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贝拉和往常一样,坐在习惯的位子上看书。
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洒在身上,带着一丝丝暖意,让人不知不觉间,心情也会变得愉悦。
虽然天气已经开始逐渐降温,有时早晚会有些许温差,但并未达到让人增添衣服的程度。即使素来身子孱弱的弗里达夫人,也只需一个披肩就可以抵御路上的秋风。
这种温和湿润的气候,不会出现像北欧那样特别的寒冷。
秋天的阳光,既没有过分地强烈刺眼,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消沉。这在草木枯萎凋零的时节,算是保留了一些生气。
在贝拉看来,悠闲的时光,用于阅读再合适不过了。
艾琳娜和玛格丽特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最近新流行的几款服饰。
这两位姑娘在穿衣的品味上面虽然不尽相同,但都是奉行着多多益善的原则。有时贝拉会想,她们谁的衣服会更多一些呢?
以她对艾琳娜的了解,这种对于购物的热衷和时尚的追求,在巴黎应该鲜有敌手。
卡洛斯姐妹俩的衣柜加起来,都没有艾琳娜的一半大。
但是,艾琳娜的这种习惯,在巴黎似乎又很普遍。最典型的就是玛格丽特小姐,贝拉也几乎没有见过她穿几次重复的衣服。
这种现象,比起艾琳娜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娜则一如既往地和波斯猫拉比在沙发上面相拥而眠。
两位执着于高质量睡眠体验的小家伙,至今都没有在胜负上面给出一个明确的结果。狄德罗先生也依然没能搞明白其中的原理。
提到狄德罗先生,最近他给贝拉推荐了一些书目。因为贝拉好像对历史方面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狄德罗先生是个知识渊博的学者,这位多才多艺的前辈对于各门学科都有一定的了解,很适合做科普类的工作。事实上,他也确实正在编纂百科全书,希望可以向大众普及一些基本常识。而对于贝拉之前所提到的关于百年战争的历史,他也很有见地。
「虽然后人这么称呼,但也并非是一天到晚,都不停地打仗。」狄德罗先生这么描述,「但是,也的的确确打了有一百多年就是了。」
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向贝拉推荐了几本适合的书籍,多是最近这些年出版的。
「要知道,历史研究目前可不是什么主流的领域。」他如此评价道,「尽管意义非凡,但无法提供即时利益,所以研究的人全凭热情和各自的爱好。」
不会像物理和生物学研究那样,很容易申请专利,短时间内就可以获得相当可观的金钱收益。
说起来,贝拉也算是出于兴趣,才想要了解有关的知识。
那段战争发生在几百年前,当时可并没有什么正规的文字记载,也没有专门编写史书的工作人员进行事无巨细的研究。也就是近些年来,启蒙运动兴起,一些致力于理性看待事物的热血青年,萌发了出对于过去故事的好奇心。
狄德罗先生也曾经算是这些青年之一——当然了,他至今有很热血就是了。
帕斯卡教授久违地出现在沙龙里。
罗兰夫人自然非常欢迎,几位男士也比较欣慰,尤其是狄德罗先生,难得地放下手中的书本起来迎接他。
帕斯卡教授最近比较忙,并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也很少出席什么沙龙俱乐部之类的。
从这种程度上讲,他可能甚至比狄德罗先生还要忙。
狄德罗先生的百科全书已经编了有段时间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算出版了,后续也要不断地更新,因为世间的知识可是没有止境的。
而帕斯卡教授算是研究室的几个核心人物之一,基本上一些重要的项目都要他来统筹安排,可以说,是左右着当前巴黎最新的科研进展。
也就是说,尽管每次贝拉和艾琳娜去巴黎大学的时候,都看到帕斯卡教授像是在悠闲自得地散步,其实身后的压力比她们都大?
