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洛棠几人俱是一惊,抬眼看去,赵军已经是全线压上,发起了最强的冲锋。
秦军这边刚刚伤了一员大将,正在军心不稳,还未做好冲锋准备的时候。而其大阵的后边,也已经烟尘四起,显然是李弘的偷袭部队已经投入了战斗。
“正是此刻!”李牧的脑中闪过这句话。他迅速发布了命令,令所有各营,全部战车战团和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向敌人冲锋。
赵军这次猛烈的冲锋,是王贲所没有预料到的。他没想到小将蒙恬竟然受伤,失了这一阵,还正准备再派将领前去叫阵时,赵军的大冲锋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王贲看向李信。李信一脸忧色,沉声说道:“我冲上去顶一下。”
王贲立即颁布命令,前军变后军,由李信率领他前军所部,迅速挡住赵军的冲锋。而秦军大军全部向后压,守住井陉关。
李信领命而去。就见秦国军阵中,一骑黑马飞奔向阵前,重盔重甲,正是小将李信。他身后带领的一万多前军,也从中军快速向前线转移。
李信军将会有效补充左右翼大军的战损。可是赵军的冲击太猛烈了,正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秦军猝不及防下,竟然没有能够做出准确有效的反击抵抗。
等李信赶到阵前时,秦军已显出溃败之势。有不少的战车已被赵军摧毁。重甲骑兵战团也被分割包围,苦战不敌。
李信冲到右翼军,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蒙恬,对几个副将说:“快带蒙将军撤下去。我们来,你们退。”
右翼大军迅速集结,在收到主帅命令后向井陉关方向退去。而李信所率前军,用最快的速度列出一字长蛇阵,挡住了赵军的冲锋。
但是毕竟他们是刚刚赶到,立足不稳,成阵匆忙,只得边变阵,边力战,在李信的率领下,拼了全力,阻挡着赵军的冲锋。
可是一场全军压上的冲锋,那可是万钧之势,势如破竹。李信一人奋勇斩杀无数敌人,却仍然挡不住冲锋战线长达半里地的赵军的攻击。
他一边全力厮杀,一边对身边的将领们大喊:“不许后撤!保护主军撤退!”他知道如此迅猛的冲击下,秦军的颓势已经是很难扭转。
战场上的胜负之争,机会只在一瞬间。一旦开始败,便是败得再无翻转之力。而且,平原作战,一溃千里是伤亡最惨重的。
李信想着一定要用自己前军的所有力量,为大部队挡住赵军,保护他们安稳撤退。
不多时,秦军主营已经鸣锣收兵,发出了明确的全军撤退的信号。而赵军的战鼓却越擂越勇。咚咚的鼓声催动大军,连山排海,倾泻而下。
一时间,战场上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赵军终于露出摧枯拉朽的力量,席卷而来。
但李信的前军仍在做顽强的抵抗。他在浴血奋战中,浑身的黑甲,已经浸染了血红。他所带领的前军正尽力守住阵地不退。
在秦军奋勇的抵抗下,赵军的战损亦很严重。
立在云舟上的林煜只向下望了一眼,喃喃说道:“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词儿。”
已经回归云舟的风洛棠和邵易几人都望向他。
“凡尔登绞肉机。”林煜幽幽说道。
谭大忙问:“那是什么?”
