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秦亮便在大将军府前厅与属官议事,又召见了宗正阿蘇参与。
这回秦亮没有回避实话,直指李丰许允谋刺、毌丘俭起兵谋反,都与曹芳有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诸官因此无人劝阻。
随后秦亮便拿出了写好的奏书,上面已经有几个签名,秦亮、王广、令狐愚、王金虎、王明山、秦胜。大将军的职位在三公之上,所以秦亮与王广的名字中间,还留了两处空白。
阿蘇接受秦亮的嘱托,拿着奏书去殿中、各府、寺,按照名单找官员们签字,以便联名上书。
等到下午、阿蘇返回大将军府,却见奏书上的三公只有蒋济的名字。阿蘇去司徒府时,高柔身边有个从子叫高珣、力劝高柔签名,但高柔坚持说,这等大事、最好先让朝臣集议。
除了高柔,九卿里的太常羊耽、光禄勋郑冲也没有签。但这都不要紧,因为正文后面的名字已经够多了,秦亮暂且也没空去分辨那些不愿意的人。
奏书先送给中书省的通事郎,完全从正常途径上奏。加上找过朝臣联名,事情基本已经公开了!
秦亮遂不再拖延,直接开办正事。一场超过十万人的大规模会战,一旦开始,往往也只要几天,秦亮不觉得、这种事须要太长的时间。
他随即发军令,把中垒营一部、调往阊阖门西侧广场。准备妥当,第二天清晨天刚亮,秦亮等人便进了皇宫。
此次他没有走东
掖门,而是绕行阊阖门,过止车门、来到了太极殿庭院南边的阅门。
诸寮此时差不多全在阅门内,正等着宦官开门,要去太极殿东堂参加朝会。
秦亮一进来,无数眼睛便齐刷刷地看过来,嘈杂的声音也停止了,惊诧、緊张等情绪在人们的目光之中流转。
不断有人起身,向秦亮揖拜见礼,口称“拜见大将军”。秦亮也陆续向大伙还礼,然后径直走到了前方,来到最前面的筵席上、面朝众人独坐。
这个位置以前是司隶校尉坐的,现在司隶校尉空缺,正好让秦亮有地方坐。
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有的人还小心翼翼地正了一下冠帽。但秦亮并不管人们的礼仪,只是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黄门监黄艳早先就站在墙边,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这时开口道:“皇太后殿下诏曰,今日朝会取消。”
诸寮随之一阵交头接耳,但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大将军还坐在那里没动。许多人似乎也预料到了、今天有事发生,毕竟秦亮做上大将军后,还从来没有在阅门逗留过。
宗正阿蘇起身揖道:“臣请觐见皇太后殿下,请黄公公通报。”
黄艳还礼道:“请随仆来。”
这时,散骑常侍郭芝道:“仆请为副。”他面对着阿蘇,却微微侧身、朝向跪坐在筵席上的秦亮。
秦亮微微颔首。
阿蘇侧目一看,点头道:“郭将军请。”
三人一起走阅门北面而去,来到
宽阔的太极殿庭院广场,然后去了太极殿西堂。
此时已差不多到了朝会的时辰,皇帝却没有去东堂,果然正与郭太后跪坐在西堂的正位上,郭太后面前也没有垂帘。
阿蘇等二人趋步上前,行稽首之礼,贺陛下殿下安康。见礼罢,郭太后拿起裹成一卷的纸张,看着曹芳道:“昨日我收到了大将军秦亮等人的上书。”
曹芳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于是郭太后把奏书递给了张欢,张欢拿下来交给阿蘇。
阿蘇双手展开,稍等片刻,便念道:“臣亮言,今皇帝不孝,对太后无礼。乱后宫常纲,尊卑无序,打骂皇后,骄纵宠妾。轻辱儒士,亲近小人,暴虐无常,无故虐杀清商署官吏伶人。沉迷女色,留宿男女于中宫,毁坏人伦……臣谨拜表上闻,平皋县侯臣亮,都乡侯蒋济。”
稍微歇了口气,阿蘇又把一长串名字念了一遍。
宦官张欢走过来,接过阿蘇手里的奏书,然后躬身上前,再次呈送到曹芳的跟前。西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曹芳终于伸手接了过去,忽然手往上一扬,但立刻又停在了半空。他的脸色铁青,沉默了片刻,又将奏书重重地放在手边。他回顾左右,然后看向郭太后。
郭太后一言不发。曹芳“哼”了一声,从筵席上爬起来,随即拂袖而去!
阿蘇弯腰揖道:“臣请皇太后殿下诏命。”
郭太后沉默了一会,目光从阿蘇脸色扫过
,阿蘇立刻把腰弯下;郭太后又看着郭芝,停留了一会,终于开口道:“用玺罢。”
大长秋的谒者令张欢拜道:“喏!”
