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日,小雨迷蒙。
临水县刚开城门,便有一支由骑兵、镇兵、乡兵组成的队伍出了城,直奔徐家寨而去。
虽在风雨中赶路,但是众人却毫无怨言,反而高兴的说说笑笑,仿佛踏青郊游一般。
怨不得他们这么开心,要知道,今天去的可是名声正盛徐家寨啊。
或许在旁人看来,徐家寨兵锋正盛,不能招惹。但在他们这些骄兵悍将看来,能打赢那些土匪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和他们对上了,徐家寨也不过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罢了。
大伙私底下都传开了:
这徐家寨家底丰厚,粮肉不计其数。昨天随随便便就给了县老爷五千斤肉。
就连前段时间在县城盛行一时的珍珠粉和虎骨酒,背后的卖家都是徐家寨!
这么大的一个土财主,他们这一趟公差办完,不狠狠刮一层油下来,对得起自己吗?
他们这点小心思岂能瞒过了领队的赵县丞?
不过,这已经成了惯例,他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骑兵队长和镇兵队长道:
“你们要和大伙说明白了,先办好公差,再计较私利。若是哪个耽误了正事,吃进去的我让他全吐出来!”
“二老爷放心,大家不是第一天当差了,误不了差事。”
“就是,谁要是掉链子,不用您老动手,我就饶不了他!”
两个队长顿时眉开眼笑的应承了下来,又悄悄的问道:
“二老爷,你看这徐家寨能榨出多少油水来?”
赵县丞鹰隼一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狠厉,缓缓伸出了一根指头。
“一万斤粮?!”
俩队长对视一眼,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一万斤粮看起来不少,可他们足足有一百多人啊。
分下来根本没多少。
赵县丞那根手指摇了摇,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是一万斤肉!”
俩队长不由的两眼冒出了狼光。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归顺的里正也就是能出个一两千斤肉而已……
没想到,徐家寨居然这么肥。
但旋即,两人又有点迟疑了,担忧的问道:
“会不会盘剥的太狠了啊?大老爷可是说了,对这些归顺的里正,要细水长流,慢慢割肉,不能逼得太狠。”
“这才哪儿到哪儿?”
赵县丞乜斜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
“我算过了,那位徐寨主手上那一百匹马,都能换两三万斤肉了。若是再加上他的其他存货,四五万斤肉肯定有的。所以,一万斤肉,对徐家寨而言,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不愧是二老爷啊,眼光就是毒辣。您老一发话,我们心里就有底了。”
俩队长连忙衷心的奉上了马屁,心里乐开了花。
按照规矩,六成分给手下的人,两成留给赵县丞,他们两个队长,一人一成。
也就是说,他们每人能分到一千斤肉!
这支满怀着发财梦的百人部队,一路跋山涉水,终于顺利的来到了徐家寨的门外。
骑兵队长打马上前,冲着瞭望塔里面的守卫喊道:
“去通报你家里正,就说临水县赵县丞前来接收整顿徐家寨啦。让他赶紧出来迎接!”
压根不用通报,他们一走进徐家寨三里内,守卫就向寨内示警了。
大门缓缓的洞开,便有几人步履慌乱的走了出来。
“赵县丞及诸位军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
领头的刘二河笑容满面,微微的弓着身子,朝着众人团团作揖。
“你是何人?”
刘二河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本正经的道:
“小人是徐家寨的寨主徐易。”
骑兵镇兵们都眼神贪婪的看着他,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头肥羊。
对此,刘二河却仿佛恍若未觉。
“徐寨主上前听封!”
赵县丞从马车里下来,掏出一份公文。
刘二河连忙束手站好。
赵县丞轻咳一声,大声的念道:
“兹委任徐易为徐家寨里正。此状,大周安南境临水县县令齐茂才签发。”
说罢,他将委任状递给刘二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微笑着调侃道:
“徐里正,齐县令让我转告你,障眼法只此一次。下次再调皮,就要打屁股了。”
“不敢,不敢。”
刘二河尴尬一笑,脑门上微微见汗,腰不禁弓的更弯了。
“接下来,就是按规矩,收税和征发劳役了。”
赵县丞深知里正们惯会弄虚作假,所以根本不用刘二河汇报徐家寨的账目,而是选择自己派人清查。
他直接吩咐道:
“骑兵留在寨子外戒备,镇兵进寨清查,务必详实无误!剩下的十名乡兵,你们寻个近处,圈一亩地,搭建木栅栏、瞭望塔,鸽子笼,天黑前务必建完!”
“遵命。”
这种事大家都干多了,立刻分工明确的行动了起来。
刘二河脸上泛起了一丝凄苦,张张嘴,却根本不敢阻拦。
临水县的镇兵们面对近在咫尺的徐家寨,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手持大刀,面露狞笑的走了进去。
小绵羊们,狼大爷来了!
但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那些本应该被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徐家寨乡兵,居然各个平静从容。
面对他们粗暴的命令,也能笑着应对。
一个镇兵眉头皱起,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同伴,小声道:
“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啊……”
这根本不是羊看到狼该有的眼神!
同伴却只顾对着小木屋里满仓满谷的肉类流口水,毫不在意的道:
“哈哈,他们对咱们这些征税的官兵恨之入骨,眼神当然不对了。”
“不,不是愤恨!更不是畏惧!到底是什么呢?”
这名镇兵苦思冥想片刻,忽然浑身一颤,心中升起一丝没有缘由的恐惧,颤声道:
“我想到了!是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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