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凌风的不着调,肖飞又一次领教了。他无可奈何的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吹燃,然后又点着了桌子上的蜡烛。果然,周凌风正吊儿郎当的翘着腿坐在对面,手里摇晃着从不离身的酒葫芦,时不时的嘬一口。
“外面那个‘小判官’宋平是怎么回事?怎么听着锦衣卫的话,他好像跟冷将军还有瓜葛。”
没理会周凌风没个正型,肖飞直接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他知道这些江湖消息难不倒这个三师弟,嗯,或者是四师弟。
“宋平,所用的笔法,是跟冷将军一样,出自一个早已没落的江湖流派,二人之间原本就或多或少有些香火情。二十年前,宋平投靠冷将军,一度做到了偏将军,后来冷将军归隐,他不知为何却是流落江湖,现在加入了悬冰教,是本地分舵的首脑人物之一。”
果然,交友广泛的周少侠没有让肖飞失望,这种消息张嘴就来。
“他现在还跟老爷子有联系?”肖飞接着问到。
“老爷子”是指冷将军,也就是冷秋河的养父冷玄,肖飞二人从冷秋河这里论的话,叫一声“老爷子”并不为过。
“当然,”周凌风点点头,“老爷子既然已经不在官场,宋平作为江湖人物跟他有些往来也不算犯忌讳。事实上,任何人都不能小看老爷子在北地江湖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而宋平,之所以在北地能够吃得开,也有各方面都看老爷子颜面的原因。”
“哦,这样就说得通了。”肖飞通过周凌风的解释,理顺了很多思绪,“不过,他跟锦衣卫的冲突……”
“嗨,你瞎操这个心干什么!”周凌风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随手一擦嘴边的酒渍说道,“真以为宋平这老小子这么冲动?就跟那张百户说的一样,太冲动的活不长久。他跟锦衣卫约战是做给别人看的,他自己不也说了吗,不动手就无法跟上面交代,他‘小判官’也将在江湖上颜面无存。嘿嘿,这个张百户也是个妙人,居然陪他演戏。”
“呵呵,在北地就连锦衣卫的处事风格都变的温和不少呢。”
肖飞觉得好笑。
“这并不好笑,师兄。”周凌风摇摇头,将酒葫芦塞上塞子,重新挂回腰间,“在北地,你如果待的时间长一些的话,你就会知道,这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冷将军的声音。官府、江湖、百姓……甚至是只听命于皇帝的锦衣卫,都要服从于这个声音。”
“咝!”肖飞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冷大将军,在北地的名望和势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朱明朝廷居然允许这种情况存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连锦衣卫在这里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呵呵,师兄,你不要想得太多、太复杂。老爷子的一切动作,锦衣卫都不会隐瞒,都会一五一十的据实上报朝廷。这是北地的大方略,因为只有老爷子坐镇于此,才能够保证北地边关数十年如一日的安宁。这也是皇帝对老爷子的信任,同样是老爷子身上自己绑缚的绳索---他离不开这里的。”
周凌风话中满是对冷玄的叹服之意,肖飞听后也感觉自己越来越敬佩这位没见过面的长辈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看来有必要找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位大明军方的传奇人物了。
“好了,不说老爷子了。”肖飞摆摆手,“冷秋河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这小子最近头发都要愁白了,”周凌风撇撇嘴说道,“也不知道朱家父子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小子居然对朝廷这么死心塌地!现在的北地是一个大漩涡,任何人来到这里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秋河现在与那人躲在了一处非常隐秘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除了我之外,”说到这里,周凌风摊摊手,好似并不想占有这份荣幸,“平日里,就是我去给他们送食物,以及给沉剑、司徒前辈他们传送消息。”
“原来是这样,秋河这小子终于小心谨慎一回了,我还以为他还像之前那样胆大包天呢,呵呵。”肖飞笑道。
周凌风听了这句话,也笑着说道:“这是他的策略,自从在江湖上逃亡以来,冷秋河计谋不断,或明攻,或暗逃,各种诡计层出不穷,让这些势力颇为头痛。就是到了北地,一开始他也组织当地的部分军队和一些江湖正义人士,跟圣武教、飞血楼等江湖势力硬碰硬的打了几次大仗,双方各有死伤。上一个月,他突然销声匿迹,一改之前绝对不吃亏的作风,老老实实的做起了缩头乌龟,就连想施以援手的武林正派也找不到他们,这让这些敌对势力一下子慌了手脚,相互之间也多有摩擦,矛盾四起。”
“以不变应万变,确实是无奈之下最好的办法,”肖飞笑道,“只是,他们隐藏的地方绝对安全吗?”
周凌风嘿嘿一乐,冲肖飞挤眉弄眼,“你放心,绝对安全!”