说罢他便小心打开了匣子,从里面取出魏朝才制作的玉玺,准备妥当,当着众人的面在帛书上盖上了红印图案,中间是几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阿蘇拿到帛书,便与郭芝一起拜别皇太后殿下。他们离开西堂,随即返回阅门。
朝臣果然还聚集在阅门内,阿蘇立刻当众宣读太后的诏命!
前半段是曹芳的罪状,与大臣们的上书类似,而且并非编造、都是曹芳干过的事!曹芳若能坐稳皇位,就算干出更严重的事也无妨、甚至都没人敢公开言说,但这种时候就会被拿出来示众了。
郭太后以母后的名分,认为皇帝不能再承天绪、奉宗庙,故诏命废皇帝为齐王,另立贤君。
大伙刚不久才听到风声,没想到一早来皇宫,直接就听到了皇帝被废的诏书!人们听完简短的内容,皆尽悚然,许多人满脸震惊。
“呜呜……”忽然人群里传来了哭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是尚书右仆射夏侯玄,正以袖掩面、哭出声来。顷刻间,他的青色官袍袖子的颜色也变了,泪水竟打湿了缎料。
就在这时,秦亮的声音道:“泰初,泰初?”
夏侯玄终于停止了哭声,拿开袖子时、脸上仍有泪痕。
两人对视了一眼,秦亮问道:“泰初何故哭泣
?”
周围的官员纷纷噤声,默默地关注着此时的场面。
夏侯玄缓缓地咽哽道:“我为烈祖明皇帝而哭也。”
秦亮道:“先帝在时,齐王还没有做出那么多歹事。现在卿是认为,我等仿效伊霍不对,还是太后诏命有错?”
此言一出,更没人吭声了。包括跪坐在夏侯玄身后的诸葛诞,今早完全没有引起人们的丝毫注意。
“唉!”夏侯玄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秦亮直视夏侯玄,夏侯玄的位置与秦亮有个角度,他也微微侧目、再次与秦亮相互打量着。旁边的许多官员,眼睛里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但秦亮并未为难夏侯玄,因为夏侯玄的府上有卧底,他看起来没干过什么实质的事。况且秦亮又没开始准备篡位,并无必要急着对付这些人。不过在王凌时代、给夏侯玄任命的尚书右仆射,是该挪一挪地方了。
秦亮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后、便转头对站着的阿蘇说话,语气也很冷静:“卿为使节,郭将军为副使,准备齐王印绶、车驾仪仗,送齐王出宫,前往邺城。”
阿蘇、郭芝揖道:“仆奉命。”
秦亮遂从筵席上爬起来,带着辛敞、杜预等人离开,跪坐在席位上的官员们纷纷顿首道别。
刚刚阅门内还很安静,秦亮刚走出去,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人声。
秦亮并不停留,几个人过止车门,径直乘车来到了阊阖门内的西边。
此地南面就是阊阖
门西阙,东面是司马门的建筑群。平素此地属于倵卫营的防区,不过兼领倵卫将军的王广没来,在场的左校尉王彧、及以下将士,都跟着秦亮打过仗;不久前的淮南之战,王彧部就在战斗序列。昨日秦亮还调来了嫡系中垒营一部,因此这里的人马、全都是熟悉的自己人。
秦亮登上高高的西阙,一下子看清了洛阳城的景色,无数亭台、楼阁、房屋都映入了眼帘。
不过今天是阴天、风还挺大,阴沉沉的光线之中,古朴的宫阙更显灰暗,空中还夹着杂物乱飘。
没一会,辛敞带着太常羊耽上楼来了。羊耽见礼寒暄了一句,显得有点沉默。之前他也没有在奏书上题名。
秦亮却完全不提那茬,态度平和地说道:“这几天朝臣要集议,推举新君。国不可长期无君,为了节省时间、让新君早日登基,羊公可愿为使节,提前出发、前往迎接东海王嫡子曹启?”
羊耽仿佛松了口气,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立刻拜道:“仆愿受命,不胜荣幸。”
废黜皇帝这种事,羊耽不想参与,但迎接新君、当然是好事。
秦亮还礼道:“卿可尽快出发。”
羊耽再拜告辞,大将军长史辛敞跟着执礼,主动送羊耽下阙楼。
之后秦亮便未离开此地,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到车驾仪仗从止车门那边过来了。秦亮立刻松了口气,看来曹芳还是愿意奉诏的,并没有节外生
枝!
不过郭太后的诏书一旦发了出来,曹芳便已变成齐王,他就算想闹也晚了。
有一行官员在车驾旁边,步行送曹芳出来。秦亮在远处细看了一会,认出其中有郑冲、诸葛诞、满伟等人,当然夏侯玄也必定在场。
毕竟曾有过君臣之义,一些曾与齐王走得近的官员,还是没有表现得太过薄凉。
然而也只是这样了。真正愿意与曹芳共进退的人,以前在密谋莿杀、起兵谋反的时候,早已先走一步、报销完毕,不用到现在才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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