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真迹

第一卷,食牛之气 第八十三章,一笔难算的糊涂账

    
    大汉往南以北外,荆离王朝境内,
    魏缙正走在这座繁华落尽的揽月城中,此时城中人气鼎盛。
    虽说此城只是荆离王朝三十八城中的一小城,但这人流也称得上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那些过路来往此地的外乡人或是江湖客,亦或是揽月城附近山上的修道之人下来添置所需物品也有。
    他在见过了那位年轻道姑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能说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他早已清楚女子会有此一答。
    可他哪怕会失意、会黯然神伤都好,仍是去问了,如今问了也知晓了,不过是让自己心死地更透点罢了。
    白衣青年边走边喝酒,不用术法神通驱除酒意,也不愿意靠着意识清醒些许。
    就这样越喝心中便越难受,同时也越喝越醉,毕竟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位落魄的白衣青年喝到一半时,突然摇了摇那枚银白色酒葫芦,拿起那枚酒葫芦往壶口瞧了瞧。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没酒了,也难怪,照他这么个不要命的喝法,本就所剩无几存放在葫芦里的青梅酒早就该空空如也了。
    于是青年便收好葫芦,在街边酒肆买过了一壶酒,瞧着酒肆老板仔细再往葫芦里装满寻常的酒酿,他在给过碎银后,便接过葫芦重新放回腰间。
    心里打定主意,未到那龙虎山天师府前,一定得少喝点,不是怕喝酒误事,主要是禁不住他这么个喝法啊。
    只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一边走一边继续喝了起来。
    待走到一处摆放着许多女子首饰的摊子时,白衣青年停下脚步,怔怔地瞧着摊子上一对雕刻精致的鸳鸯玉佩,不是什么仙家法宝,就是一对耗费匠工些许心思打磨的普通玉佩罢了。
    魏缙瞧了一会,伸出手刚想去拿那对玉佩,却又缩回了手,开始自己喝着酒,离开这条街上,漫无目的地随意行走起来。
    走出这座位于荆离王朝的揽月城后,从来只把自己当江湖人的魏缙,依然不愿御剑飞行,把自己喝得醉醺醺,事实上,他那柄“怀仙”也留给少年了,因此整个人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山山水水,重重复复。
    最后兜兜转转来到了荆离王朝的国都洛城,魏缙如常人一样,在城门口递交了关牒,这才得以随行入城。
    满身酒气的白衣青年使劲想了想,记得自己在洛城有个对脾气的江湖朋友,在七八年前有过一场结伴游历,那人好像说过自己是洛城内一个大门派的掌门之子,让他若是到了这洛城记得去寻他一聚。
    想到这里,魏缙笑了笑,依稀记得当时那人拍胸膛保证,对自己说若是路过这里却不去他那里坐坐,那么日后就别提起有他这个朋友了,就当江湖路上如萍水相逢,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那人当时并不知晓这位青年的根底,最后与他笑言道,物是人非江湖在嘛!若是你魏缙在哪里都不得意,便来兄弟这做个供奉啥的。
    事先说好,可不是施舍什么的,而且祖师堂啥都不多,就那些上了年头的椅子位置多,使劲坐也无事。
    收回思绪,青年便找了人问路去往那座名为天地帮的门派,魏缙记得当时那人还自嘲来着,说他祖上真没学问,取了这么个不讲究的帮派名称。
    魏缙就安慰他,说南通神洲西边有个很大的仙家府邸,传承千年,底蕴深厚,雄踞一方,势力堪比一国。
    可偏偏却被开山祖师爷取了这么个名字,叫什么“顺风顺水”帮,那才叫一个可怜,每逢宗门盛会,各路神仙上门拜访扎堆时,门下弟子个个觉得了无生趣,皆是心里不断骂娘。
    进了城后,魏缙便缓缓前行,当他走到一条街上时,忽然停下脚步,瞧着前边的一幕。
    在街旁有个算命摊子,坐着一位身穿道袍头戴紫金莲花冠的年轻道士,生意冷清,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个流着鼻涕、手拿糖葫芦的小孩说教,“这个世道很糟糕,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觉得那些与人为善、愿意吃亏的好人,是傻子。”
    说完,那年轻道士脸色一沉,板着个脸后又加重语气道:“其实你才是傻子,知道不?”
    面无表情的孩子抽了抽鼻子,原本青龙出洞的两条鼻涕返回洞府大半,然后舔了口糖葫芦。
    “啪——”
    见此一幕,年轻道士有些焦急,恨铁不成钢地一拍桌子说道,“跟你说正事呢,吃什么糖葫芦。”
    那位孩子依然无动于衷,歪着脑袋吃糖葫芦。
    年轻道士继续语重心长道:“唉,你这崽子,真是没有慧根,贫道好心好意帮你算了一卦,明明算出你跟邻居小姑娘是天作之合,贫道都不收你铜钱了,这还不够仗义?你咋就不知道感恩呢?一串糖葫芦而已,值得了几文钱?还比不上一个未来媳妇?”
    方才看似一直木讷呆呆的孩子突然呵呵一笑,“你当我傻啊。”
    然后孩子就转身一摇一摆蹦跳离开,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来对着年轻道人做了个鬼脸,之后他便往前走去,嘴上还嚷嚷着“吃糖葫芦喽~”
    年轻道人痛心疾首地一拍桌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
    青年原本走着走着一笑而过,猛然间他停下脚步,没有转头,回想了一遍那算命道人的装束,魏缙却是有些犹豫不决了。
    谁曾想那年轻道士已经开口笑道:“既然有缘,何不相见?”