“得!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他的藏身之地了。”肖飞灿然一笑,“唉,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哈哈哈哈,不愧是大师兄,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周凌风抚掌大笑。
怕惊动其他房间的住客,肖飞赶紧对周凌风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之前沉剑通过‘惊鸿门’给我捎了一个字的口信,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肖飞突然想起这个没头没尾的口信,看下的情况也没见有多么危急。
“因为最近司徒前辈发现,有人隐藏在早已表明立场的武林正派人士中,意图不轨。但眼下又不能对任何人表示怀疑,只能暗中让我通知秋河继续隐藏,同时向师兄你求援,看看能否将这些心思险恶之人揪出来。”
周凌风将事情的起因娓娓道来。
“冷将军的意思呢?”肖飞问道。
“冷老爷子自然不会弃秋河于不顾,只是他在北地的名望现在成了负担,冷府一旦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不消半刻钟便会传遍北地,更何况是早已盯上他的各方势力。所以,他现在只能坐镇冷府,吸引各方目光。”周凌风无奈的说道。
肖飞苦笑,“也就是说,我们这边的两个最硬的石头,两块老而弥坚的巨石,被冷秋河供在堂上,做了泥菩萨。一动不动的任由各方势力窥探,以便于他冷秋河隐藏在幕后行事?”
周凌风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师兄睿智,一语中的!”
“看来我只能如了他冷秋河之愿,隐藏在他的背后,做那只惹人讨厌的黄雀了。”肖飞无奈的说道,这也是他离开肖家之前制定的策略。
“师兄说的极是,我们几人商量的结果就是这样,这也是目前最我们最为有利的方法。司徒超、冷玄两位前辈在明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关键时候可以让人假扮秋河与那人;秋河二人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师兄你则是藏在我们所有人的背后,出谋划策。至于我老周,那就辛苦一些,专门为你们传递消息吧,毕竟这种事不能完全交给外人。”周凌风收起吊儿郎当的架势,一本正经的说道。
肖飞知道周凌风说的“那人”是指太子朱见深,而最后的“外人”则是指惊鸿门。对于这样的安排,肖飞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心中仔细思索片刻,肖飞说道,“为配合这个计划,我会再往北推进七八十里地,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现身。”
“嘿嘿,还是大师兄知道心疼人,这样一来我老周就不用了多跑这么多冤枉路了。”
周凌风固态萌发笑嘻嘻的说道,这副做派直叫肖飞皱眉头,这才正经说了几句话!
“还有,若是没事,你也少走动,不要惹起有心人的注意。”肖飞小心的叮嘱周凌风。
“嗨,我的大师兄!您老人家还是这么喜欢瞎操心!”周凌风大声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我老周哪天消停了,老老实实呆在哪里不动,那才是惹人注意呢!来到北地,师弟我到处都是朋友,到处都有酒喝,你让我乖乖趴在窝里不动弹?!”
听到周凌风的絮叨,肖飞一个劲儿的用右手揉搓眉头。这冷秋河成长为歪才,怪自己当年对他的影响太大,自己认了。可是周凌风这副德行,可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费了极大的心力稳定了情绪,肖飞再一次认真思索了一下冷秋河制定的计划,认为其中仍然有漏洞,“凌风,你有话没跟我交代吧。”
“没有啊,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
周凌风双手一摊,表示很无辜。
“周凌风,你小子翅膀硬了,现在都学会跟我打马虎眼了!”肖飞双眼一瞪,“冷秋河的计划里,肯定有这么一条:他与那人,在众人都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会主动露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跟你交代了,如果事不可为,就尽早脱身,莫管那人!”
“的确,他说过这种话。”周凌风没有推脱,直接承认。他很纳闷像肖飞、冷秋河这种人,怎么会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
“这话你怎么不跟我讲?”肖飞知道冷秋河的这些话在一向为人热心仗义的周凌风看来绝对不能接受,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太子,只要跟周凌风喝过酒,那就不能见死不救。
周凌风见师兄确实有责怪之意,不由心虚的低下头支支吾吾说道,“是秋河那小子,他说,他说要保密。”
“屁话!需要对我保密吗?!”肖飞当然看得出他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声音缓和了一下继续问道,“这话你谁都没说?跟司徒二伯、冷老爷子也没说?”
“没有,都没说过。”周凌风低着头说道,“司徒大侠那里我没敢提,至于冷老爷子,我真的羞于出口。他老人家一生忠心耿耿,到头来,秋河那小子想要放弃那个人,我怎么说这句话!可是,可是……”
听到周凌风有开始含糊其辞,肖飞一拍桌子,“可是怎样?”
“可是天几天在老爷子那里,他交代我,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让我全力救出秋河,力所能及的话再顾全那个人,这让我有些意外!”
肖飞听到这里,心里一凉,惊问道:“老爷子这句话你带给秋河了吗?!”
“没有,还没来得及回去呢,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周凌风眼眶有些微红,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情绪激动所致。
“千万不要告诉他!”肖飞按住周凌风的肩膀,厉声警告,“你一旦将此言告知秋河,他将万劫不复!”
“你说啥?!”周凌风一下子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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