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道上那个土堆依旧未变,变化的是土堆前多了一个坑,一个大坑。
钟志岩无心一语反倒提醒了顾清弦,这土堆既不是万蝎门所为,那便是有人从地下挖了坑运上来的。而土堆之所以高,是因为这项工程太过浩大,大到顾清弦根本不会向这个方向猜测,因为金刀门仅凭一己之力在洛阳城下挖出了一条地道!
而这青峰道上留下的土堆不过是打通最后一段路时挖出的泥土。
金刀镖局后院干活的门人的抱怨,来时道路上寇豪健的反应,以及张光化的推断,这一切串联起来,顾清弦的思路终于变得明朗。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在火急火燎地追赶金刀门,顾清弦转头观望四周时,火云门众人早已去远。白虎堂奎字旗在南,娄字旗在北,柳字旗旗使张光化尚在城内,朱雀堂也不在附近。顾清弦身边已无高手能够增援,若是通知白虎堂一同前往,恐怕时间已然不及。
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清弦不及多想,当下孤身一人展开轻功向青峰道赶去。
到了青峰道,只见那土堆前方多出了一个方圆二尺的地道口,一个时辰前,顾清弦还曾站在此处仔细观察这个土堆,也不知金刀门用了什么法子将已经挖好的地道掩盖了过去。
顾清弦走到土堆附近察看,突然见到地下血迹斑斑,一路向东延伸。顾清弦忙沿着血迹向东边找去,没过两步,又见到两柄金灿灿的飞刀落在中路。顾清弦精神一振,继续追寻下去,进了丛林,血迹忽然消失不见。
顾清弦正无头绪间,忽听得头顶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一头红色怪物突然从树上跃下,落在顾清弦面前。
“叶枫!”顾清弦激动地一拍手,他倒是慌乱间把叶枫给忘了。三日前从秋龙山庄回来后,叶枫便一直藏在会阳湖旁丛林之中,此次行动需要潜伏隐藏,叶枫的血红色毛发实在太过显眼,因此顾清弦只好让它留守会阳湖。
叶枫一见顾清弦,顿时兴奋起来,右手手臂耷拉在身旁,左手在空中乱舞,顾清弦忙上前察看:“你受伤了?”叶枫摇摇头表示没事,左手朝会阳湖中心方向指了指。
顾清弦点点头,道:“你先在此间休息吧。”叶枫拉住了顾清弦衣裳,关切地叫了两声。顾清弦知他担心自己,笑道:“你说那里面的人很危险,让我小心注意对不对?”叶枫点了点头。顾清弦道:“放心,我自会谨慎行事,等会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会往西北方向脱身,你现在可替我前往洛阳城北面找寻宗明群旗使作为接应。”叶枫听懂了他的话,一闪身蹿入丛林中,向洛阳城北面去了。
顾清弦见叶枫走远,轻呼一口气,展开轻功,向会阳湖中心而去。
刚到会阳湖外围,便听得一人道:“任门主心狠手辣,真是不愧江湖传闻。”依稀辨得是鲁伦世的声音。
你道这是如何回事?
原来当初金刀门在洛阳夺得藏宝图后,门主任春亮当即便集结人手,意欲将藏宝图护送回开封府总号,谁料刚出洛阳城便遭到崆峒派的伏击,任春亮连毙崆峒派两大高手,最后斗得精疲力竭,只好退回洛阳城中。
第二次打探好消息,连夜出城,却被西川三虎联合了渑池寨、谷城寨和孟家庄三番势力围攻在城北道上,任春亮虽杀敌无数,自己也身受重伤,幸得其妻吕兰初保镖回来,带人死命救了回城。
后来清玥珏现世的消息传遍天下,引来大大小小多般势力,任春亮与吕兰初想尽千般方法,最终定下了这“金蝉脱壳”之计。
那洛阳城下早有地道,乃是百年前宋朝时期所建,那守官害怕蒙古铁骑,于是在城下建造数条地道,以便城破时逃难之用,只不过那旧地道极短,只能通向城门口。后来这地道逐渐废弃,慢慢地无人知晓,偏偏被任春亮无意间发现。他连夜派遣本门弟子,不仅将地道挖出了城,还顺延到了四里外的青峰道。
任春亮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藏宝图,哪知洛阳知府突然撤了管制,将各方势力引入城中,当下只好由其大弟子洪浩达和吕兰初各领一队门人,从后院突围而出,分向西、南两方引走各方势力。而任春亮则算准时机,由这地道出城而去。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金刀门这地道挖得可说是十分隐秘,但万没料到鲁伦世与寇豪健再三商议后敲定的入城路线也是青峰道。
金刀门弟子在卯时打通地道,正好被秋龙山庄派来探路的人瞧见,这才有了鲁伦世与寇豪健演的一出好戏,他二人假装进城,实则又潜回青峰道,埋伏在地道旁。顾清弦若非曾在后院偷听得镖局之人谈话,也绝难想到这一层来。
吕兰初与洪浩达将各势力引开的同时,任春亮独自带着“清玥珏”藏宝图从地道出城。
到了青峰道出口处,任春亮用地道里的铲子将洞口处的浮土清理干净,伸手按住凸出的石块,脚下发力,轻轻巧巧跃出洞口。他身子尚未站稳,突听得背后传来金刃破空之声,当即着地一滚,避了开来,随后一个“鹞子翻身”,退开数步之外。
任春亮与秋龙山庄交手多次,不用回头也知道背后偷袭的是谁,当下轻蔑地道:“寇大少爷,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给你爹报仇?”
