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未殃

第一卷 起剑篇 第六十八章 自古苍生皆草芥

    
    流玉枫的右手按在没有心跳、没有血肉的胸口。
    一个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从他的脑海里一晃而过。
    景象中,有魔人坠落在洛阳城城头。
    魔人厉鬼般的手掌,作爪一伸,直接探入流玉枫的心口。
    “一花毁汝道心!”
    脏腑破碎的流玉枫不觉得惊,不觉得慌,不觉得诡异。
    他有意识,但他如同活死人一般没有情绪。喜怒哀乐怨恶惧种种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随着被魔人爪去一半的心脏尽数消失。
    他的心,成了一口井。
    一口涌不出活水,即将彻底枯竭的荒井。
    流玉枫将目光定格了似的落在当头的那棵古树上。
    他发现那棵古树,不仅是树身和枝干呈浅灰之色,就连本该是绿意盎然的树叶都是一片浅灰之色。
    流玉枫有听到一阵瑟瑟的风声,可那树叶却和古树一样静立在风中,纹丝不动。根本不见半点摇曳之姿。
    流玉枫的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在问:“这是一棵什么样的树?这儿…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流玉枫等了一会。
    等那梦中的神秘道人为他解答。
    他没有等到。
    那个声音一问完,意识中久久都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一阵极其恶心的腥臭,被风送入流玉枫的鼻腔,扰乱了流玉枫仅存的意识。
    流玉枫惊觉到这个世界充满诡异。将目光从古树上移开,用双手撑着身子,一点一点的从地上坐起来。
    他苍白的脸色,被什么东西映的有些发红;脸上没有生气,没有人色,只剩下满脸的倦意。似是一个贪睡的孩子,还没有睡醒就被人吵醒,打不起丁点儿精神。
    但流玉枫一坐起身,马上就神奇的有了精神。
    只因流玉枫看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天。
    那天,不高,低沉了下来。
    让人心生压顶之感。
    天上,没有日月,只有无边无际的血云。那血云如同烧开了的沸水,正在天上疯狂的翻滚。
    坐起来的流玉枫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片有什么远古妖魔即将破云而出,要掀起无尽杀戮的恐怖景象。
    再平目向血云之下看去时,看到的却不是与天遥相对应的大地。
    而是一片与血云一般没有壮阔的血海。
    血海从浅灰色的巨大古树盘起来的根须下,不知向方圆蔓延了几百里,尽是峥嵘的血石凝立。
    在远处的血海与血云之间,还有巉削冲天的血崖,有淋漓昏沉的血山,有隐隐涌动的血峦。
    数百里血山、血峦、血石,层次不齐,鳞次栉比。每一座血涌山峦都像是血海中激荡起来的浪潮,每一块血凝石崖都像是血海中澎湃汹涌的波涛。
    这是一个血的世界。
    一个被恶魔用数以万计的生灵炼化过的世界。
    置身于这个世界的流玉枫,看不到半点天日,看不到任何生命存活的迹象。除了血,连白骨都看不到一根。
    无处不在的恐怖死亡气息,无声亦无形,可却重若千钧。若是换做是正常人置身于这样一个世界里,必然是会被这种气息,压的当场崩溃,但流玉枫全然无感。
    此刻的他,等同于是一个没有心、没有灵魂的人。他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脑海中仅剩不多的意识,产生出了一种绝望。
    产生出绝望的根源,在于他想要活下去。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若是为了死,为何要浮光掠影的来到这里?
    那梦中道人将他送到这里,又有何目地?
    流玉枫站起身,不住的向四周探看。他想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想弄清楚为什么要来到这样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还是人间吗?
