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形势所迫,杨二十走入洞房之后,还是不免生出一丝窘迫感来,毕竟这是货真价实的洞房花烛,况且入洞房这种事情,怎么都算是人生头等大事了!
当然他不是因为张小姐的存在而害羞,而是他十分注重自己的每一件事情。
管家已经关好房门离去,此时屋内就杨二十和这位苦命的张家小姐,他来到桌子旁边,将手中木剑搁在桌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之后,一个柔弱的女子声音传来:“可是杨少侠吗?”
杨二十笑了笑,轻声打趣道:“算是个姓杨的少侠吧。”
然后坐在锦床之上的这位张小姐自己拿去盖头,缓缓来到杨二十边上,行了一个万福之礼,“小女子见过杨少侠,父亲已经将事情原委与我说过,今晚就委屈少侠了。”
随后她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杨二十,说道:“少侠请用茶。”
杨二十接过茶杯,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与他年岁相当的可怜女子,说道:“张小姐不必客气,只是你父亲非要喊我恩公,不得已我才让他以少侠相称,你我年岁相当,就直接喊我名字吧,我叫杨廿。”
杨二十这么说一方面是为了让屋内氛围不至于太过尴尬,另一方面也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经历又能比这小姐好到哪里去!与人相处,又何必故作在上姿态。
面容清秀但精致容妆也掩盖不去她眼角那一份暗淡病态之色的女子,也抬头看了看这位眼前少侠,微微一愣之后,她才后退一步低头说道:“小女子不敢直呼少侠大名。”
此时刮去脸上胡须、收拾干净以后的杨二十,脸上棱角分明,烛光照射之下,也确实当得起英俊二字,再配上他那一身破烂衣服,着实是有一点……特别,不得不让这位张小姐有那么一丝失神。
杨二十其实从小也是个性格开朗的豪爽孩子,只是后来经历了那些颠沛流离,又在横山与世隔绝六年,这时候初出茅庐,不自觉变得有点孤僻起来,所以张小姐既然还是这一套算不上恭维的客气态度,他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看这女子依然拘谨的站在他面前,便提醒道:“张小姐不必管我,自己上床睡觉就好,我坐在这里就行。”
张小姐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依旧站在那里不动,毕竟这次不像以往,她一个正值芳华的桃李女子,跟一个还算好看的青年男子共处一室,还一片红光融融,怎么能够心里没点波澜。
像是鼓了鼓勇气之后,张小姐再次开口道:“这次若得少侠相救,小女子愿意……”
张小姐刚说到这里,就被杨二十抬手打断,还对她做了一个禁声手势,然后低声说道:“有人过来了,你快去坐到床上吧。”
不料这女子居然一把拉起他的手腕,直接拽着走向床边。
杨二十瞬间惊呆,但是他察觉到有三个人向这间屋子走了过来,听脚步确实是踏入武道之人,也就没有挣脱。
来到床边以后,张小姐脸色绯红,悄声说道:“小女子绝无冒犯之意,还望少侠委屈一下,先行上床,他们等一下会开门查看的。”
杨二十除了心头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之外,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羞涩,总归是受人之托,便没有当场发作,直接说道:“张小姐你上床盖好被子就行,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说完他挣开手腕,轻轻后退几步。
张小姐连自己都没发现,她眼中有一丝失望,但很快就脱去绣花鞋,放在床下,还又从床底拿出一双男靴,同样放在她的鞋子边上,才自行放下床帘,盖好红绸大被。
杨二十摇头一笑,这张老爷还真是准备充分。
门外三人已经来到门口。
杨二十无声飘起,双手插胸背靠屋顶,就像是天地倒转,他躺在地上一般,飘逸闲适。
果然这几人过来以后,直接打开了房门,探头进来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留在了花床之上,笑意淫.荡。
毕竟这张小姐将来可是他们主子的婆娘,倒也不敢有过分的举动,视察片刻之后,就重新关上了房门,但是仍旧在门外嘀咕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荤话。
杨二十听的清楚,其中一人说这新郎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一人贼笑着附和说这张小姐也是福祸相依了,竟然连尝三个男人的滋味。
又一人不屑说道这张小姐终会沦为他们少堡主的玩物,等他们少堡主病好之后,这女子结局如何更是难说。
过了一阵之后,此三人才缓缓离去。
杨二十飘落地面,张小姐也穿好鞋子,重新来到床下,歉意说道:“适才情急冒昧,还望公子见谅。”
杨二十重新坐回桌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说道:“不打紧的,你快上床歇息吧。”
张小姐自然不知道刚刚门外三人说了什么,她摇了摇头,又说道:“公子坐在地下,小女子哪敢独自歇息,就让我也站在这里陪着公子吧。”
杨二十饮茶不语,别人坚持的事情,他不想反对。
站到后半夜的时候,身体孱弱的张小姐终究还是坚持不住,在杨二十的提议下,才去坐在床沿小憩一会。
天蒙蒙刚亮的时候,杨二十就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响,然后便是张家院子里开始嘈杂起来,只是他们所处这间卧房本在长廊尽头,所以张小姐肯定是毫无察觉,依旧鼾声微微,时而还有抽泣之声。
杨二十轻轻摇头,小时候夫子总讲善恶公道在人心,可是他们却没说人心到底在何处?仅仅是一颗善心有用吗?种种经历告诉他,没用!杨二十也越来越不相信这句话,反而是身在横山六年以来,他对弱肉强食这四个字,理解的较为深刻!