    魏缙没有理会,就要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见此一幕,年轻道人顿时可怜兮兮道:“日子难熬啊!这荆离王朝的人咋就一个个这么精呢?民风也太不淳朴了!”
    他愤愤然坐回凳子,守着桌上的签筒,双手抱住后脑勺,两脚抬起直接哐当一声放在桌上,晒着太阳,脖子前后晃悠,头顶那枚道冠跟着晃荡,自言自语道:“两袖清风拂袖飞,无聊真是无聊地很!”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位俊俏女子怯生生地走了过来,鼓足勇气问道:“道长,能算姻缘吗?”
    听闻此言,年轻道人赶紧摆正坐姿,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笑眯眯地说道,“绝对能算,不是好签贫道不收钱!”
    话语刚落,谁曾想那位正值妙龄的女子愣了愣,然后转头就走,心想这不是明摆着坑钱嘛!
    肯定是个臭不要脸的江湖骗子,想来也是,咱们荆离王朝的道士,哪有如此落魄的,自己就不该贪图小便宜,姻缘多大的事情,还是应该去蕞尔巷里那边去找真正的道士算卦,价格贵就贵一些,总好过被人骗吧。
    只是她随之又有些郁闷,那骗子,其实相貌长得挺好看啊,怎么是这么个不正经的人?
    摊子这边,望着那位妙龄女子越走越远,眼看着一单生意又没了。
    年轻道人双手使劲揉脸,耷拉着个脑袋颓然道:“这日子没法过了。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报应不爽啊。”
    最后年轻道人叹了口气,“不是姻缘我不去,日子难过,难过啊……”
    而前边的魏缙却是转过身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何会觉得眼前这年轻道士有些熟悉。
    昔年他在游历天下的时候,遇到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头戴紫金冠的年轻道士么!
    念叨着收摊收摊,忙碌起来的年轻道人,忽然笑了起来,默念道:“那咱们就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只是他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难。”  就在这时,方才原本在不远处站着的白衣青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年轻道士的衣领,对他语气不善地说道,“是你?!”
    听闻此言,年轻道士才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哎呀!看贫道这记性!这不是前几年贫道替你测过姻缘的那位小友么!怎样,贫道测得还算准?是否遇见你的意中人了。”
    魏缙松开手,冷笑一声,“托陆道长的福!”
    这位年轻道士郝然便是昔日在白驹镇上摆摊的那位陆道长陆土。
    同时也曾经给眼前这位风雷台天才测过一卦,名为三春甲子卦,算出他这一生共有三得意,可最后一得意却要迟来些许。
    陆土对青年的冷笑视而不见,双手撸了撸袖,苦口婆心地说道,“诶,都说了最后得意,最后得意,年轻人,别着急,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自身姻缘,对吧?”
    说完,他对魏缙眨了眨眼,起身靠近青年些许,低声细语地笑道,“要不,贫道再给你算一卦?”
    就在这时,陆土一挥袖袍,瞬间在两人周边隔绝出一片天地,魏缙一身衣袖无风自涨,剑气冲天。
    见此一幕,年轻道士扯了下嘴角,耸了耸肩笑眯眯地说道,“贫道不就给你牵了条姻缘线么,至于这么大火气?”
    ……
    半炷香后,城中的一座酒楼内,
    鼻青脸肿的白衣青年喝了个稀巴烂醉,喝到尽兴处,直接双手拽住年轻道士的两肩,拼命摇晃。
    “打住!!贫道头晕!头晕啊!”
    摇晃中,陆土使劲挣脱开来,青年差点把他前日里吃的隔夜饭都给摇出来了。
    方才在那道光阴长河静止的隔绝天地内,年轻道士撤去结界后,那些街上行人只瞧见一个被人打成猪头的白衣青年躺在地上,整个人口吐白沫。
    年轻道士拿起一杯酒,扬起头喝了下去,这才瞧向鼻青脸肿不复方才俊朗的魏缙,啧啧笑道,“啧啧,贫道打赌,若是以你如今这幅模样半夜出门,什么牛鬼蛇神都被你赶回去了,保证退避三舍!”
    “啪——”
    听闻此言,魏缙一拍桌子,桌上的酒壶杯子那些砰然跃起又落下,只见他好一阵嘶哑咧嘴,疼啊,真他娘的疼,这王八蛋方才下手可真狠!
    转而他又黯然神伤起来,趴在桌上拿起酒杯摇了摇,喃喃道,“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陆土嗤笑一声,“有色心没色胆的王八犊子,净是老狗趴窝嘴动身不动!”
    青年一听这话,整个人霍然起身,又是一把扯住年轻道士的衣领猛地摇晃起来,边摇边骂,“你个王八蛋!乱点鸳鸯谱!什么姻缘一线牵!我看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
    陆土没好气地推开他,再瞧了瞧青年鼻青脸肿的模样,差点就真的有了呕吐的迹象,忍住那股冲动。
    而后年轻道士再猛地一拍魏缙的肩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是个爷们,就给贫道一步登上仙人境,整天扯什么情情爱爱的,真是不知羞耻!”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忘了自己就是给人算姻缘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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