
    龙信皱眉道:“火云门这次来的人多,又全部驻扎在会阳湖,本就是打算正面暴露吸引注意,不过谁这般大胆,直接就抢了火云门的驻地?”
    陶平道:“是万蝎门的人,他们一上来便用毒,伤了不少人。张旗使昨日进城中探查消息未回,火云门无人主持大局,只好暂退。是否发起反攻,还听二位旗使指示。”
    龙信笑道:“争端未起,先行树敌。万蝎门这次想必来的是个年轻的领队。”说罢,转头对顾清弦道:“去会会老朋友?”
    一听到“万蝎门”,顾清弦眼前不禁浮现出当年九岭十八峰间与自己并肩的那个少年。朝龙信点点头,顾清弦道:“白虎堂不便出面,此事便由我来处理吧。”
    会阳湖虽然名为“湖”,实则是个小水潭,周围均为平缓空地,外有树林围绕,最适合帮派驻扎不过。火云门总部不在洛阳,是以一直驻扎在城外会阳湖旁。而此时留守火云门的众人却被迫暂时转到了官道旁的松树林中。
    龙信与宗明群不便出面,顾清弦随陶平等人到松树林与其他门人会和。
    火云门的人听到顾清弦的身份,多是惊讶和佩服,毕竟年纪轻轻就能手握青云令,恐怕在云安帮中是“前无古人”的了。不过这次火云门派来的都是门内最为出色的青年一代,不少人还是对顾清弦的能力抱有怀疑的态度,其中最郁闷的莫过于钟志岩。顾清弦一到,可是将他这门主亲传弟子的地位压了下去。
    此时龙信和宗明群等人不在,钟志岩底气足了不少,当下对顾清弦道:“万蝎门就在那边,你要出面,那便自个儿去吧。”
    钟志岩身旁一人拉了拉他,小声道:“钟师兄,你好歹对人家客气一点,我听龙旗使说,顾旗使可是副帮主钦点的这次行动的领队。”
    钟志岩不屑地大声道:“就他那样子,也没什么能力,估计一上去就被万蝎门放倒了,谁知道是不是个冒牌货。”
    顾清弦微笑道:“青云令已经给各位看过了,至于我有没有资格担当此任,那不是你我能判定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治好受伤的弟兄,找万蝎门讨个说法,将会阳湖夺回来。”
    钟志岩道:“好、好、好,就你方才说的这些,任其一样你也做不到,便不要在这儿高谈论阔了。”
    陶平见状道:“钟兄弟,大家都是云安帮众,大事要紧,现在还是不要盎盂相击才是。”
    陶平是朱雀堂柳字旗三队队长,钟志岩倒也敬他三分,见他这般说,也就不再发难。
    顾清弦这才开口问道:“哪位兄弟给我说一下情况,咱们再商讨下一步计划。”
    适才在一旁提醒钟志岩的人名叫孔晨,是钟志岩的同门师弟,他是个老实人,可不会帮着钟志岩捣乱。当下忙将具体情况汇报给顾清弦。
    原来万蝎门下的毒非同寻常,需要其本门解药才能解除,火云门共有十余人中毒,此时已然无法站立,有几人已昏了过去。万蝎门霸占了会阳湖,其营帐之外数丈均撒上了毒粉,靠近之人凶多吉少。
    顾清弦听罢,点点头道:“这几日不能闹出事端,强攻乃是下策,咱们先礼后兵,我先单独去找他们谈谈。”
    陶平皱眉道:“万蝎门用毒厉害,你一人去怎行。”
    孔晨道:“我跟你一起去。”说着看向钟志岩,钟志岩哼一声,道:“有能耐让他自己干去,别拉人垫背。”
    钟志岩不愿相助顾清弦,火云门中倒是有不少人愿去,火云门三部的领队吴涛早已急不可耐,万蝎门毒倒的人大多是三部的,若非人拦着,他早就冲到会阳湖跟万蝎门打起来了。此次行动门主和副门主都未到,郭副门主将三部交给他带领,此时出了事,他可是最着急的。
    顾清弦道:“人不宜多,两个弟兄就行。”一面嘱咐道:“还劳烦陶队长带着兄弟们守在外面,等我信号。”当下带着吴涛和孔晨一同前往会阳湖。
    从松树林到会阳湖并不远,顾清弦嘱咐两人道:“待会儿主要提防他们下毒,吴兄弟你且暂莫动手,我们小心为上。”吴涛早已是恨得咬牙切齿,奈何万蝎门用毒着实厉害,倘若一着不慎,恐怕便要误了大事,当下只好答应。
    三人不一会儿便进到了会阳湖外围,奇怪的是,那会阳湖周围十分安静,不似是有人驻扎之地。
    孔晨道:“难道万蝎门撤走了?”顾清弦摇摇头,望着周边草木,笑道:“这是要摆个圈套让我们自己钻啊。”带着孔、吴二人缓步朝会阳湖中心走去。
    走不出几步,突听“嗖”的一声,丛林中蹿出三条毒蛇,直扑顾清弦三人而来。顾清弦长剑在手,三剑连挥,六段蛇尸掉落在地。
    “阁下好身手!令人佩服,不知尊信大名啊?”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丛林中突然冒出一大股人来,将顾清弦三人困在中央。一名青年男子缓缓上前,朝顾清弦三人拱手致礼。
    顾清弦见那男子一袭白衣,面庞清秀,两道剑眉透着三分英气,依稀认得正是李子泊。作为万蝎门少门主,李子泊这几年来分管门内大小事务,威严逐步建立,得到了门内越来越多的人支持,下一任门主之位可说是非他莫属。
    “若知四海皆兄弟,何处相逢非故人。子泊兄结交的兄弟多了,不记得我这位故人了?”