邵易在旁边叹了一口气说道:“两千多年后的一场大战。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残酷的战役,打了十个月,战争双方死了有近三十万人。”
“别说那么多了,你们看。”风洛棠指着下面厮杀声震天的战场。
秦军的前军已经开始且战且退。
“秦军后方的大阵乱了。好像有赵军偷袭井陉关一带。”林煜从云舟之上,向远处瞭望着忽然说道。
“以少数突袭,是谁带军?”龙煖辰问。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风洛棠说着,不待其他人答话,一拉邵易,两人御起镆铘剑化身的白蟒,往井陉关一带飞驰而去。林煜他们的云舟只好马上跟上。
赶到之时,刚好看到李弘正中了那使刀的老将一刀。这一刀砍在他的大腿上,鲜血迸流。
李弘还在勉力抵挡另外一骑马上使双锏的秦将,没留神那步战使双锤的大将已经飞身到了近前。
那双锤大将纵身跃起,挥起一锤就向着李弘的头击了下去。李弘一杆银枪正用双手握住,刚刚扛住那双锏的两记猛砸,已经完全避不开这飞身而起击向头颅的重锤。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风洛棠从数十丈外迅速发出一道龙气,好似剑气一般,挡住了重锤的威势。
可尽管如此,因为她距离太远,剑气仍然不足以崩开力大沉重的铁锤,只是当去了八分的力气。
那重锤依然是用强弩之末的力量敲在了李弘的头盔之上。
李弘瞬间如雷灌顶,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风洛棠见李弘滚落马下,旁边持刀的大将就待要冲上去,一刀砍了他的头去。
这时风洛棠和邵易二人已经御蟒赶到了近前。邵易抽出金色的干将宝剑,直接一剑隔开了那人的大刀。
随后赶到的林煜再次祭出盘云令,调动狂风大作,飞沙四起,使得无论是秦军还是赵军,瞬间被黄沙满天遮蔽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太清了。
风洛棠上前救起李弘,再一看周围的形势,原来李弘这支八千人的队伍,打到现在也只剩下不到三千人马,战损严重。
龙煖辰和林煜抢救了部分的伤兵,大约不足一千人。赵军所剩下的三千人,已经被重重包围,绝无生还之望。
风洛棠喊了句:“少爷,带他们走。”
邵易双手一划,催动法力,做出结界大门。而风洛棠使了个鬼开光,现出身形,对那群赵兵喊道:“李牧大将军有令,迅速撤离此地。”
同时林煜也显出身形,喊来幸存的副将,把李弘扛在肩上。林煜一指结界大门说道:“跟你们的将军往里撤吧。”说着将那背着李弘的副将一把推进了结界,送入了瀚海洲。
剩下的赵国官兵迟疑片刻,也跟上昏迷的李弘,冲入了结界。‘
风洛棠让他们走时,尽可能多的带走他们的伤兵兄弟。瀚海洲之中早有安排。这些人一进去,便会得到紧急救治。
风洛棠想那李弘应该会无性命之忧了。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与他的父亲和家人相见。
一刻之间的飞沙走石,令秦国人全都迷了双眼,喘不过气。
等他们挣扎着再想看清楚时,风沙渐停,周围的敌人全部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刚才的战斗一样。只是还有一些赵国的阵亡兵士的尸体,证明这里曾被赵军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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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的前军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撑住,就被数倍于自己的赵军,冲击到不得不步步后退的地步。
李信勉力挥动战刀,继续将周围的敌人击退,同时不断发出命令,号令全军控制后退的速度。特别是两翼不能退得太快。一定要保持住防御的战线。
直到前军防守的战线已经被迫退出了将近五里路,李信回头看时,发现秦国大军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这才命令前军加快撤退速度,但是仍然要保持住阵型。
等退出将近二十里地,冲锋追击的赵军也已现疲态。而秦军更是已经战斗到精疲力尽。
李信只觉得双手双臂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奋力机械地还在挥舞着手中的战刀,而冲上来的赵军明显已经不如刚才势头迅猛。
此时李信再回身而望,兴奋的发现几里之外,秦军已经重新又摆好了迎敌的大阵。整齐的方阵和一排排的战车,已经全部到位。
迎风招展的秦国战旗,虽然已经沾满泥污,却依然在风中猎猎翻飞。
李信心中大定。他高声命令全军急速撤退,撤往中军大营。
所有的秦军将士忽然拨转马头,一众重甲骑兵以能跑出来的最快速度,向秦军主营大阵撤去。
王贲指挥秦军重新列出大阵,前来追击的赵国军队只得止步不前。
赵军集结人马,也是尽快重新排兵布阵,以防秦军忽然反扑冲锋,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秦赵两军双方重新在井陉关不远的平原上陷入对峙。
尽管王贲列阵救回了李信的前军,但他心里清楚,这一仗基本算是输掉了。
因为他的七万大军,经此残酷战役,只剩下了四万人左右。
而赵军势头正盛。铺开的战线,现在几乎是秦军的两倍。如休整之后再次发起冲锋,王贲大军更加没有取胜的余地。
秦军现在只是排出这唬人的阵势,强制乘胜追击的赵军止步,但内里的战斗力只有将帅们才真正清楚。
是夜,双方再次休战。
风洛棠他们几人,这一天也是累坏了。在赵军疯狂追击秦军的时候,甩下了身后大片血染的战场。
四人两鬼便在那战场上,用狂风飞沙做掩护,不断的从死人堆里,将一息尚存的伤兵,无论秦赵,全部救起。
最后经过清点,三日的战事,他们共救出一万两千多名的伤员。其中可能有少部分,最终还是会不治而亡。但大多数应当都能在北冥基地最新医学科技的救治下捡回一命。
只不过这些人和以前桓齮大军的将士们一样,应当大都不能再返回他们的家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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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回主营帅帐的王贲心中郁闷无限。他这一回可真正体会到了父亲王翦说的“李牧可不好打”这句话的真正的含义了。
只是这种领悟,是以付出几万人的牺牲为代价的。
王贲叫来李信等几个高级将领,一起商讨眼下的局势。
李信说道:“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我们都没有能够和赵军抗衡。今日一败,再想翻身,除非有奇袭之计。”
王贲说道:“家父曾嘱咐这一次东进,一定要尽可能保存秦军实力。我们这一战伤亡太过严重。继续打下去,恐怕就是把所有的人都拼光,也未必能打到邯郸了。”
“不一定。”李信忽然说道。
王贲猛然抬头,盯着李信急切地问:“怎么说?”