寇豪健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一想到杀父之仇,当即红了眼眶,骂道:“任老儿,老子今天便拿你项上人头给我爹陪葬!”剑光闪处,两人已斗在一起。任春亮双掌翻飞,施展空手夺白刃功夫,一掌斩向寇豪健手腕,寇豪健长剑直撩而出,要卸任春亮一条手臂。
两人交罢几招,任春亮逐渐背靠树丛,寇豪健窥准时机,呼哨一声,长剑直挺而出,任春亮侧身让过,不提防背后树丛中又是一柄泼风刀砍来,这次闪避不及,左大腿早中一刀。
任春亮吃痛,向右跌开数步,大呼一声:“卑鄙!”寇豪健道:“你杀我爹用的方法,便不卑鄙了?”
任春亮向旁定睛一看,认得躲在自己背后那人乃是云南地龙门门主鲁伦世,当下面色阴沉道:“鲁门主,你也来趟这趟浑水?”鲁伦世道:“我与寇大哥交情深厚,你使手段害死了他,我自然要替他报仇。”
任春亮冷哼一声:“司马昭之心,这般话你也说得出口。今天的账暂且记着,老子不奉陪了!”转身往东逃去。寇豪健二人如何肯放他走,迈开大步向前追去。
任春亮左腿挨了一刀,血流不止,行动比往日缓慢许多,当下伸手入怀中摸出两柄飞刀,在手中旋转两周,两臂交叉,手腕一抖,双刀出手,疾速向后飞出。两柄飞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分别向寇、鲁二人削去,鲁伦世手握泼风刀,一招“披星戴月”,将那飞刀拍落在地。
寇豪健却没这般好身手,这把飞刀变幻莫测,难以判断其方位,当下只好使一招“马上铁板桥”,双脚牢牢钉在地上,身子向后仰天斜倚,躲过迎面而来的飞刀。那飞刀从寇豪健鼻尖掠过,忽然在半空中打个旋儿,又自个儿转了回来,直朝鲁伦世飞去。
鲁伦世本来一刀将飞向自己的暗器拍落,正要继续追赶任春亮,谁知耳边风响,竟又有一只飞刀从后而来,心中惊道:“久闻这任老儿飞刀绝技,今日算是见识了。”当下停步转身,大刀横立,“仓啷”一声,将那回旋而来的飞刀挡下。那飞刀在空中调换方位,力道竟丝毫不减,直震得鲁伦世单刀嗡嗡作响。
两人这么耽搁一下,任春亮早已蹿入草丛,向东而去。寇豪健二人赶忙从后追来。
那东边不是别处,正是火云门驻地会阳湖。此时生命攸关时刻,任春亮虽然左腿受伤,仍然丝毫不敢休息,健步如飞向东逃窜,不一会儿便到了会阳湖边。
火云门倾巢而出前往洛阳城,叶枫独自一个无聊至极,便在火云门营帐前打起拳来,他跟随叶秋华多年,所谓见多识广,学会的拳术着实不少,此时正打得高兴。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闯入,当下使一招三皇炮锤拳中的“夫子拱手”,双手合抱于胸前,只待任春亮出拳击来,要顺势借力将他摔出去。
这一招本来厉害非常,奈何任春亮纵横江湖数十载,内力修为远非叶枫可比,这一式若是叶秋华使出,那任春亮决计走不过第二招,但此时若由叶枫使将出来,无异于螳臂当车。
任春亮大喝一声:“畜生,休要挡路!”一掌迎面击来,叶枫待要化掌借劲时,只感一股巨力袭来,他虽天生神力,却挡不住任春亮半世修为,当下急忙撤招,身子向旁跳开。饶是如此,还是被震得右手前臂脱臼。叶枫知不可敌,轻身跃上树,远远地望着湖边发生之事。
此时寇豪健二人逐渐追进,任春亮一个闪身钻入火云门营帐之中,鲁伦世与寇豪健商量道:“寇贤侄,你守住此处,我到右边去。”提着泼风刀,到营帐另一边守住。三人相持许久,任春亮仍是藏在营帐之中并不出来。
寇豪健道:“此处会阳湖乃是火云门的驻地,看来他们也被吕兰初给引走了。”鲁伦世道:“尽快搞定,以防他们提早回来。”寇豪健从怀中摸出火折:“任门主,你要做缩头乌龟,那我便只好用火攻之计了。”
寇豪健话刚说完,鲁伦世便见眼前帘帐掀动,忙道一声:“在这边!”泼风刀直劈而下,却哪里是任春亮,乃是一张木桌。“不好。”鲁伦世忙抽身而起,往寇豪健这边奔来。却见任春亮一柄飞刀已抵住寇豪健喉咙。
原来任春亮身在左侧,故意提起营帐里一张木桌掷向鲁伦世一侧帘帐,待到鲁伦世出声提醒,寇豪健忙向右边赶去时,任春亮三柄飞刀从营帐中直射而出,这一下出其不意,寇豪健身中两刀,躺倒在地,待要再起身时,已被任春亮拿住要害。
“鲁门主,这可是你至交好友之子,怎样,还要报仇吗?”
鲁伦世满怀惋惜道:“你若是杀了寇大哥之子,我更要为他二位报仇了。”言下之意,他是丝毫不在乎现在寇豪健的生死。
任春亮面色鄙夷道:“我便知道你是这般人。”右腿一发力,将寇豪健踢入会阳湖中。不一会儿,鲜血缓缓上涌,将一块湖面染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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