    流玉枫什么希望都没有找到,四周除了血还是血。
    他只好重新看向身后的古树。
    在这无垠的世界中,只有古树没有染上血,还保持着不同于腥血的浅灰之色。
    流玉枫的目光在血云、血海和古树之间转了几个来回。
    他发现盘踞在血海之中的古树,形同一座小小的孤屿;那滚滚的血云,漫无边际的血海,好像都将这儿视作中心。
    流玉枫的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在问:“这是一棵什么样的古树?为何能存活在这生机全无的血海当中…”
    不等那个声音问完,流玉枫身后的血海中有一阵腥风骤飚而起。
    红的发黑的血水,在飚风中涌出层层巨浪,向古树直拍而来。
    吸附在古树根须上的血水,侵入古树的根须当中,发出一阵阵腐蚀般的轻响。犹如是一群群嗜肉的蚂蚁,蜂拥着想要把古树一点一点的吞入腹中。
    流玉枫蓦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刚才立起的身体,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他觉得那些似是长有锯齿的血水,不是在蜂拥着撕咬古树,而是在撕咬着他。那是一种刻骨的痛,噬骨的痒。
    他咬着牙,疯狂的喘息,疯狂的呻吟。时不时的惨叫出声。
    拍来的血浪,屏障似的落在古树上,也落在了流玉枫的身上。
    落在流玉枫身上的血水,顷刻间将流玉枫淋成了一个血人。
    顿时,沾满血水的流玉枫,四肢不住的抽搐、萎缩,脖子不断拉扯着的,上面青筋暴露,让流玉枫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濒死的天鹅。
    不少血水,洒落在流玉枫身上那三个拳头大的窟窿中,更是让流玉枫的整个身子都变成了一条被人丢在热锅上的蛇,无比痛苦的在古树盘起来的根须上翻来覆去。
    落在古树上的血水,大部分从树身上流回了血海;剩余沾在树身上的血水,发出一股股人目可见的青气,蒸发殆尽。
    没入血海当中的树根上,有血水顺着树根上的条条沟壑逆流而去。
    远远看去,就像是有六七条血蛇由下而上的交错着缠住了古树。
    仅两个眨眼的时间,树身上三四指深的沟壑里都布满了血水。
    血水直通每一根枝干的尽头。
    屹立在腥风中纹丝不动的古树,终于不堪重负的颤动起来。
    枝摇叶晃。
    浅灰色的树叶,一片接一片的从树枝上飘落。落入涌动的血水里,激起一个个拳头大的漩涡,瞬时就被血水争食美味珍馐一般的吞噬。
    痛苦到生不如死的流玉枫,脑海中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这个时候的他,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他口头不受控制发出的喘息和呻吟,越来越来微弱。模糊的意识马上就要完全消失。
    他没有看见血海之上的血云中,不知何时凝出了一张狰狞至极的面容。
    那张面容,只有轮廓,看不清五官,居高临下的俯览着流玉枫,冷笑道:“天生道心之人?不过如此尔。”
    “朕若得这天生道心,还不与那三个老不死的一样,称祖称圣?”
    两语过后,漫天滚滚血云倾泻而下,化作天幕与血海连成一片,竟将古树团团包裹其中。
    流玉枫仅剩的意识,彻底覆灭。昏死在古树之下,不见动弹。
    血团由大化小,从四方八方逼至,眼见就要将流玉枫连同古树掘根拔起…
    正时,一道白光出现在无垠的从血云下。
    那道白光四散开去,充满驱鬼伏魔的浩然之气。
    只是可惜,那股充沛的浩然之气,照亮了这个暗无天日的血海,却终究还是撕不破空中那一片滚滚的血云。只能在云与海之间的缝隙里飞矢过来。
    白光中,传出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那声音吟道:
    “要知大道通玄处,不在三千六百门;
    若为证道苍生故,可诛妖魔可斩神!”
    神字一出,血海之上轰的一声巨响,登时风雷大作。
    一记乱草般的天雷,从白光中拉出一张长达十数里的巨网,向包裹着古树和流玉枫的血团激射而去。
    一条旷世道影从白光中破出。
    那道影发束黄巾,身穿金甲,外披红袍,腰结风带,足踩绿靴;面如重枣,虎须虎晴,说不出的庄重威严。
    左手握出雷局,右手执着金鞭。
    刚才那一记天雷,正是由道人左手的雷局神诀所发。
    天雷击落在血团之上,血团立即崩散炸裂。古树、流玉枫重新出现在血海之上。
    滚滚血云凝成的脸并不懊恼,只微微露出一丝诧异,淡然道出道人的名姓:“那位背负百世经纶命格之人的大弟子,萨守坚?”
    威风禀禀的道人,一扬虎眉,朗声道:“正是本道,尔亦可称吾为汾阳萨客、全阳子。”
    血云中的脸,不屑的冷冷一笑:“那位被你们视若神明的张天师,都奈朕不合,你这小小的一家弟子,又想如何呢?”
    全阳子神色如定,说道:“道师之意,非尔所能知了;本道来此,并非是要与尔纠缠,不过是想将小师弟带回罢了。”
    血云中的脸,冷笑更重:“你认为,你这一名小小的道人,有在朕手中抢人的本事?”
    全阳子将右手中的金鞭,作拂尘轻轻一挥:“凭吾自身之力,当然不足以从此处带走小师弟,但道师早已料知此事,故而提前传了本道一法。”
    血云中的脸不以为然,却还是问道:“何法?”
    “太清圣人,亲授道师的三五飞步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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