只是人类终究不能跟那些凶残野兽相提并论,要不然怎么会有“禽兽不如”这种骂人的话!
大概,这时候就需要独孤横当初跟他所说的那个“理”字了,可是这个理又该怎么讲?用拳头讲?岂不还是弱肉强食。
可是老人还说过,理就在他心中。
貌似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杨二十微微一笑,也不知怎么想到了这一茬,若是还在横山,他还可以向老人请教,现在嘛,看来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了。
天色渐白,鸡鸣声四起。
张小姐忽然惊醒,再次来到杨二十身边,脸色惨白,看得出来她其实睡的也是惊心动魄,稍微平定了一下心神,她才尽量平缓说道:“他们来了,第一声公鸡打鸣之后,他们就会闯进来杀……”
说到这里,她快速捂上嘴巴,一个“你”字,也就没有说出口来。
杨二十轻笑道:“无妨,前两次都是这样吗?”
张小姐呆呆点头,不由得她不害怕,如果按照正常发展,今天早上不光是她这位“新姑爷”的死期,八成也是她的末日来临。
杨二十缓缓抬头看向门口,几个呼吸之后,有人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先是闯进来两个持刀大汉,分站在门口两侧,随后又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带领几个手下走进房门。
这魁梧男子进门以后,看着坐在桌子边上的杨二十和他身边的张小姐,也是一阵发愣,因为之前两次他们也是这个时间点进门以后,那两个洞房一夜的倒灶新郎都是睡死在床上,然后就那样不明不白的见到了阎王!
今天这个居然清醒的坐在地下?
他之前就交代过张家,一切需要按照正规礼仪进行,这个叫花子穿着的青年该不会就是这次的采阳男子吧?
如果张家真敢这样敷衍、不按他的吩咐照办,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他将来的亲家张老爷给点颜色瞧瞧。
想到这里魁梧男子瞬间皱起了眉头,他看向张小姐,挤出一个渗人的笑容,问道:“小姐昨夜可是跟这新郎官行过周公之礼了?”
张小姐紧咬着嘴唇,被这魁梧汉子的眼神吓的后退两步,刚好来到杨二十身后,她低头不语。
魁梧男子眼中疑惑重重,他又看向手握茶杯的杨二十,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杨二十缓缓摩挲着手中那盏青瓷茶杯,居然看得也认真,并不抬头的回答道:“想必你就是那神拳堡的庄主吧?不必着急,等一下你儿子也过来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堂堂一个二品金刚境小宗师的神拳堡庄主,哪里能够受得了这种怠慢?而且这个不知死活更不知道怎么钻到这里的叫花子,分明是个没有任何气机波动的普通人,竟然敢跟他这么说话?
拳头咯咯作响就要暴起杀人的魁梧男子居然重新平静了下来。
身为一方霸主的神拳堡庄主,虽然是由于自身天赋原因不能将他们祖传的那部拳法再次发扬光大,但是接手神拳堡这么多年下来,倒是学会了不少御人手段,要不然他怎么能让张老爷乖乖听从他的吩咐,将女儿献出!
于是他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这个胆子不小的乞丐。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张家要找人来对付他们,但是整个上庸县城方圆几百里的地方,毫不夸张的说,又有谁能让他们神拳堡放在眼中?
他自然也不会认为一个小小张家能够走出这里,去请来那些一般人难以接触到的元丹境宗师来对付他。至于金刚境嘛,他觉的自己已经最拔尖的那一撮五境高手了,更加不会认为眼前的叫花子是个可以完全收敛气机的一品宗师。
所以他只是好奇心起,想要看看张家到底要耍什么花样,之后再跟他们好好算账。
只是面前这个叫花子装扮的青年人,装出的淡定姿态,又让他十分的不爽。
并且还有一层让他这位庄主不爽的隐晦原因,他为什么火急火燎的在他儿子前面冲进张小姐的闺房?未尝不是抱有一点可以提前进来目睹一下这个将来儿媳妇的春光乍泄。
只是屡次不能得偿所愿。
所以他恶狠狠丢出一句:“等一下让你成为最惨的那一个。”
杨二十平淡依旧。
又是一阵轻微脚步声,一个骨瘦如柴的弱冠男子,在两个仆人的拥簇之下,缓缓走了进来。
杨二十抬头看去,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实在是这位神拳堡庄主的这个儿子,脸色骇人至极,一个死尸脸色恐怕都要比他好上几分!
进门之后,青脸男子也神情诧异,只是别人绝对看不出来就是了。
今日的情形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庄主父亲,然后又看向屋内的杨二十与张小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不管什么原因,敢碰他将来的女人的男人,肯定是要被他亲手杀之。
杨二十停下手上动作,将茶杯放回原位,问道:“你们人齐了?”
魁梧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应该是杀你的人来了。”
然后杨二十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原来你们就是禽兽不如的那群人。”
魁梧男子只是使了一个眼色,旁边一人就将手中大刀递到他儿子手中。
青脸男子一摇一摆举刀向前走去。
对于青脸男子来说,有他父亲在场,害怕二字就从来没有出现在他心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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