李信说道:“杨端和杨大将军那一路应当已经到达邯郸南。如果他们能够再增加四万兵力,也许就有足够的战力合围邯郸。”
“你的意思是……”王贲不太确定李信的想法。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就是李牧那几万人不能回去。所以我们要快。”李信的语速加快。
“你是说,我们现在立刻向南,去和杨大将军的队伍会合。如果我们够快,我们可以抢上一个先机。”王贲盯着李信的双眼,解读着李信话语里的意思。
“直接去打邯郸!”王贲的脑中就像灵光乍现,忽然豁然开朗。他大笑道:“这个主意好啊!分兵是为了合围。”
“如果我们通过这一战,把李牧的大军甩在这里,而用最快的速度合兵一处,也是能够合围邯郸的呀!就这么干!”王贲大声说着,拍案而起。
既然下了决心,王贲说干就干。秦军连夜趁黑,迅速通过井陉关回转晋中平原。到清晨之时,已经是撤离得无影无踪了。
李牧在半夜就得到探马来报,说秦军开始大规模撤离。深夜追击容易中埋伏。李牧是不会让赵军在井陉关那么复杂的地形地带里,陷入危险的。
等清晨时秦军全部撤走。李牧的中军也移动到了井陉关附近。
他满脸凝重,看着井陉关的方向,沉默不语。
周围的将军们,包括颜聚、赵葱和李牧的长子李际、小女李落棠,都以为大将军是因为痛失二子李弘在难过,所以没有一人敢出声相问。
大家却没想到的是,半刻钟后,李牧忽然抬起头,大声而坚决地命令道:“迅速集结大军,向南开拔。”
李际忙问:“我们不回藁城休整?”
“来不及了!”李牧说道:“迅速回防邯郸。
赵国大军都来不及清扫战场,马上集结,重新就近补充战员。除留下一万人坚守井陉附近的城池以外,其余人马全部用最快的速度向南前进,朝邯郸方向进发。
李牧心中明白,那消失的几万秦军可不一定会退回秦国。最有可能的是,他们会直接与南路大军合兵一处,进攻邯郸。
如果是那样,那么现在,速度和最佳行军路线的选择,将是整个战役决胜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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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大军迅速向邯郸开拔之后,公子嘉也从藁城坐上了返回邯郸的马车。
走之前,他将那两只书匣,郑重地交给了林煜他们几个。
想起林煜见到两只书匣时亮闪闪的眼睛,和小妹扑上来抱住书匣的激动,公子嘉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就知道他们一直在找这个。虽然不知道他们想从这份古老的地图上找到什么,但公子嘉相信那一定很重要。
公子嘉必须马上赶回邯郸,抢在后面大战之前要能进得了王城。
他很奇怪林煜他们走前对他说的话。
“没有大战了。”林煜抬起眼看着公子嘉说道:“大哥回去路上不用着急。慢慢走就好。”
“为什么?”公子嘉忍不住地问。
风洛棠笑嘻嘻地说道:“大哥啊,因为那是李牧啊!”
公子嘉还是不解。那几个少年也不再多说,就准备告辞。
谭大站在邵易身后,飘飘忽忽,右手端着骷髅头王老师,跟公子嘉说道:“我俩走了以后,你睡觉会不会更安心了?”
公子嘉略一躬身说道:“有大师兄常在身边,求之不得呢。”
两只鬼听了桀桀地鬼笑,表现了一把鬼的开心离别。
几人就此分手,约定月余以后的春社之日,在邯山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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