或许是吧,贝拉无从评判。
不过,帕斯卡教授今天之所以会到这里,的确不是因为闲暇才过来游玩的,而是要把当初在图书馆发现的那本空白的书籍交还给了贝拉。
与此同时,还附上了拉瓦锡先生的一封信。
安托万·洛朗·拉瓦锡先生是一位致力于物质研究的科学家,用帕斯卡教授的话说,是经常进行一些稀奇古怪的研究,还了解不少冷门的知识。听说,他曾经把蒸馏水水持续加热了一百天,就是为了证明,水长时间加热不会变成土。
这种对于科学分析的执着和严谨性,很适合做一些有难度的实验。
然而,这次事情的发展却没有那么顺利——准确地说,是非常不凑巧。
本来帕斯卡教授是担心,拉瓦锡当上了税务官,就会因为工作的繁忙,而落下了科学研究,但事实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拉瓦锡先生的工作并没有多么繁忙,因此无需花太多的时间。可是,最近研究方面没什么进展确是事实。
「安托万结婚了。」帕斯卡教授简洁明了地解释道。
新婚燕尔啊,他们去度蜜月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为了不耽误帕斯卡教授的朋友所委托的事情,他只好把东西送了回来,并附上了一封分析报告。
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说,以他目前所掌握的知识和技术水平,似乎无法解决问题。
不过,根据他的研究分析,这本书的存在至少有将近三百年的时间了。而从纸张的质地推断,很有可能是出自十五世纪的奥尔良地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该书应该是被保存在一个阴冷干燥的环境之中。
「很抱歉没能帮得上忙。」帕斯卡教授深表遗憾地说。
「您不用自责。」贝拉说道,「本来就是我们麻烦您的。而且,拉瓦锡先生已经给出了不小的帮助。」
虽说不是内容方面的,但至少指出了相应的方向,也算是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可是,这好像并没有什么价值的样子。」帕斯卡教授说道。
「不,至少可以确定,这不是某人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贝拉说道。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我可是想不到什么头绪。」
「既然是和奥尔良有关,那么就从这里调查好了。」
「从奥尔良?」
「是啊,在百年战争时期,奥尔良应该也有卷入其中吧?」
「嗯……狄德罗先生大概比较了解。」帕斯卡教授说着,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窗边的狄德罗先生。
「的确有关系。」狄德罗先生回答道,「而且,关系还很大呢!」
「我记得,奥尔良战役是战争后期的转折点吧?」贝拉说道。
「没错,」狄德罗先生接着说道,「这和那位传说中拯救了法兰西的奥尔良救国圣女(La Pucelle d"Orléans)有很大的关系。正是奥尔良战役的胜利,才扫清了前往兰斯的道路,让查理七世得以在大教堂顺利加冕。」
「狄德罗先生,您觉得,这位来自农村的少女,为什么会成为拯救法兰西的英雄呢?」贝拉问道。
「这个问题啊……」狄德罗先生轻轻地放下了手中书本,用手捋了捋头上灰色的头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知道那面旗帜吧?」
「嗯。」贝拉默默地点了点头。
「据说,只要在战场上面,当战士们看到那面挥舞的旗帜时,他们就会从少女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感受到一股神奇的永恒之光(Luminosité Eternelle)。因此,只要旗帜存在,整个军队就会充满士气。」
「原来如此……」
「当然了,个人的领导能力也是很重要的。」狄德罗先生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准确的判断和有效的指挥,光是士气还不足以带来胜利。而且当时的英国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毕竟,那可是曾一度占领大半个法兰西的敌人啊!」
「可是,后来又为什么会被认为遭到了背叛呢?」
「那位少女在贡比涅的战役中被俘后,关在了鲁昂的监狱里。要知道,当时俘虏她的可不是英国人,而是法国的亲戚勃艮第公爵。按照当时的惯例,只要支付赎金就可以赎回,但是不知为何,法国方面却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于是,这位可怜的少女最终被卖给了英国人。后来,为了粉碎她在民众中的形象,当时的英国人在鲁昂地区,还组织了宗教审判——并没有知会罗马教廷——利用无耻而又狡猾的手段,私自给她定了罪,并处以火刑。要知道,当时担任法官的人,可是法国臭名昭著的亲英派主教皮埃尔·科雄。整理一下,法兰西的救世主被法国的亲王卖给了英国人,还被法国的主教诬陷定罪,法国的国王却无动于衷。怎么看都是遭到了背叛吧?」
「这样啊……」
和贝拉之前所了解到的不同——应该说,是更加详细了。
「那么,她本人会是一种什么的心情呢?」贝拉略带伤感地问道。
自己辛辛苦苦所守护的祖国,最终出卖了自己,那种滋味儿,恐怕很不好受吧?
「这就只有她本人知道了。」狄德罗先生说道,「无论是战争也好,政治也罢,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善恶是非也没有那么地明确。因此,无法断然地评判当时法国人的行为对错与否。也许,他们只是基于利益的考虑,做出了自认为最妥当的决定。但从后人看来,忘恩负义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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