    “秦兄,哦不——顾兄。”李子泊仔细一瞧,恍然道:“四年不见,顾兄弟变化不小啊。”
    当年顾清弦初出江湖时,年只十六,稚气未脱。后来在归云峰上学武三年,外形虽未大变,整个人气质却提升不少,再加上在云南的磨砺,顾清弦如今做事越来越有自己的风范,也难怪众人一眼之间并未认出。
    顾清弦朝万蝎门众人一抱拳:“安二当家也在啊。”李子泊身后站的正是安维城,当初在去湖广的路上曾扮作劫匪打伤李子泊。
    安维城也认出顾清弦来,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原来当初设计从顾清弦手上骗取清玥珏的主意便是安维城出的,安维城的武功在万蝎门中本就不算高,他坐在万蝎门二当家的位子上早就有许多人不服,后来事情失败,安维城受罚不小,这第二把交椅也随之丢了。
    是故顾清弦这一句“二当家”正喊在他痛处,安维城又怎会有好脸色。
    李子泊倒是热情洋溢,拉着顾清弦道:“顾兄弟啊,好久不见,你这次来是?”说着看了看顾清弦身后孔、吴二人。
    顾清弦道:“九音谷与火云门同气连枝,我是这次火云门的领队,你们伤了我的人,总应该有个说法吧。”
    李子泊笑道:“应该、应该,早知道是你顾兄弟在这儿,我万蝎门是无论如何不会动手的。”说着朝身后门人道:“刚才是谁动的手?”人群中三人低着头站了出来。
    李子泊面色严厉道:“不听号令、无视门规、擅自动手,带下去,行本门第七刑!”
    那三人一听“第七刑”,吓得双腿瘫软在地,不住地道:“少门主饶命!少门主饶命啊!”
    顾清弦见状道:“子泊兄修好之意我已心领,既都是自己人,还是不要惩罚太重,免得日后起了怨意。火云门那边,我给他们解了毒好好安抚便是。”
    李子泊道:“顾兄弟还是这般心软啊,既如此,那便饶了你们三个,这次暂且记着,下一次要是再敢违反门规,可得小心着小命了!”那三人不住称是,退回了人群中。
    李子泊伸手搭着顾清弦肩膀,笑道:“此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他们平时用毒用惯了,一时没收住。你放心,我马上让人备解药,给火云门的兄弟们把毒解了。”
    顾清弦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李兄,这会阳湖可是我火云门先占的,你们这一下——”
    李子泊马上道:“这是我们鸠占鹊巢了,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们马上撤,把火云门的兄弟们迎回来。只是……”
    李子泊面露难色,凑近道:“顾兄弟啊,你也知道,这洛阳城内马上要有大动静,我们万蝎门的人马是来晚了,不然也不会上来就抢地盘。咱们商量一下,给我们万蝎门在湖边留一小块驻地,你总不忍心看着兄弟我无处可去吧。”
    顾清弦沉吟片刻道:“兄长放心,便看在你面儿上,也不能这般。会阳湖场地颇大,咱们便以这中心湖为界,火云门左面驻扎,右面的地方留给你们,你看这样如何。”
    李子泊大喜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那就这么办了。我马上命人准备解药,先把兄弟们毒解了,我们万蝎门的毒啊,虽然大多不致命,但要是不及时解了,可是后患无穷的。”
    顾清弦道:“那劳驾李兄多备一份,若是下次你给我下了毒,我也好自己解。”
    李子泊正色道:“顾兄弟何出此言,我李子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下毒害你。”
    顾清弦见他眼神真挚,这句话倒像是出自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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